李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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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清寺的灯笼亮了
在上清寺，在环形天桥下
没有人告诉我，究竟有多少盏灯笼亮着
环卫工早已混入其中，趁着午夜
举着橘红光焰来回奔跑
我也愿意站成一盏灯笼，在转角
或者背阴的树下
2.梯坎面庄
二十级梯坎，缺乏深沉寓意
七平米空间，狭窄，局促
无法让思绪天马行空
四张靠窗小桌，没有留一个位置给我
我就这样站着，把玩过塑纸片上
让人垂涎的方块汉字：肥肠面
豌杂面，红烧牛肉面
蹄筋面，麻辣小面……
3.千厮门桥上的影子
背对着我，千厮门桥上的影子
也许与我看着同一盏灯火
同一片埋进水里的月光
哨音响起，仍然没有回头看我
她的头发在动，双肩在动
左手在动
无法将她想象成一尊雕塑
围巾飘起摆动的弧线
让我想起某个时刻的某一个人
4.储奇门
我面朝长江，坐在石梯上
听一个老人念经诵佛
飘在水中的航标灯，以及侧身经过的风
不知何时会递给我，念青唐古拉山的硬骨
我把影子映在水中，我把悲喜埋在卵石下面
江面似乎宽了三米，赶来救赎的船上
仍旧没有雪山和鹰
身后也无人叫我名字
5.过石黄隧道
徒步穿过石黄隧道时，我的手心
攥着一粒炫白卵石
前面是缓行的拉杆箱和湖蓝帽子
走在对面的高跟鞋，刻意弄出的声响
被锋利的车鸣拦腰截断
闭目停驻三分钟，再疾步前行
我看见了重现的光明
以及一座渡劫的桥
6.皇冠扶梯
穿一件泛蓝旧衣
闻着薰衣草香的洗发水味
屏住呼吸，耳边回响着
与你在两路口邂逅的细节
当我抵达扶梯底部
回头已不见你的踪迹
7.菜园坝和绿皮火车
我是顶着烈日，钻过少有人知的围墙缺口
进入菜园坝火车站，登上南行的绿皮火车
丢失了行囊，丢失了桃木梳和信笺
丢失了手绘的钢笔画
终于在不再少年的年纪
羞愧地搓着双手，坐着绿皮火车
又回到了菜园坝
8.在李子坝
39.8℃，我没有屈服
躲在阳光照不到的树下
看轻轨穿墙而过
从汕头赶来拍照的Z先生
高举着镜头
却在那一刻忘记按下快门
只好扯下佛图关的半片云
擦拭额边细汗和讶异
9.七星岗亮着灯火
夜已深，掏不出一块森白骨头
祭奠过往
那些迷路的眼睛，顺坡而下
在通往大路的转角处
找到了亮着的灯火
是的，七星岗一直醒着
10.罗汉寺的下午茶
剪半缕秋风，和几声落叶异响
冲进平静的茶水里
呷一口，也是五味杂陈
我坐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左手轻抚淡淡桂香
吐出细嚼过的茶叶渣时
诵经声已经翻过第五根横梁
喝掉剩下半杯清茶
我将归于尘世
不带走半粒菩提
11.通远门的黄桷树
一直绿着，拒绝说出战败者的去向
斜伸在石壁上的虬根
掩藏了隐在缝隙里的硝烟和呐喊
看过战车崩塌，看过铠甲登上云梯
看过拍马挥刀的将军怒发冲冠
却无法预知，攻城战士的箭矢
会射穿哪一片无辜的叶
午时三刻，目睹一群背包少年
拾级而上，一步步靠近
历史真相
12.致H
你说，要拉着我的手，一起仰望
高楼切割后的星空，找到一颗
许愿后不会殒落的流星
你说，数着亮了的灯，就会看见
结着苹果的树，以及
奔跑过田野的白狐和野菊花
你说，解放碑没有孤独的石头
咖啡厅和便利店不会打烊
放在门囗的玫瑰花束，也不会
在钟声响过后枯萎
你说，民生路为我留着不眠的灯盏
爬在若瑟堂探望的枯藤
会带我走到春天的路口
2021年2月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