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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跃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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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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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王二蛋

王二蛋不是他的本名。他的本名究竟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了写这篇文章,我还专门问了几位故乡的长者,他们也记不得了,只知道他姓王。

王二蛋是个孤儿,他父母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因病先后故去了,当时担任生产队队长的父亲见他孤苦伶仃就把他安排在了生产队饲养室做小工。

王二蛋经常斜拽着脖子,歪着嘴巴,还跛着脚,是我们这些顽皮的小孩子学习模仿的榜样,常常在一起比赛着看谁模仿得像。看着小朋友们模仿得活灵活现,我们都乐得哈哈大笑。后来,母亲看见我模仿王二蛋就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她说:“你再学王二蛋的样子,以后就真的成了他的样子了,就说不下媳妇了。”我怕变成王二蛋的模样,怕说不下媳妇,就不再模仿了,虽然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媳妇是干什么的,总之,就觉得没有了媳妇是很可怕的。

村里的人都说王二蛋很傻,就连妈妈也说他傻。可我不认为他傻,反而还觉得他很善良。

我们村的土地属于垆土,干旱时就像石头一样坚硬,下雨时就变得像胶一样粘重。学校在我们家的东面,去学校要穿过村道以及村外的小路。这些路都没有铺煤屑,纯是垆土路面。

我妈妈不会做鞋,我脚上穿的鞋老不合脚,一旦跑步或者跳跃就老掉鞋。一次,老师看我学习还可以,就让我参加学校的宣传队。那天我们学习跳舞。但还没有跳几步,我的鞋就掉了。老师见状就把我打发回了教室,从此,我就再也没有和艺术沾过一点边。

一年秋季,淫雨绵绵,雨水在村道上积出了大大小小的水坑。每次上学,我们都小心翼翼地寻找着高出水面的土地走,一不小心就会滑进水坑,湿透了鞋子。一天中午,放学后,我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走在村道上,突然,一个趔趄我踏进了水坑,一屁股坐在了水里。我挣扎着站起来,但就是拔不出脚来。我几经努力终于拔出了脚,可是,鞋子却牢牢地粘在了泥里,怎么也拔出来,我急得大哭起来。这时候,傻子王二蛋跑了过来,他一把拉起我,把我背起来,一直把我送到了家里。伏在他如山的肩膀上,我热泪盈眶。他往日猥琐、丑陋的形象,顿时在我的心里变得高大帅气起来。

他把我放到干净的院子里,就立马转身离去了,也不理我母亲请他吃饭的邀请。也许他知道母亲的邀请只是虚假的应付;也许他根本就不需要他人的感激,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他一离开,我就好奇地问母亲:“为什么村里人都叫他傻子呢?他明明是个好人,一点都不傻的。”

母亲摸着我的头道:“你还小,大人的心思你不懂。”

但在我的再三纠缠下,她终于给我讲了几个村里人认为他傻的典型事例。

就在王二蛋刚到生产队饲养室工作的一天中午,他和五保户张保牵着牛车从土壕为饲养室拉土。到第三车的时候,张保突然觉得肚子痛。他们都没在意,坚持着把土运到饲养室门口的晒土场。张保刚拴好牛,就疼地在地上打滚。王二蛋赶紧放下手里的铁锨,背起张保就往大队医疗室跑。医疗室离生产队饲养室有两里路,张保又是个大个子,等到了卫生所,王二蛋就不行了。他放下张保,蹲在地上大口地喘气,难受极了。张保得了急性肠胃炎,多亏送得及时,张保很快就没事了。

很快,他的善举就传遍了我们那个小山村。此后,有人问他:“那时候,牛车就在旁边,你为什么还要背着他跑呢?不累吗?”

他说:“累。但集体的牛车只能集体用。万一我把牛车牵走了,队长要用怎么办?再说了,我跑起来比牛车快。”

于是,大家就把他开始叫傻子。

第二件事我知道,那是和我邻居奶奶有关的。那天下午,大人都去地里摘棉花送粪去了,我一个人在门口玩纸飞机。我擎着纸飞机小跑着,然后突然一顿,把飞机使劲往前上方一掷,纸飞机就向着天空飞去。它舒缓地飞旋着,平滑地飘落着,我的心也随着它的滑行而在滑行着。这时,王二蛋拉着架子车从我们家门口经过,刚好被走出院门的邻居奶奶看见了。她锐声喊道:“王二蛋,来帮奶奶把水茅里的水茅担出来。”

王二蛋歪着头咧着嘴傻傻地道:“好的。”没有一点拒绝和厌恶的影子。

我以为王二蛋不会来的,因为水茅是个人家里的水茅,不由生产队派人担。王二蛋是生产队的人,也没有理由帮邻居奶奶担水茅。再说,水茅很臭很臭的,闻一下都会把人熏倒的。可是,我错了。在我还没有把第三轮纸飞机掷上天空的时候,王二蛋竟然担着水茅桶来了。他满满地担了两担水茅,全部倒进了邻居奶奶家门口的坟堆上,还帮助邻居奶奶铲了些干土把水茅埋上。这件傻事也很快传遍了全村。对于他的这件傻事,不要说大人议论了,就是我这个小孩子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是真傻。

王二蛋第三个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发生在那年深秋。

那些年,物质极度匮乏,红薯因为产量高就成了农村人的主食。在我的记忆里,一天三顿都是红薯。早上吃的是蒸红薯,中午是用红薯面加工的搅团、鱼鱼、饸饹等等面食,晚饭则是与猪共享的控——把红薯直接放在水里用锅蒸——红薯。就这样的食物有一年我家竟然断顿了。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奶奶打扫了装粮食的木柜,扫出了十来片发霉了的红薯干,在饭锅里蒸熟,做了我们的主食。那发苦的味道至今还让我不能忘怀。我们家都是这样,至于那些劳力少人口多的人家,那年肯定是要饿好久好久的肚子的。

我们村有一家人,大大小小八口人,但只有两个成年劳动力。那年,男人得了怪病,躺在床上起不来,家里就只剩下了女人一个劳力。日子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红薯终于出完了。该在红薯窖里储藏的也已经藏完,剩下的红薯就被生产队长聚在一起按照人头分给大家了。轮到王二蛋的时候,王二蛋没有把红薯全部拉走,而是把红薯分成三份,送给了那个女人一份,并帮助那个女人把所有红薯运回了家里。害的那个男的还和女的吵了一架。

村里人也大都认为王二蛋看上了那个女的,于是,好事的老六就在那个男的死后不久的一次开会的时候大声问王二蛋道:“王二蛋,要不要叔给你向小花她妈提亲,让她给你做媳妇?”

那次,王二蛋愤怒了,他对着老六骂道:“放你妈的狗屁哩。这是人说的话吗?”

事后,有人从王二蛋的口中得知,那次他分给小花家红薯,只是为了帮助小花家度饥荒,并没有其他意图。于是,王二蛋的傻瓜之名就彻底落实了。

后来,不知道是我喜欢学习了还是社员们都很忙,我将近一年都没有看到过王二蛋。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那年暑假,我去南沟给家里的猪割草,要路过生产队的砖瓦窑。在瓦罐制作的作坊前,我惊奇地发现傻瓜王二蛋竟然和窑场师傅一人一个转盘制作着瓦罐。他虽然还是歪着头斜拽着眼睛,但在工作时却很专注,很认真。制作的瓦罐也很光滑,很圆润。我站在他身边看了好久,他竟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更没有给我说一句话。我只好悻悻地下了沟。等我割满一竹笼草再次路过窑场回家时,他已经不在那里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场的排得整整齐齐的瓦罐。

回到家里,还没有放下笼,我就急急地把这个消息给妈妈说了。

妈妈淡淡地道:“你才知道?他已经到窑场快大半年了。”我这才明白,他的手艺为什么会那么娴熟精准呢。

我走到后院,边倒笼里的草便问妈妈:“窑场师傅选徒弟很严格的,比他聪明上万倍的张泉林提上礼物找了师傅十几次,师傅都没有答应。为什么师傅会选行动不便的王二蛋做徒弟呢?”

妈妈边摘花椒树叶子边道:“窑场师傅说,张泉林虽然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踏实。而傻瓜王二蛋呢?虽然不是那么聪明,也行动不利索,但很踏实,也很老实。师傅不怕他将来学会了手艺反过来欺负师傅,抢师傅的饭碗。”

“恩。”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后来,关于王二蛋的消息越来越少,只是偶尔能从妈妈以及其他大人的谈话里得知一些有关王二蛋的零星的消息。我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无非就是师傅把他烧窑的绝技交给了王二蛋,王二蛋成了方圆三十余里最好的烧窑师傅。于是,在村里就更加很少见到王二蛋了。

就在我在窑场遇到王二蛋的两年后,烧窑师傅死了。在师傅的葬礼上王二蛋披麻戴孝躬行着孝子之礼。他悲伤的程度,出钱出力的力度都远远大于师傅的儿女,被人们誉为知恩图报的君子。他的名声就更加响亮了。

不几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农村人在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美好政策下都过上了好日子。于是,家家户户都开始盖新房或者翻修房子,对砖瓦的需求迅速加大了。王二蛋也随之成了我们村最忙的人。今天这个村的人邀请烧窑,明天哪个村的人邀请烧窑,忙得不亦乐乎。但就是再忙,他也从来毫不马虎,在尽量省煤的前提下,把主人的那窑砖瓦烧好,烧成精品。所以,他深得每个主人的厚爱和尊敬。

实施责任制后的第三年寒假,我去外婆家玩,听说他在外婆家村里给一家很难说话的和姓人家烧窑。

外婆说:“只有傻瓜王二蛋来给他烧窑,在叫王二蛋之前,他曾经叫了六个匠人,人家一打听他的为人,就都走了。”

我问外婆:“难道王二蛋就没有打听吗?”

外婆说:“为什么说王二蛋是傻瓜呢?他只知道烧窑,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在外婆家玩的时间里,我曾独自偷偷跑到他烧窑的地方看过他。我去的时候,他正拿着锨认真地把窑外空地上的煤往一起卷呢。卷完,他还用扫帚把撒到地面上的煤屑扫在一起,煤堆周围干干净净地,就像村里干净人家的院子。

我站在一旁好奇地问他:“你为啥要把煤卷起来?人家要求的吗?”

他歪着头一字一顿地道:“没有要求。我自愿卷的。主人拉点煤不容易,咱不能因为烧窑就浪费人家的煤。能给主家省一点就是一点。”

卷完煤,我还随着他进了窑巷看了看。窑巷里很黑但很暖和很潮湿。眼前炉洞里的火苗很旺,呼呼呼地响着,炉洞前的铁挡板被窑火烧得红通通地。窑壁前放了一桶水,冒着浓浓的热气。

王二蛋走到炉洞前,打开挡板,用铁锨铲了一锨煤,很潇洒地抖了一下胳膊,那锨煤就以一个漂亮的弧线飞进了炉膛里。炉膛里冒了一丝黑烟,很快就溢满了有力的火焰。他一连投进了三五锨煤,才关上炉门,回到离炉门较远的地方,靠坐在平铺在巷道地面上的床铺上,从床上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我很好奇那桶热水,不知道水在烧窑里的妙用,就问王二蛋:“你为啥在那里放桶水?”

王二蛋抬起头,望着我道:“炉壁不是很热吗?把水放在那里就不用专门烧水了。今晚九点就要封窑了。封了窑我就能美美地睡一觉了。我七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了,乏死我了。等到我睡觉的时候,那桶水就热了,我就能好好地洗洗澡,美美地睡一觉了。”

我看了看他手里的书,道:“那是什么书?”

他说:“你看不懂。是《三国演义》。”

这时,我终于适应了窑巷里的环境。原来,窑巷并不是直的,稍稍拐了一个弯,然后慢上坡就出了窑巷,到了外面。窑巷里很热,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再说,王二蛋除了给炉洞里不断添煤外,就是坐在那里读书,理也不理我。我就不辞而别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天上还飘起了雪花,风卷着雪花钻进脖子里很冷很冷的。我加快脚步回到外婆家。外婆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吃了饭,外面的地面、墙头都已经被雪盖严了,银雕玉琢般的,异常美丽。

天很快就黑了。舅舅跑出去找他们的伙伴玩去了。我怕黑,又跑了一天,很困很困的,就钻进了暖和的被窝,睡着了。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我推开房门,兴奋地在鸟儿的欢叫声里跑出了院子,跑进了村子。雪还在下着,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非常悦耳。我跑向几个相互掷着雪球的玩伴,很快也就加入了他们的战团,快乐地忘记了这美丽的世界,就连飘飘扬扬的雪花也似乎被我们的欢呼声所感染,也跳起了快乐的舞蹈。雪下得更大了。

这时,有几位穿着大衣的大人缓缓地地从村东头过来了。

一个说:“咱村的砖瓦窑窑巷塌了,你知道吗?”

我一愣,马上用心听起来,忘记了打雪仗,结果被玩伴扔过来的雪球砸在了脸上,冰疼冰疼地,非常难受。但我顾不得看是谁砸了我,我要知道傻瓜王二蛋有没有被塌在下面。

另一个说:“塌没塌住人?”

先一个道:“没有。说来也怪。平时和光是很吝啬的,从来没见过他主动请过谁吃饭,是一毛不拔的人。可是昨天晚上,他竟然请傻瓜喝酒了。傻瓜不去,他就硬让他女儿去请了。多亏他女儿去。傻瓜一出窑巷,窑巷就塌了。”

于是,我知道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我离开窑巷后,王二蛋就坐在地铺上入迷地读小说。谁知这时,有老鼠凄惨的叫声从炉膛里传了出来。聪明人都知道,老鼠一旦进了火焰熊熊的炉膛,那肯定是无法成活了,一般人是懒得去理的。可他不,在他眼里,那炉膛里似乎就是普通的温度。他立马放下书跑到炉膛前,打开炉门,伸长脖子往里探视着。可是,哪里有老鼠的影子。他只好关上炉门,又坐回到床铺上继续读书。谁知,还没有读上几页,老鼠的惨叫声又传了出来。他又跑到炉膛前探视,还是没有。一连三次都是这样。俗话说事不过三。可是,事情的发展就是不会按照我们的设想来。当第三次查看回到座位后,老鼠的惨叫声又传来了,而且越来越惨烈。他竟然又跑了过去。这时,还没等到他打开炉门,在他原来坐着的地方的头顶,有一块篮球大小的黄土块掉落了下来,砸在了他的床铺上。他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想,多亏了自己心善,如果听任老鼠活活被烧死的话,自己这时也就被土块砸死了。看来,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他定了定神,又仔细地看了看窑顶,这才搬掉土块,把床铺拍打干净。最后一次给炉膛里添上煤,就开始和泥封炉。他仔细地把泥抹上炉壁,滚烫的水蒸气霎时弥漫了整个窑巷。这时,和光破天荒地进了窑巷,帮着王二蛋把炉壁封好。

封好炉壁后,和光热情地对王二蛋道:“走,到我屋里喝酒走。”

王二蛋歪着头,有气无力地道:“算了吧,我七天七夜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了,我想美美地洗洗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你看,水我都热好了。”

和光硬拉住王二蛋的手道:“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已经叫我女子把酒菜做好了,专门等你过去呢。”

王二蛋犹豫着道:“你看我的衣服,我的脸,多脏啊。走到人跟前都能把人熏死。如果要去,也得叫我先洗个澡吧。”

“不要洗了。在这里能洗个啥?我爸已经叫我给你把洗澡水烧好了。回到屋里再洗也不迟。”和光媳妇看着菜都要凉了,还不见和光和王二蛋回来,就叫女儿和敏来催了。

和敏虽然不是多么美丽的姑娘,但壮壮实实的,也非常耐看。王二蛋见和敏也在叫自己喝酒,就没有再推辞,直接走到铺盖前,卷起铺盖,夹在胳膊肘下,随着和光父女走出了窑巷,向坡上走去。谁知,他们还没有走出十米远的时候,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地面的震动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腿脚上。他们转身望去,只见窑巷已经坍塌,一团灰尘在窑顶向四周弥散着。

“刚好封了炉,不会影响你家这窑砖瓦的。”王二蛋望着那团四散的灰尘平淡地道。

“你还有心情说这话?要是咱们出来地稍微迟一些,咱们就都成了窑巷下的鬼了。”和敏嗔怪地道。

和光拍了拍王二蛋的后背,激动地道:“人家都说你傻,我看,你是人傻心不傻。你是真正的好人。人家也都说,我是啬皮。可我凭什么要对他们好,请他们吃饭?但我就是服你,就想请你吃饭。因为你是真正的好人。”

“是啊。按照我爸往常的脾气,是绝不会想到主动请人喝酒吃饭的。他是被你的真诚和善良感动了。他坚持要请你吃饭喝酒,所以,你就免了一场灾难。想起来多么后怕啊。”和敏轻拍着胸口道。

“走。不说了。菜都凉了。”和光豪爽地道。

三个人迈着快捷的步子向回走去。

三天后,雪停了。我也回到了家里。

一到家里,就听母亲给父亲说道:“娃他爸,我听人说咱村那傻瓜王二蛋订婚了,要在腊月初八结婚哩。是不是真的?”

我本来想出去和久违了的朋友玩耍,但听到他们说起了王二蛋,我就停住了脚步,认真地听着。

爸爸道:“恩。是真的。那女娃人还长得不错。就是你们村那啬皮和光家的女儿和敏。”

妈妈高兴地道:“恩。那女娃不错。看来王二蛋还是有福气的。”

腊月初八,王二蛋的婚事准时举行,是做生产队队长的爸爸亲自主持的。生产队所有村民都来帮忙举办了。新房就在王二蛋那年新盖的院落里。

那天中午,我向父亲要了八毛钱,专门买了一张年画,作为贺礼送给了王二蛋。我相信,他们的婚姻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婚姻。

2013年8月17日草于草庐书屋

2019年9月15日改于草庐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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