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淡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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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的母亲五月二号七十大寿，“五一”小长假前两天，我就只能在辖区过了。小勇几次要加入我们的爬山活动，都没能遂愿。特别是上次爬九峰山，说好的我们共同去把主峰之外的几个峰踩在脚下，我没能完成任务，小勇也因到村里开会而被挡在九峰山外。有了这个机会，我们又鬼窝队一样要去完成这个任务了。而且，小勇还带来了妻儿。我得意洋洋地说，我们爬山的队伍不但添了新鲜血液，还后继有人了。

车子停在九峰林场，我们沿着林场左边的机耕路，于九点半步行到茅庵子，在古银杏树下小憩。我安排说，我们今天的行动，从茅庵子后面的小路进山，到山脊上就是“

一字路”了。上次，我和战友夫妇，也是来爬九峰山其它几个峰的。可是，我们从主峰正托峰往这边走，走到第四个峰，再下坡，就感觉迷路了。结果，返回到主峰左边的第一个山坳下山，才找回“一字路”。那个山坳可以上下山，每个山坳都有一个皂下来，这次我们就在过来的第四个皂，上到第四个山坳，再往两头走，就可以把左边六个峰全部贯通了。小勇说，服从哥哥安排。

上次，战友妻子是来采高山茶叶的，在茅庵子后面采了个把钟头。这几天气温迅速回升，茶叶又长出了新芽，小勇的夫人也有了兴趣。小勇却一马当先，还说，今天的主要任务是爬山，不能喧宾夺主顾此失彼啊。

一路前行，我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沿途的黄精、百合、葳茹、土茯苓等野生药食材。小勇的夫人也让我认识了犁头草，她说，“寻错甲犁头河”这个典故就源于这种草。我借题发挥，这个典故本意是说，犁田时，牛要走在上一行的犁头河里，才能规规矩矩把田犁好。小勇说，他听老一辈说，如果是会耕田的老牛，它能自觉走在犁头河里，人扶着犁跟牛走就是了，不要操什么心。我又有了感触，上次我就是“寻错了犁头河”，才没有完成任务。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我们一定不再走错“犁头河”了。

2

下了一个坡，就要到“一字路”了，我要他们透过树枝的空隙看前面的一排峰，最远端的主峰上面，瞭望塔若隐若现的。左前方就是一个峰，就在“一字路”上面丈多高处。小勇说，这个峰肯定是左边数过去的第一个峰，应该就是九峰之一吧。我却看到了这个峰那边被垦复的山体，若有所思了。我说，你们在路上等一会。嗖嗖嗖，我一阵风似的，就“刮”到了峰上。双峰这一面山体是垦复了，却与我上次迷失方向处的被垦复山体不像啊。但是，同是被垦复的，两处地方应该不远，而且都是双峰的。那么，那次并没有走错多远，这次要征服九峰山的“九峰”，我的信心大增了。

到“一字路”上了，我又有了担心。在那些未知的山峰上爬，肯定没有路，甚至还有东西拦路，小勇应该没有问题。可他们两娘崽，一个是“娇娇小姐”，一个是“纤纤公子”，恐怕难当此大任啊。

到第四个皂口了，我有了主意。我说，是这样，夫人你带小宇继续沿着“一字路”走，过去一公里，就有陡梯上山。小勇毫不犹豫地进皂，我还不忘鼓舞那两娘崽，前面不到一里的地方，有一蓬好大的猕猴桃藤，挂了好厚的诱人的果嘞。

皂心里原来应该有路，但几十年鲜有人走，连路的蛛丝马迹也没有了。好在这个皂里两年前也垦复了一次，长出来的柴草还不深，还不能阻挡住我们的行程。我们兴致勃勃，十多分钟就到山坳上了。我说，小勇，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倒过去，把几个稍矮的峰拿下吧。

我眼前的山峰大约二十米远，但这二十米我走了将近十分钟。搞集体时，两边的山从山腰到山顶都栽了树。树长大了，最大的足有一抱围了。山排上的树林郁郁葱葱，特别是那些洋杉树都是参天大树了。可是，在山顶上，这些洋杉树不但不能“参天”，不能“郁郁葱葱”，而且惨不忍睹了。九个峰一字排开，是东西向的，每个峰的两面却是南北向的。峰顶上的树，树大招风，也就招来了每年寒冬的凛冽北风，就形成了这个“惨不忍睹”的局面。有些稍小的树倒了，又没有多少枝叶，我能跨过去；有些稍大的树干下面，被树枝拱出了一个洞，我就钻过去；还有一些虎死不倒威、上下的枝叶还茂盛的大树，我往往就要从树兜走到树尾，“曲线救国”才能转过去。

终于到这个峰上了，我看到双峰这一面都是垦复的山体，我又多了两成的把握。再沿着分水处看下去，我看到了“一字路”边的那棚竹崽子，竹崽子上面有一个峰。再看过去，那个我半个小时前上去过，离“一字路”只有丈多高的峰，也收入眼底了。小勇在喊我了，这两个峰，一个近在咫尺我目测了，一个我登过了，加上脚下的这个峰，就是三个峰了。我往小勇的位置走，禁不住有点得瑟了。

3

与小勇会合到一处了，我说，已经过来三个峰了。不过，这三个峰是不是都是“九峰”之三，还要和你征服余下的峰，直达主峰，才有定论啊。小勇说，那我们就一个一个爬，最后来个盖棺定论吧。

我们又经历了十来分钟的跨越、匍匐和“曲线救国”。小勇说，这样的路刺激，还能锻炼人，先喊小宇来一起爬就好了。我说，先想到了，你家小宇可能奈得何，但在这个深山老林里，不可能让夫人落单呀。我们说笑着，就跨上了我设想中的第四个峰。我还是不忘看左边的山排，还是被垦复的山体，我点点头。衡阳这边两年前部分垦复了，而双峰这边就是去年全部垦复的，所以我看得清楚。

快到第五个峰上，虽然海拔更高了，气候应该更高寒了。但正是因为更高寒，树长得也不是那么高大，那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了，倒伏的树反而少了。也有倒伏的，但树小了，我们也容易通过。上到这个峰上，我觉得有一件好事将要降临了，一种兴奋感总要从心里冒出来。这个峰竟然有点熟悉了，对了，正是上次走错了的那个“一字峰”。不过，我还要在这个峰上找到更有说服力的“熟悉”来。

找到了！一蔸碗口粗的洋杉树倒伏在山顶上。上次，我就是坐在这个树干上，一连发了四个朋友圈，向朋友们报告我已经征服了主峰左边的三个峰了。我还在树干边搜索着，发现了几片黄精叶，发现了黄精兜子落下的泥土。哈哈，我告诉小勇，上次，就是因为我不想把锅盖揭早了，要等待快要完成任务了才告诉大家，才去看手机发朋友圈。也就是说，在你开完会发信息给我两个小时后，才看到你问我“到哪里了”的微信。实际上，你发微信时，我还在茅庵子，如果及时告诉你，你还赶得上的。如果你能来，我们共同面对“迷失方向”，是会把正确的方向找回来的。你没来，我也就没有完成任务。几天以来，我总觉得特另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我自己，才很快又促成了这次行动。其实，上次我也没有迷失多远，这个峰上，“一字”在上山这头开了岔，我往右边的垦复山体下去了。左边的岔有一点内角，就被我错误地排除了，也就走在“错误路线”上了。

再往前面走，我便是轻车熟路了。目标明确了，小勇又接到夫人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在瞭望塔上。夫人大声打电话，电话之外的声音我们也听到了。啊，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公子也“有志不在年高”，把我们两个大男人反而甩在后面了。好啊！我们“宜将剩勇追穷寇”，“将革命进行到底”，一举拿下余下的三座峰，与夫人公子在主峰上会合了。

我倒着手指对这一家人说，第一个峰离“一字路”丈把高，第二个峰在那棚竹崽子上面，第三个是我倒过去的那个峰，第四个峰是我和小勇共同爬上的首峰，第五个峰是“一字峰”，第六、七个峰是我们刚才“追穷寇”爬下来的，现在脚下是主峰，主峰右侧的那个峰就在石梯路上。那么说，这九个峰都出来了，于现在和曾经，都被我们征服了。可以盖棺论定了，我们的任务也就圆满完成了。

4

我又问夫人，你看到那蓬结满了果实的猕猴桃藤了吗？她遗憾地说，没有看到，不知在哪里擦肩而过了？我说，那我们就走这路回去，不能错过它们呀。

到猕猴桃藤下面了，我却没有找到一粒猕猴桃，上次看到的果子哪里去了呀？看着满树盛开的花朵，一下子，我就明白了。上次这些花还是含苞待放，远远看上去，我把花苞看成是果子了。我说，花苞变成了花，又进了一步。看这个架势，几个月后果实累累是一定的了。小勇说，到时候，他还带夫人和小宇来。

从茅庵子出来，我们又回到机耕路上了。小勇说，哥哥你这么爱好爬山，祖国的名山都被哥哥爬遍了吧？我说，哪里，现在要上班。不过，这一生我还有个“长江、长城、长征”的“三长”计划，计划在退休前完成“长江”。退休后，再努力完成一个。小勇说，长城难度好大，可他也想去爬，“不到长城非好汉”啊。小宇也插话，这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诗。古代的诗也美，分为边塞诗、山水诗。啊，小家伙我还真把他看小了。有了今天爬山的慷而慨，我故意念了一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小宇煞有介事地说，这是王昌龄的边塞诗，飞将军李广好厉害也。那时的骑兵，就象现在的飞机大炮一样。

“一字路”下的每个山皂都延伸到机耕路上了，不同的是，到这里，每个山皂都有一股山泉冲下来。一个山皂大一些，山泉水的量也足一些，我们都匍在这股山泉上洗脸和痛饮。小宇的玩兴大，流连在山泉边好久不肯走，说是九峰山的山好水也好。小勇说，那你回去就写一篇作文《九峰山一日游》。小宇抬头看着爸爸说，爸爸你也写呀。夫人说，你爸爸肯定有一个“美篇”出来。我也凑热闹，你们两爷崽都写，伯伯当裁判。

要考虑中餐了，小勇说，今天中午他请哥哥喝酒。我说，我的地盘我作主。小勇说，那就随便一些啊。随便，也好，我立即打电话，在所里食堂报了餐。

小勇到屋后不久，就把“美篇”制作出来了，并第一个发给我。我点了赞后说，今天招呼太平淡了，只能用一句话安慰我自己，君子之交淡如水呀。小勇回答说，足矣。

我爬了许多山，也有一些同伴。但最志趣相投的同伴应该是这一回的小勇，就连十三岁的小宇和我也有共同语言。“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在这里，我要说，爬山之人虽在爬，也“在乎山水之间也”。我招呼的平淡，因为“在乎山水之间”，小勇也满足了。有他们的加入，我们今后志趣相投的爬山也就会多了，我也满足了。

我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个“水”虽“淡”，但象九峰山的水甘冽、无污染，还回味悠长嘞。

2020年5月1日于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