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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跃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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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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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天电影

每当坐在电脑前欣赏电影的时候,我的脑海都会浮现出小时候在家乡看露天电影的情景,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

我看露天电影的时间主要集中在小学毕业前。那时候,农村还几乎没有电视机,就连收音机和收录机也很少很少。每当夜晚降临之后,农家人大多都是呆在昏黄的油灯下聊天。妇女边聊天边抓紧时间纳纳鞋底,缝补衣服。男人则喝着茶,聊着天。条件好点的甚至还会倒上那么一壶淡酒,吆五喝六地晕晕。我们小孩子们则在外面疯跑。或者躲迷藏,或者玩打仗,不到玩累的时候不回家。所以,一旦村里有电影放映,那就成了我们的狂欢节。

那时候,每个公社都有一个电影放映队。每晚在各个大队轮流放映。放映前都要在村子的显眼地方贴海报。海报上有当晚要放映的电影的名字,和故事简介。当海报贴在村口的时候,立马就引来了村民围观。随即,期待和快乐的氛围便在村子里蔓延开来。

我们大队的电影大多数时候都在我们学校的操场上放映。往往在放学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有没有电影,电影的名字是什么。当电影放映员推着自行车走进学校的时候,我们的心就随着他飞走了,心里满满当当地装满了对电影的遐想和对过去放映的电影情节的回忆。至于老师讲了什么,怎么讲的,一概没有了印象。放学后,还没有进村,我们就一个接一个大喊着:“今黑了有电影。《闪闪的红星》。”生怕大人听不见似地。回到家,又匆匆忙忙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马马虎虎地吃了饭,就向学校跑去。

还没到学校,就听见了柴油发电机隆隆隆的声音。随着发电机声音的逐渐加大和地面震颤力度的加剧,我们的心也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那种激动和向往简直就和青年男女约会前的感觉有些相似。

等到了学校,放映员才开始绷银幕,就在我们学校东面路旁的两株桐树中间。我们小孩子就在银幕前欢呼着,跳跃着,让挂在绑在课桌腿上的棍子上的电灯的明亮的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在银幕上。

不一会儿,银幕绷好了。放映员就开始调试机器。这时候,村里的人就陆陆续续地搬着凳子进场了。他打开机器。一个方形的光柱就打在了银幕上。或者偏左,或者偏右,或者偏上,或者偏下。他微调着机器下面的旋钮。终于,光柱打在了银幕的正中间。此时,人们开始占位置。或者放下凳子,或者从旁边找来一块半块转头放下。这时候,放映员就把加演的纪录片的胶片搭在机器前面的小轴上。拉出片子,在机器上绕来绕去,又卷在后面空白的圆盘上。随即,他拉灭电灯。银幕上就出现了活动的人影和音乐。很快,人们便老老实实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着电影。一般加演的电影都不太好看,大人们还能坐在下面欣赏,可我们这些孩子都坐不下去,就神经质地在银幕前跳着蹦着,让光柱把自己的身影投射到银幕上傻乐。于是,为了争有力的位置,你掀我,我掀你,不一会儿就打了起来。不是你被打哭了,就是他被打趴下了。银幕前顿时乱成一团,引来了大人的一顿呵斥。呵斥过后,银幕前能够稍稍安静一会儿,但不久,又打闹开了。又引来大人的呵斥。于是,反反复复,直到正片开演后,银幕前才能够真正静下来。

电影一演,往往要几个小时。每次电影放映期间,总有那么几个小孩子困乏了,但又舍不得精彩的情节而强撑着。往往撑着撑着就睡着了。也不怕脏,就那么顺势一躺,就在泥地上呼呼大睡起来。等到电影结束了,小朋友、或者哥哥姐姐、或者父母叫他起来回家时,他还要迷迷糊糊地喊着问:“演到哪里了?打仗了没有?谁赢了?”惹得周围的大人小孩哈哈大笑。

我们公社有十几个大队,再加上天气的原因,每个村至少要等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能看一次电影。因而,人们对电影的渴望就会像现在的孩子对放假的渴望一样炽烈。如果听说附近那个村子演电影,那么,村子里的大人小孩就会一溜一串地相赶着赶去看。也不管天热天冷,风大风小,只要不影响演电影就行。我曾在我外婆家随着舅舅和他的伙伴连夜赶了一来回十六路去醍醐公社剧院看了一次电影。我们是从田野里插斜路去的。一会儿跳下一个塄坎,一会儿爬上一个小坡,有时候还会掉进刺窝里被酸枣刺挂的满腿的血丝,就这样还打消不了想看电影的欲望。至于跑得腿酸腿疼,那就更不在话下了。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追追打打地,不觉就到了目的地。那天晚上,我们看的电影好像是《洪湖赤卫队》。片子也许演的次数多了,还不时地烧片子。放映员就要不时地停住机器,把烧坏的片子重新接起来再演。即使这样,我们也看得津津有味。还有一次,我随着大人去七里外的醍醐公社看电影。那晚月亮很明,就像在地面上洒下了一层雪白的银粉。醍醐村的北面有一个土堰,堰下面是一个光洁的麦场。堰壁立在麦场旁,足足有一丈高。堰东面是一条仅一丈阔的下坡通进醍醐街道。在堰北面的大路上看,堰下的麦场和路面一样的颜色,都是朦胧般的银白色,连成了一体。我心里幻想着电影情节,迷迷糊糊就像在梦里一样,也不看路,只是凭感觉往前走。一脚踩出去就掉到了堰底下,幸好,摔在了麦场边的荒草地上,仅仅摔疼了屁股而已。我呆了呆,仔细看了看堰,才从梦境般醒了过来。随后起来拍了拍屁股,就紧跑了几十步,赶上大人们,又向剧场走去。

有时候,运气并不是都那么好。有很多次,听说哪里哪里有电影,于是,晚饭后,一群人相约着赶去了。但到了目的地之后却发现,那只是传话人的恶作剧。这才想起传话人说的电影名,那就是《英雄磨鞋底》。看电影的人自己成了电影的主角,英雄。虽然被骗了,但大家还是很高兴。在回家的路上笑着骂骂传话的人,然后就合计着下次怎么又去骗传话的人的办法。毕竟,在看电影的路上,大家消磨了漫长的无聊的夜。我也当过一次磨鞋底的英雄。到现在想起来还记忆犹新。那晚,月亮很明。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全是亮闪闪的星星。听说雷家圪崂有电影。我就随着一群大孩子向雷家圪崂大队部赶去。去的时候,大家的心思都在电影上。都在互相打问电影的名字。但大家说的都不一样。这时候,就有人觉得被别人捉弄了。但又不甘心。幻想着捉弄人的人并没有去过雷家圪崂,也许说的是实话。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回到家里后还是没事干。还不如去碰碰运气。就这样,我们抱定了当英雄的念头急急地赶往了目的地。等到了雷家圪崂大队部一看,只有明月下的泛着银白色光亮的土广场在摇曳的树影下吟唱着梦呓般的歌吟。我们只好失望地向回走去。在回家的路上,大家的脚步缓了许多,不再那么急迫。月光把田间小路照射得很亮,连路边的香茅草、刺角、把地楞都能够看清楚。蛐蛐在草丛里欢快地鸣叫着,远处村庄里的鸡狗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疲倦地叫着。我好奇地观察着这美丽而朦胧的夜景,聆听着大自然的天籁之音,心情非常宁静与愉悦。大孩子们则在议论着星座和星辰。我顺着大孩子的目光和语言,认识了银河、北斗七星、北斗星、牛郎织女星等等星星星座,长了许多见识。那晚,我并不觉得很亏,反而觉得很有意义。

我对看电影是非常痴迷的。有一次,我感冒了,高烧不止,恶心欲吐,浑身酸软无力,整天茶饭不思。躺在热炕上浑身难受得辗转反侧不能入寐。爸爸妈妈看我病的不轻,就赶紧出去找医生。我一个人躺在炕上想入非非,感觉自己似乎就要死了似地。这时候,村里有人喊叫说雷家圪崂有电影。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心劲,竟然一骨碌爬了起来,也忘记了自己的感冒。也没有告诉家里人,就匆匆地跑了出去,追上村里的大人,向雷家圪崂大队跑去。那晚演的是什么电影,我没有印象了,但记得回家的时间很晚。去的时候北斗七星的勺柄还在南方,回来的时候已经跑到了西边。到家后,感冒竟然不治而愈了。那晚,妈妈说,爸爸带着医生来给我打针,却找不见我了,后来听村里人说看见我随着大人去看电影了,这才放下心来。

乡村得露天电影一般都是小银幕。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宽银幕,而且是两机连放的时候,我才感受到了什么是震撼,什么是大美。外婆家村里住有西安来的知青。西安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电影放映队慰问知青。在大队知青点(和家楼大队大队部)一连放映三天。那年我上五年级。暑假去外婆家玩。刚好知青点放电影。那天加演了一个木偶剧。还是彩色的,中间不换片,不停顿,剧情很流畅很连贯。人物很大很逼真,那个木偶就好像在我跟前一样。加上完美的立体声音箱制造出来的声音效果,让我体验到了不同的美,从此,我对电影多了一层新的感受。

后来,随着电视越来越多,电影对农村人的吸引力就慢慢下降了,慢慢地就很少有人看电影了,即使天天在家门口放电影也很少有人看了,还不用说跑着去几里甚至十几里路去看电影了。露天电影慢慢地就成了我记忆深处的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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