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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轮降温,金溪文艺群里掀起了一股“雾凇”热。“西西”“凑热闹”等微友登九峰山观雾凇之美文美图的风头,几乎盖过了众大师的格律诗词。当时,我也在辖区值班,也被他们、被这些美文美图弄得心里痒痒的。但是,那次降温持续时间短,且从所里到山下有二十多里,这一段距离我不知道怎么通过呀。稍一犹豫,机会就没有了。
又一次降温到来,最低温度预计达到零下三度,持续时间一周左右。过几天就立春了,恐怕这是这一届冬天最后的一次大降温,我再不能失去这个机会了。
前天上午,冷雨中夹杂着雪豆子把树叶打得“沙沙”作响。我想,九峰山上经过这几天的降温,再经过一天的雨夹雪豆子,肯定是银妆素裹得异常漂亮了。散步回来,我要踏雪登山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不过,我得找几个伴,沿途能够互相照顾,能够互相照一些人景合一、天人合一的照片。兴许,有车一族还能解决从所里到山下的这一段行程嘞。
昨天,已经是降温第四天,最低温度达到零下一度,我觉得“火候”到了。太早了,山上的雾凇没有形成气候。再往后,再降温,环境太恶劣又有可能上不去了。
晚七点,我考虑成熟了,在朋友圈里发了《徒步踏雪登九峰山活动有约》。包括如下内容:一、明天上午,本人计划徒步踏雪登九峰山观雾凇,寻求合作伙伴;二、活动路线——本人从溪江骑摩托车到华峰村双爱组,伙伴们统一在那里集中,再徒步上山经过九峰山庄登顶,踏一路白雪,赏九峰雾凇;三、请合作伙伴于今天晚上十点之前报名,可以集思广益,采纳合作伙伴的建议;四、只要有一个或者一个以上的合作伙伴,本计划自行启动。
到十点,有五个人报名。一个要到下午才到,时间赶不上;两个是说着玩的,是为了我这个台子不冷;还有两个能去也不错呀。其中一个从县城开车来,就可以把我们两个都载上了。也许他是两夫妻来,还有朋友随他们来。如果有车,所门口有三娘崽也可能会去。那么,我们这支队伍还是蛮威武雄壮的嘛。
可是,到早上八点,县城的朋友说路上好多地方结了冰,他决定不来了。我在这个山区小乡镇,所门口都是车来车往的,从县城到这里的路况应该没有他说的严重。我说,公路上肯定没有问题,而山上反正是要爬上去的。我这么说,还是没有打动他。一下子,我的心凉了半截。他不能来,那一个说在路上等他车的也就不能来了。这三娘崽没有车,就更加下不了决心随我同行了。行动失败了吗?如果不能去,我也能给自己一个解释,我说的是只要有一个合作伙伴,该活动启动。现在一个也没有了,我也可以不去了呀。
但是,但是,这不是我的性格,而且这样的一个结果,更加坚强了我的性格和意志。我立即打点行装,征求那三娘崽的意见后,九点整,我一个人就骑着摩托车出发了。
我头上的连衣帽上罩了一个头盔还可以应付,而手上的一双薄皮手套却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到排前,我的手指尖就有点不听使唤了。我在捏离合和刹车的间隙,努力活动着手指。到九峰街上,指尖已是尖痛尖痛的了。上了华峰的长坡转弯后到大波,是平路了,前面的摩托车却减速了。我一看吓了一跳。这是一个风口上,路面上结了一层光溜溜的冰。离上山的路口还有一公里,山上的情况更特殊复杂,我必须储存能量,不能将车停在这里。回到一档,我左右摇摆着将车驶过了这十来丈远。再前行了里把路,前面又是一个风口。“出师未捷”身先伤了也不行呀,我还是将车寄于路边商店的阶基下。
我小心步行,过了这个风口,看到前面有一块“九峰山森林公园”的醒目标志牌。我知道,那里就是双爱堂的上山路口了。我赶紧拍了一张照片,九点二十六分,我的徒步踏雪登九峰山活动正式拉开序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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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标志牌,从路口到森林公园是二点四公里。原来上九峰山,我都是从白马、衡阳的九峰林场以及双峰的良江几条路,或车行或步行上去的。听说这里也有一条路,可以上到良江到九峰山庄的路中间才投路。我这个人喜欢探索新路,就把上山的起始处定在这里。
这条路原来是条组道,只到何家冲。我九八年在这个村里搞综合治理,到冲里去了一次。不过,那时候是土路,现在硬化了,而且与那条从良江开始的上山公路贯通了。当然,我还是有点担心,会不会走错呀?但是,我毫不犹豫,还是坚定地开始了。进口是一节上坡路,路面也被冻住了,似乎要给我一个下马威。没事的,我重重地踩在上面,几步就跨过去了。
又要上坡了,整个路面都冻得光溜溜的。我走在路边的沟里,尽管小心翼翼,但心情还是轻松的。左顾右盼,左边的山墈上,薄薄的雪盖着什么东西,在雪的映衬下红得是那样醒目。我蹲下身子一看,原来是我熟悉的松针呀。松树与我打了几十年交道,从来没有发现松针这样红得耀眼啊。
快到坡顶了,一个红红的身影在顶上立住了,而且还有带双峰尾巴的、熟悉的声音飘过来。老龙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我知道她会不理解我的活动,就回答,我是走着玩啊。走着玩啊?我不信,玩到这里来了,是到哪家去有什么公事吧?她是以为我这个派出所的人到她村里来了,肯定是没有好事了。我只得说,我是到九峰山上去啊。她还是不信,这么冷的天,你到哪家去告诉我,我给你带路啊。我认真地说,当真是去爬山。她还将信将疑,这个天气,你去爬山,癫喀嗒差不多,会摔死去。我回答,我不怕摔,癫也要癫这一次。对她笑了笑,我就又出发了。摔几跤,怕什么,能象“西西”和“凑热闹”一样,摔出一篇美文来,我就多摔几跤又如何呀。
又上坡了,前面一家人的房子建得很不错,门口还停了一辆车。一个小伙子在路上无可奈何地看着,也许他是想要出车。可是他住在这个山沟里,这几天,他可能都出不了车啊。我问他,从这里到良江上来的公路出口还有多远?他说,还有两三里。怕我走错,他又说,要一直走中间一条路啊。
过了这栋屋,前面是一个山坳。左边的路下是一片低了头的楠竹,右边的路上是一山有了雾凇仍然还挺拔着身姿的松树和其它杂木树种。终于,我见到雾凇的本来面目了。
我继续走在沟里,很难得走到路中间去。一旦看到路上没有了冰,现出了本色,我也会大叫着大步踏上去。但有时候,冰也会和我玩障眼法。就是非常薄的一块小冰在路上冒看到,有时候也几乎会把我带倒。一般情况下,我还是走在沟里,或者是路边的盖着一层雪的柴草上。
到一个十字路口,我知道是走中间的路,可两边都没有沟了,还清清白白的不敢踩上去。对面的路又要上坡,我就只得在这段上坡路上“霸王硬开弓”了。感觉也不错,一步二步三步,我连着走了十来步。可是一个大意,迈出去的脚却向后退了。另外一只脚独力难撑,也向后退,而且两只脚越退越快。我刹不住,两只手支在冰面上,就势让自己退到平地上才止住。
路边一个老母迅速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锄头把大的杉木棒子。她还连声说,这怎么好意思呀,早上她倒些地灰在上面就好了,好象我的摔倒是她造成似的。我说,不要紧的,老人家,我们年轻人经得摔。其实,我也不年轻了,但在老母面前我还是年轻的。可是,看着前面光溜溜的,又摔了一跤在先,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上去呀。
有了,老母把棒子递给我,我借一点力,两大步就到了她的禾堂边上。老母问,是到鼓楼坪去吧?我知道,老人是把我当成林场的工作人员了。我说,我是派出所的呀,你老人家的身份证肯定就是我照的。她惊讶,是呀,是的呀,然后咧开嘴笑了,笑得是那样的慈祥和灿烂。她又说,可惜儿子媳妇都还冒回来。这个老母心好,肯定想说如果他们在家里就可以送我一节了。我说,谢谢,你老人家这根棒子就借给我,让它送我吧。老母说,那是一定要带去的。走过去几十米了,老母热情的话语和慈祥的笑容还留在我的大脑屏幕里,让我久久地回味着。
前面是一节平路了,但这一节平路却在一个空旷的山脊上,两边的田和土都低一些,还没有路边和路沟可借助。我索兴跳下去,在右边的田里走,脚踩在戴雪的禾蔸公上“沙沙”作响。我一路飞脚,三五丘田很快就过去了。前面又有一条横马路,它和左边的路斗口处还要上坡,这又怎么过去啊?横路上,也有一家三口在上坡处艰难前行。见我在田里走得这样快,他们恍然大悟也下田了。见他们说的是双峰话,我问,这不是何家冲吗?女人说,这里已经是双峰了,再上了前面这个坡就是那条从良江到山庄的公路了。是吗?我信心大增,用棍子在前面戳开一块冰,伸出一只脚。再戳开一小块,再伸出另一只脚。不到一分钟,我也就到了主路左边的沟里了。
沿着这条沟,上了这个坡,就能看到那条到山庄的公路了。我高兴,这下我不会走错了吧。不过,我还是停了下来。路左边墈上有一大片珍珠玛瑙状的东西,一个个鸟蛋大的透明物体在一块平面上晶莹闪亮地排列着。我惊呆了,这是怎么形成的呀?还有线大的水在眼前悠下来,我抬头一看,全然明白了。线大的水是从两个不锈钢大水桶顶部悠下来的,掉到斜躺着的一块预制板上。这个水应该是哪两家人从哪条冲里接过来的山泉水,通过水桶再接到这两户人家中去。有线大的水悠出来,一是有水到水桶里来就要有水出去,更是打开一点了龙头就不会结冰。这块预制板,是主人专门为这个地方特制的。在这个天气,水溅在板面五颜六色的小石子上,就结成了层叠的、多色彩的、卵形的“珍珠玛瑙”,形成了这一奇观。我把全景照下来了,又撇开水桶照了一张。我要让朋友们猜一猜,这一块“珍珠玛瑙”到底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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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完了二点四公里,终于到森林公园的公路上了。机耕路与公路的交汇处,是一个手肘弯,上山道路的出口正在“手肘”处。公路边的沟,深且宽了一些。到这里,地势又高了不少,且都是上坡路,就没有了刚才路上那些偶尔出现的本色路了。我估计上面都是这样被冰封了的路,索兴就走在路里边的沟里。
转过一个弯,前面路边有一块显眼的《公路法》宣传牌。宣传牌下面有一块里程碑,上面还清晰显示“X074”。我知道,这条路,一路上坡,经过九峰山庄,又一路下坡,经过石牛,到双峰县城永丰镇。今天我才知道,这是一条双峰县境内的“074”县道了。
在一个山弯里,正弯处地面上的一大片绿色吸引我蹲了下来。我仔细看,因为这个弯上面是一个山皂,下雨天有水流过,平时地面也湿润一些,又比较荫凉,大片的小圆叶草长了出来,而且在这里还格外葱茂一些。冷雨飘湿了草丛,雪豆子落在上面就沾住了一些,又不断有冷雨和雪豆子沾在上面,结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固定不动的冰层。冰是透明的,无色的冰也就变成了草的绿色。与前面那块预制板上不同,这里的冰草,象一堆大大小小的葡萄状的绿色玉石。特别是其中有两株大片叶子的草,十多片大叶子上结上了冰,肉墩墩的,显得很高贵,很有质地。我记得有“金枝玉叶”这个成语,这两株草鹤立鸡群地耸立在这一堆玉石中央,不就是那价值不扉的“玉叶”吗?那么说“金枝”在哪里呢?对了,我站起来,看着漫山遍野低着头迎接我的一根根楠竹主干和枝叶,在冰的保护下,不就是大小长短不一晶莹剔透的“金枝”吗?“金枝玉叶”,本意是说花木枝叶美好,后多指皇族子孙,现比喻为出身高贵或娇嫩柔弱的人。我在这里,既回归它的本意,又根据它的喻意引申为过去大户人家的姑娘千金。这样说,我今天虽然是一个人来,还有这么多“美女”在等着我陪着我嘞。
再往前面走,这些“美女”索兴热情得迎到路面上来了。她们弯下身子,很有礼貌,极有中华女子的淑女风范。愈往里走,这些“美女”竟然成群结队来迎接我。由于风向的相同,她们都是自觉朝一个方向点头弯腰,就象星级宾馆前面的那一队迎宾小组,弯着腰,手向前面一划,整齐地说出“欢迎光临”。而且,她们不是迎宾小姐的大红大紫包装,他们着的是自然的绿装。再说,她们一动不动,绝无搔首弄姿之意,让我在她们面前不能有一丝邪念。可惜我不能走在路中间,与她们更加亲近一些。不是我不想,是我不敢呀,我还是在公路里边的沟里行走。
到有些地方,受地形的限制,没有沟了,我只得一手拄着杉木棒子,一手扶着“美女”楠竹的“金枝玉叶”,小心绕过去。但是,就象舞池里的舞伴一样,我只轻轻地托着“美女”的手指尖,生怕把楠竹枝叶上的冰弄掉了。我想,假如弄掉了,楠竹不低头弯腰了,后来的游人就不能享受这些淑女般的优质服务了。
这里的雾凇货真价实,阔叶的树木微弓着背显得很有诚意,针叶的树木昂着头绝不屈服。而落叶的乔木在它们的参照下,在光亮亮的雪天里,其身躯更加伟岸了,其树尖一晃不晃地直插云霄。如果说,那些楠竹是知性的“美淑女”,这些乔木就是魁梧的“大丈夫”了。
一条横路摆在前面,我知道,这是从我们衡阳的九峰林场横过来的路。这条路,原来是土路,去年也硬化了。我从沟里上来,这条横路上面也是光溜溜的,怎么过去呀?我皱起了眉头。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卵石被冰层固定着,我把它们一个个踩在脚下,竟然也有惊无险地过到了前面路边的沟里了。
哟,前面也有“沙沙沙”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山里,和我脚下发出的声音遥相呼应。声音越来越大了,我知道,是有人从山上走下来了。还真是,一个比我年龄稍大的男子从一个手肘弯里冒出来了,他挑着一只竹篮子。这是我到074县道以后碰到的第一个人,我惊讶,他不是登山者,到山里干什么呢?他说,他是清早过去的,到山那边杀了一头牛。我明白了,篮子里肯定是杀牛的工具。能够摆平一头牛的人,这些冰,这些雪,还有什么他不能摆平的呢?十二月虾公当草鱼,天寒地冻,牛肉也是炙手可热的啦。那么说,能够摆平一头牛的他,今天肯定也是收获颇丰的罗。
到了这里,离九峰山庄不远了。当年,岳父七十周岁,岳母坐几里路的摩托车都晕车,我们就邀他们走到九峰山庄来。岳父岳母就是从白马经茅庵子到衡阳的九峰林场,再从这个路口步行到的山庄。想到这里,知道离目标越来越近了,我的脚底下也轻快了一些。尽管路上是更加不敢走了,但沟里的竹叶树叶厚了一些,压在上面的雪也白茫茫的一片。踩在上面有一种厚重感和安全感,我的步伐就加大了,步频也加速了。我觉得还不够过瘾,立即打开手机的拍摄视频功能,循环大呼“冲啊——”“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边跑,一边录了一段视频。只可惜,我只是一个人,视频中没有我的人像,只有我的“冲啊”、口令声和双脚频繁踩击白雪、树叶、竹叶发出的“沙沙沙”的声音。也不错,尽管不见我这个“军人”,但军人的元素还是无处不在的呀。而且,手机离地面近,我的手又一摆一摆的,拍摄的物体快速变换,把部队行军的那种紧张有序、那种如闪电划过的气氛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我把这一段极富军人色彩的视频,取了一个军事化的名字“快速推进”,发到我的战友群,让战友们也回到当年的行军生活中。
转了几个弯,路左边山上有了几排二十多年前林场职工栽种的水杉,好象最高处还是平直的,是不是双衡这边的九峰林场到了呀?目标搜索,我却看不到林场的房子,应该还不是。这么说,这一节路我倒是轻视了,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近了。我想起了主席的一个军事方针,“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爬山,特别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爬山,主席的这条军事方针就极为管用。总体上,我们要想到困难,更要有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决心。但在具体行动上,我们又要千方百计,克服各种艰难险阻,才能圆满完成任务。有了主席军事方针的指引,我精神抖擞,继续前行。
对了,林场下面栽种的并不是水杉,而是林场工作人员从山庄前面的银杏树下捡来的种子点种的银杏。当初还是小苗子的时候,我就听林场的职工介绍过。它们的主干,现在都有我手中的杉木棒子一样粗了。这个上面就是林场了,林场过去一个山坡就是山庄了。
到了,山庄前面的三棵银杏和一棵皂角已经耸立在我的额头上方了。奇怪,还有水雾往上面轻飘着,我的目光顺着水雾往下,它来源于一口四四方方只有三五十平方的小水塘,塘里的水十分清澈。啊,我到这里来应该不下十次了吧,为什么以前就没有发现有这口塘呢?是不是每次来,都要让我有新的斩获呀?
离山庄虽然只有几丈高了,但从公路走却要转一个大手肘弯,起码有半里路远吧。我一眼望去,几十丈远的路面已由开始上路时的一层层薄冰、后来成了猪肝色的厚冰,到现在又成了雪白又铁紧的玉石状的雪冰了。它好看,但秀色不可餐,令我胆寒胆怯。而且,这个弯的手肘处正是一个最大的风口,路面上肯定是冻得非常厉害了,沟里能不能走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在小塘的角上,有一条路直插到那几棵大树下。我目测了一下,上面的水泥梯子路,应该没有问题。下面的水泥路面是光滑光滑的,但只有丈把长,借助老母给我的杉木棒子应该能够上去。我还是老办法,用棒子戳开一个个洞,然后一步一个洞。到三米高的地方,我大意了,一个洞才戳了一下,那个小洞形成的阻力不够,我踩在上面的脚滑下来了,另一只脚也保滑不住。我匍匐在路面上,一下子就溜回到最底下前功尽弃了。这一次,溜得最远,摔得也最重,手腕似乎还很痛。我甩了甩手,没事。
看着这一节路,我又笑了,路墈不是有柴草吗?是我轻视了这节路,让自己刚才吃了这个大亏。我踩在柴草窝里继续上,不费什么周折就上去了。前面的水泥梯子路,当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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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梯子的上方是鼓楼坪前右首,那里用石栏把两棵银杏和皂角合围起来,我把它们的合影收入手机中。可是,总觉得不够大气。我索性仰靠在地面上,再看镜头中的树,就有立体感了。
左首是一样合围的两棵银杏树,两棵树有两根粗枝还连在了一起,象这样成了连理枝的千年银杏我在其它地方没有看到过。我看了不少写九峰山的文章,对于这个连理枝,都没有谁吝啬笔墨。
不过,每次来,我都要对连理枝审视一番。我的看法与众不同,觉得它们不是浑然天成,总是看出来它有人工“强扭”的痕迹。当然,凡世上的婚姻,特别是千年之前的婚姻,大多也需要“父母之命”和“媒妁之约”啊,正所谓“天上无雷不下雨,地下无媒不成亲”。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就是现代的爱情中,好多“强扭”的婚姻,也由不甜到甜,甚至白头到老的概率还蛮高。就是说,自由结婚的人容易自由离婚,而强扭结婚越扭越紧,扭成死结巴了就怎么也解不开了。
这个“强扭”的痕迹,有些人意乱情迷了看不到。有些人看到了也假装糊涂人云亦云,毕竟“难得糊涂”是中国文化人的最高境界嘛。有些人看到了却故意不说,说出来煞了别人的风景,就不是聪明人了。就象皇帝的新装,不是聪明的人就看不到,谁也不想做不聪明的人啊。
这块有十余亩面积的鼓楼坪,靠近连理千年银杏的左边是一条通往林场的路和一个商店,坪的正后方是九峰山庄,右后方是一座庙和上山的路,正右边是经过手肘弯上来的路。我环顾四周,坪里很平,并不怎么滑,却没有一个人,甚至看不到几个脚印。山庄门首,闪动着一个写有“柴火饭”等等字样的飞字幕。外面这么冷清,里面柴火是不是真的就烧得很旺呢?
商店里是有几个人在打牌,一道玻璃门严严实实地把他们与我这个独行客隔开了。打牌的人看见我了,也还是自顾自地在打牌,也许他们认为我是从哪里来的癫子呢。我记得商店里只有两公婆,另外的两个人肯定是山庄的老板。那么说,山庄门首尽管飞字暮周而复始,里面却是唱着“空城计”。管它呢,我今天的目的是登山,行百里者半九十啊。我尽管走了大半路程,但没有登上极顶还是等于零。我赶紧给连理枝和山庄照了两张相,立即往右边的上山路上奔去。
上山的路口是一节水泥路,和山庄下面的路一样的难走,我还是走在路边落满了雪的草地上。路上也有脚印,到一个上坡处,还有两条三寸宽的鞋子溜下来的路,现出了水泥路的原色,平行地展示在上坡路上。啊,是不是有人先我上山了啊?他或他们又是不是下山了呢?应该还没有。我这一路来,都没有看见更多的人下山呀,那个杀牛的师傅到山那边也不需要走这条上山路啊。那么说,上山的人还在山上。只要是今天能够上山的,虽说不是一路同行,却是同一登山行业的“同行”。如果能够见到他们,是我孤独爬山之不幸又万幸的事情啊。我喜出望外,很快就走过了这一段上坡的水泥路。那棵在路边的君子兰,静静地等着我,都要等我聚精会神走过去了两丈远,才感觉到它的存在。
上面就是石级路了,我小心走在石级上,一点也不滑。慢慢地我就大胆了,开始是一块石板上两只脚都要落下,后来是只要落下左脚或者右脚了。再后来,有些窄的石板,一只脚都不要落,我就跨过去了。我记得,上次降温,“西西”和一班人登九峰山观雾凇,写了一篇《深闺俏佳人》。文章就说了,走在石板上,只要走里边一些,脚再踩横的,就很安全了。当然,那样是安全一些,但她们是纤纤女子啊。在登山这样的大事面前,她们还是要让步于我这个须眉的。只是我想,建设这条石级路的时候,设计者怎么不在从山庄上来的路口上就一直设计为石级路呢?那一节水泥路,既不耐看,又让人下雨下雪冰冻天不安全,可能造价也低不到哪里去,为什么还要那样做呢?我又有一点明白了,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要把老弱病残和意志不坚强的人挡在山庄内,免得他们在更高的路上有了意外呀?如果是这个良苦用心,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高强度的爬山,不适用于大多数旅游者。好走了,我就不急了,坐在石级上发了一些朋友圈。大多数朋友都是点赞和评论,只有一个朋友很快就发了私微过来。她说,结这么厚的冰,你还是小心一点吧!山顶就别去了!别到时候摔跤啊!我回答,山顶的石级路倒是好走啦,没有危险的。而且雪景很漂亮,爬山不登顶不是我的性格。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也划不来啊。
雪景还真是漂亮,到这条路上,几乎已经看不到冰了。石级上是雪豆子,两边的山上是雪花。我沉思着,山下不是落雪豆子夹雨吗?那这些雪是怎么来的呀?有句谚语,雪落高山坡,霜打平地窝,我上山后也并没有看到天上飘雪呀。是不是因为这里地势高,气温更低,落下来的雨接触到地面和树的枝叶就变成了雪呀?我不是气象专家,对这种现象还真研究不透呢。突然,我的脸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衣领里还落入了冰凉的粉末。我往头上一抹,却能抹下满头雪花。再抬头一看,舔我脸的是一枝落满了雪才垂下来的杉枝。杉叶尖本是锋利的,但落满了雪的杉枝也极温柔。象这样的杉枝,一棵树上都要落下来好几枝。路边一排树的杉枝都落下来了,高低不一,错落有致,还真象一个个白猿吊在树上,与游人开着玩笑呢。它们伸出一只只手抚弄着我的头,又探出洁白的头,用舌尖舔着我的脸。它们又象冬天里的少女,穿着厚厚的雪白绒装,这一个个杉枝就是她们轻盈的衣袖在舞蹈。她们一边跳舞,一边还展示着美妙的歌喉在夹道欢迎我呢。
这一段好走的石级路,最上面的右边山头上有一座小建筑,路上的脚印到这里也就消失了。这个建筑好象是一个信号塔,那这些脚印应该就是工作人员为了信号的畅通而留下的。九峰山天天在他们的眼中,难怪他们的脚印到这里而折返了。也得感谢他们,有了这些脚印,我的朋友圈才能及时发出去。如果有人在上面有了意外,就更能把信息传递出去。上面是一段稍平的路,石级上却有点滑了,要按“西西”说的流程操作,安全系数才会高一些。我又明白了,刚才的路是背风的路,到这一段平路了,却是当风的路了。
又是上坡的路了,坡度还蛮大。我拿着手机,因为随时要照相,照相系统还打开着。我往前面的石级上踏上右脚,因为梯幅高,我竟然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我迈出去的这一只鞋和我另一个手里伸向前面的杉木棒子。哟,棒子和鞋子的合影也不错呀。我没有同伴,照的所有照片中也就没有我的形象。我今天换了儿子不穿了的一双波鞋,鞋齿深;老母又送我这根杉木棒子,它为我支撑身体和戳开冰层。没有这两样东西,我今天就不知道要摔多少跤了。我立即把这张合影拍了下来,并换了一只脚,再拍了一张。这张照片里有我的脚,也就还是有我了呀,我哈哈大笑起来。
上了这个坡,我发现左边有一条路,这应该是“一字路”的出口吧。为了这条我三十多年前走的“一字路”,这一年多时间,我走了好几趟,才把它完整走出来。可是,我心里还有一个遗憾,因为我觉得它还不够完整。所谓“一字路”,应该是象“一”字一样铺开在半山腰上的路。可是,上次陪同学走到最后,却上了一节陡坡山路,才到这条石级路上。也看到那条路继续往这边铺,但从陡坡山路上去近一些啊,才留下了“遗憾”和“不完整”。那个陡坡山路的路口就在上面不远,那这里一定就是“一字路”的路口了。不过,原来在石级路上走,我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一条路呀。我看了它十几秒钟,终于还是明白了。是雪把柴草压下去了,现出了路。而雪落在路上比落在柴草上实在,雪就落得多一些,厚一些,也就显得白一些,白白的路也就凸现出来了。象鼓楼坪下面新发现的那口四方塘一样,我每一次登九峰山都有新的发现。这次又发现了“一字路”的出口,还把我三十多年的梦给圆了,我的劲把子又来了。
越到上面,路又难走了一些,必须坚决贯彻“西西”的走石级方法才能步步为营步步为赢,但我也很快就到了那一节陡坡山路的路口。路口有一块小坪,坪上有一条石凳。上次我和跟我私微的朋友几个人从陡坡山路上来,就在这条石凳上休息过。她不是担心我的安全吗?这里到山顶不远了,我立即把杉木棒子摆在石凳上,给它和石凳照了一张相发给那个朋友。她看到这条石凳,应该就放心了吧。
上了一个长坡,到上面又是一节平路了。我知道,过了这一节平路,再上一个坡,就是峰顶了。我回头看着来路,这有什么呀,我一个人不是也上来了吗?山顶的那个瞭望塔,三十多年前是一层平顶屋,平顶中间有一个方形洞。那时,还是在早上四点多钟,为了站在更高的瞭望塔上面看日出,我们就斗志昂扬,垒砖台、踩人梯从方形洞里钻上去了,看了日出再一个个如大雁展翅扑下来。后来,我经过部队的大熔炉锤炼,又回到地方这个染缸里浸泡,我的翅膀绝对更加硬实了。一声“冲啊”,我就象百米冲刺一样,完成了这最后的平路和上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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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六分,我成功到达峰顶。沿瞭望塔走了一周,我就爬上梯子又登上了塔顶。
我在塔顶上转着圈,拍着照。上面的门窗四周都飞舞着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雪花,就象是现代婚礼那个拱形门上扎的鲜花或纸花。我学过地理,海拔每高一千米气温要低六度,塔上面风潇潇的,我感觉脸上象刀子一样的割,手指尖更是尖痛尖痛的。看到这些门窗,一下子,我就觉得这里喜气洋洋了,脸和手都不痛了。
我扶着栏杆,看着四周的大山排,楠竹都低着头,竟然有点君临天下的感觉了。不,是九峰山象一个领袖,俯视着天下的臣民。还不是,寒冬就要过去,暖春即将到来,是我们的各族人民团结在党和政府的周围,一派安居乐业政通人和的好气象就要到来了嘞。
上山,我花了整整两个半小时,乐动力上显示走了一万二千多步。有句话,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用在冰天雪地里的爬山上更合适。上山时,身体前倾,平衡一些。下山时,身体后仰,摔下去的概率就要大一些。不过,我不怕。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中,我观了一路风景,最终还登上了极顶。下山嘛,专心致志一些,我就更有信心了。
这次活动,原本我是定名为“徒步踏雪登九峰”,并准备以此为文章的题目。结合今天的实际和心情,我还是改一个字妥帖一些,就叫“独步踏雪登九峰”吧。
2018年元月28日初稿于溪江
2020年元月13日修改于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