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酸枣

酸甜苦辣一词，常常被文人墨客用来形容生活的艰辛和命运的多舛。追根朔源，单单从字面意思理解的话，我对其中酸甜交融的味觉感受，最初是源自于老家邢台的一种果实——小酸枣。

小时候，因年龄尚幼，且田地里农活繁多，我大都由家庭主内的奶奶在照看。

每当秋收前后，从田里劳作归来的母亲，拖着疲惫身体总不忘给我带回一捧青红相间的小酸枣。定睛细看，红丢丢，青嫩嫩，圆滚滚，如玛瑙，似珍珠，又像可爱的小精灵，瞬间就激发出欲罢不能的品尝念头。

我那稚嫩的小手，在接捧略显羞涩的小酸枣时，总在不经意间，顺着指缝就逃出几粒，像小小乒乓球，在地上蹦着，跳着，滚着。我连忙将酸枣放入裤兜，蹲下，并用腾出的双手快速拾取，间或着也放入口中一粒，伴着清脆的咀嚼声，一股酸甜交融的味道顺着喉咙直达心底，妙不可言。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酸枣树是我较早能够识别的树种之一。

惊蛰春分，清明谷雨，当春风拂地焕发新绿的时候，当春花烂漫五彩缤纷的时候，当燕子回归筑巢备雏的时候，酸枣树却像一个贪睡的少年，鼾声微起，依然在睡梦中游弋。直到小满过后，才睁开惺忪的睡眼。

然而，一旦清醒，那涂满阳光的芽尖，伸出一枚枚鹅黄的雀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好像要把之前耽搁的时日赶回来似的。再过不久，开出一簇簇米粒大小的细碎黄花缀满枝头，满树，满坡，以至满山都是。走近细察，有纸片般的蝴蝶，上下翻飞，嬉戏追逐。最勤劳的还数滚圆的蜜蜂，弓着腰，停在花蕊间，吸取枣花的蜜液。蝴蝶，蜜蜂这一闹腾，反而为缤纷的初夏更添了几分活泼。

六月中旬，酸枣花根蒂部便长出小小的青胎，风吹着，雨打着，大部分青果都不幸凋落而夭折。此时，如果你心怀惋惜的话，那是大可不必的，因为枣树多子，仅仅剩下那些还是很稠密。

三伏天，骄阳似火，日照充足，水分适宜，这正是小酸枣生长的黄金期。滚圆的身体在日夜间变化，今天像绿豆，明天似珊瑚，后天便是樱桃大小了。看那果实累累的树枝低下了头，树身弯了腰，仿佛一个个勤劳的庄稼汉，怎能不让人疼惜呢。这时的你，还会再埋怨它贪睡吗？

萧萧秋风起，阵阵凉意浓，小酸枣儿成熟了，一枚枚赤红的酸枣像小灯笼一样挂满枝头，随风轻舞。这时，你若到山上走一走，村中的老爷爷老奶奶，叔叔婶子，还有小朋友们，手拿竹竿挥动间，酸枣乖乖落地，枣林里笑声盈盈，话语滔滔。

三十多年来，酸酸甜甜的味道装满了我童年的记忆。魂牵梦绕的是小酸枣经暴晒，晾干后，由果肉加工而成酸枣面和酸枣汁，酸枣汁酸甜爽口，防暑解渴，酸枣面药食同源，健脾开胃，若遇家乡集市是我必买的零食。

在我看来，小酸枣能够名声大噪实属酸枣仁的功劳，酸枣仁具有宁心安神、补肝和胃、敛汗生津的功效，而邢台所产邢枣仁，色泽好、杂质少、药效高，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记载：“顺德府枣仁最佳”，这正是把邢枣仁推崇为名贵中药材行列的历史佐证。

或许是邢枣仁的药用价值日渐被人们所熟知，价格是一路飙升。前些年，老家小酸枣曾被过早，过度，甚至暴力采摘，酸枣植被面积减少，枣仁药效降低。近年来，政府通过出台酸枣产业发展和管理文件，宣传力度可谓“飞入寻常百姓家”，酸枣生态得到全面恢复。

这不，今年又到秋收，一日清晨，八岁幼女让我带她做件有趣的事，我略加思索，抚摸一下女儿的头说：“走，回老家打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