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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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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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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山佛塔

我首次来到东湖绿道徒步,很快就被眼前的风光所迷住了,这里不仅是水的世界,也是山的王国,抬头望,翠绿的林梢有波光在晃动,低头看,连绵的青山倒映在绿水中,行走在这青山绿水间,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

我就这样一路浏览着,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突然发现远处梧桐山上,有个金黄色亮点,它不高不低,刚好置于山腰之上,因为周边都是林木,远远看去,万绿丛中一点金,让人觉得分外神奇。

可能是很久没到梧桐山了,对那山上的情况不够了解,便认真观察起来,整面山全是翠绿一片,就中间发出一点耀眼的光芒,难道真有什么奇迹在发生?仅凭直觉,我就觉得其中必有奥秘。莫非是金子在闪光,要么就是天外来客,二者必居其一。可再仔细想一想,这怎么可能的呢?莫非真有所谓的奇遇,我越看越觉得离奇,越想越不可思议,但无论如何,我得前去探个究竟,先弄个水落石出。

于是,便寻准方向,另择小径,朝那金黄色亮点走去。无奈山地崎岖,小道纵横,要找到前往道路,实属不易。一会是荆棘挡路,一会又浓荫蔽天,金光闪处,时隐时现。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依然还在丛林间转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正彷徨间,抬头仰望,忽见密林闪处,一塔高悬,飞檐翘角,尖尖金顶,我连忙擦了擦双眼,定睛一看,原来远处看到的黄色亮点,就是从这塔身上发出的。这又奇怪了,为什么在这丛林深处,会突然冒出一座塔来呢?于是我停了下来,目光便往四周搜索,发现在丛林外面,隐隐约约有黄墙碧瓦与袅袅炊烟,原来弘法寺就离此不远,我终于明白了,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塔,而是佛塔。

佛塔,也叫灵塔,是存放舍利子的地方。舍利子是方丈圆寂后,火化或经过特别处理后留下的颗粒物,据说此物极其坚硬,连铁锤都无法砸碎,是高僧毕生修炼而成的结晶。这佛塔无疑就是本焕长老的最后归宿之地。本焕长老对深圳人而言,并不陌生,弘法寺就是他经手操办而建起来的,也是该寺的方丈,他于八年前圆寂了。本人曾见过方丈一次,他满面慈祥,说话和气,是位道行高深的住持,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想不到今天在这山野之上再次相逢,虽然此次见到的是一座佛塔,想必他已化为舍利子正坐在塔顶的上面。

本焕长老是个传奇式人物,他出家八十一年,曾三步一拜,历时半年,到五台山朝礼文殊菩萨,后又两次长途跪拜求见名刹高僧,共计一年半,其间风吹日晒,饥寒交迫不在话下。他还针剌手臂,用自己的鲜血抄写了二十一本经书,他的一生就是这样用我们无法想象的毅力修成正果,那不单是皈依佛教,更主要的是为引渡他人,让更多的人功德圆满。

独自行走在山道上,前不见行人,后来见来者,及至离佛塔还有数百步之遥,便停下来仔细察看,这是一座庄严肃穆的佛塔,亦称浮屠,它高高地耸立在山腰之上,除底座与塔尖之外,共有十三层,至于上面的经文与木雕石刻等,由于目力所限,均看不真切。

接着又来到一个之字形拐弯处,这里的位置稍高且视野开阔,我举目远眺,真是青山如画,衬托着蓝天白云,简直就像画家的一幅经典作品。我久久地凝视着,这并非像人们所说的自然美那么简单,其中还包含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神秘感,这里背靠大梧桐,远处为东湖水,山之精华,水之灵气,相互交流,充溢其间。所谓山川形胜,天地之大美,尽收眼底。我不是唯心论者,不是佛教信徒,更不懂风水地理,但我会从自然的角度,用天人合一这种形神兼备的至理名言,去观察和思考那深奥的问题,

塔,是一种高而尖的建筑物,我们并不少见,它们大小不同,层次不一,但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象征性,并非实用价值。据说塔能镇邪挡煞,保估一方,我却半信半疑,但它确实是一个景点,是题诗作对的好地方,不但古人经常描写它,就连鲁迅余秋雨也写过,也许借它可以排遣久积胸臆,抒发心中感慨。可这是佛塔,是存放佛骨的地方,如果要说起它的故事来,起码要追溯到二千多年前,印度的释迦牟尼圆寂时,那舍利子便要分散到各地存放,要存放,就要造塔,当时的中国也分到了一份,分别给予北京、陕西,江苏等地,从此便有了塔,故称佛塔,这对信徒而言,塔,就是圣地。可中国人的观念还是很强的,认为儒家才是正统,因此抵制佛教的人也很多,最著名的就是大文豪韩愈的谏迎佛骨,因为当时的宪宗皇帝,要把释迦牟尼的佛骨迎进宫内静养三日,韩愈知悉后,立即写了一封言词激烈的谏书,呈给皇上,力谏放弃迎佛骨,称此物为番邦秽物,以免冲了皇庭紫气,因此而触怒龙颜,差点丢了性命。

话又说回来,佛教从印度传入中国,且为许多人所接受,那是有其原因的。因为佛教专注的是人的内心,讲的是修心修德,净化心灵,以慈悲为怀,与善念同行,这信仰本身并没有错,对社会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不过这种起源于印度的宗教是相当神秘的,不是我们的语言可以随便地传达出来,它是要通过静思和顿悟,方能明心见性,达到心境澄明,这就要靠修炼,修炼就不能恋念红尘,而要静坐参悟,修心不易,学佛更难,正因为其难,能坚持下去的人毕竟是少数。佛教最大的特点,是宽容和包容,对那些没有敬畏、没有善心、甚至作过恶的人,不认为他们无可救药,而要用言行去感化他们,这叫做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依然可以走向光明的彼岸。

本焕长老一生就致力于这项工作,自从他仮依佛教以来,一直在渡已渡人,他几乎走遍了全国著名寺院,拜见过许多高僧老道,做过不少名刹住持,其主责便是教人如何坐禅,如何修心,如何入定,如何炼成金刚不败之身。就拿弘法寺来说,许多人不但去过,可能还见过本焕长老,他平时言语不多,常常独自静心打坐,不要以为他真的没有什么事干,早晚念念经一天就过去了。偌大一座弘法寺,单和尚起码就有数十人,不亚于一个行政机构,管理得如此井井有条,全靠方丈一把手。特别是那些剃度不久的新和尚,跟本不懂得寺中规矩,那就要手把手去教。一般外行人都会认为,做和尚无非就是烧烧香,念念经,磕磕头,这些都是非常容易的事,其实不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十分严格的,甚至苛刻,若是念错一个字,踏错一个步,不但要重新再来,说不定还会挨执事师傅的棒头,这种场合,一定要心到目到,不得有半点走神,因为这是在炼功,此功与武功不同,武功是用来打人的,这种叫禅功,它是专门教人清除杂念,让人获得悟性,成为一个超凡脱俗的人。

随着我的脚步越临越近,纷飞的思绪又回到了佛塔。从寺院到佛塔,本焕和尚足足走了八十一个年头,经过无数磨难,凭着毅力走完了他的成佛之路,终于走进佛塔中。据说他106岁临终之时,并没有半点痛苦的表情,而是十分安祥地离开人世。

估计长老当时也未曾想过,后来人们会为他造塔,更不知道塔就建在他每天念佛颂经的旁边,这应该是个热闹之处,可我总觉得奇怪,在如此阳光明媚的上午,我走了那么长的路,居然没遇上一个人,这不由的让我暗暗生起了疑心,莫非这是一条天路,再往前走,也许就能遇到长老本人。虽然我们只见过一面,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是那么和蔼可亲与平易近人,若真能遇见长老,我不但不会害怕反而会感到荣幸。不过仔细想想,这是不可能的,长老是经过千辛万苦修来,才能走上那条佛国之路,我不但没打过坐,没念过经,就连阿弥陀佛也会念歪的,完全是个大俗人,只能各走各的路,就象商参二星。

当然,我对一切善心人,愿意为社会谋福祉的人,一向总是十分敬佩的,至于各种宗教,只要它的教义是好的,是符合大众利益的,我都一律赞成,包括本焕长老,我希望他最好能活到二百岁。

佛塔,虽然是宗教纪念地,若从长远角度看,却包含了历史文化方面的丰富信息。假如没有改革开放,就不会有深圳的崛起,就不会有弘法寺,更不会有这样一座十三层的佛塔,有了这座佛塔,对将来研究深圳历史的人,还可提供一份重要的依据。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近佛塔,距离也不过一二百米,虽然近得很,却变得更难看清,因为这里是陡坡,更主要的是佛塔周边都被林木所包围,越近反而越容易被遮挡。如今只能看到佛塔的上半部分,但毕竟是近在咫尺,转眼就可以到达了。于是便兴冲冲地向右边拐去,就在那转角处,一块木牌赫然竖立在眼前,上面写着:游客止步!

面对着这样的一块牌子,简直让我目瞪口呆,我一口气走了大半天,为什么眼看快到佛塔之时,突然给我泼来一盆冷水,难道是我不够诚心,得罪了长老,这恐怕说不过去。突然想起,现在还是疫情期,许多景点仍对游客关闭,这样我便渐渐平静下来,也不打算强行进入。于是我便站在路上,进行近距离观察并用心去体验,尽管我睁大了眼睛,也只看到了一些大理石上的浮雕,以及那些金黄色的飞檐翘角和指向苍穹的塔顶。佛塔内存放有何物,尤其是舍利子放在何处,我依然一概不知。但仔细想想,凡是佛界中的一切,不是眼睛看看,用手去摸摸就可以明白的,而是要静思方能进入,用心去体验才能领会。经过一番自我劝慰之后,心中不快之感也就烟消云散了。

虽然我还没有到达佛塔,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站在佛国的大门前,离那神奇的世界并不遥远,更主要的还是让我重新认识了本焕长老不平凡的人生。尽管其中隔着佛门与凡俗两重天地,但善良和美德总是相通的,尤其是本焕长老他一生皈依佛门,诚心修炼,品行高尚,并且用亲身行动告戒后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空总是祸根;欲即是火,火即是欲,欲火容易焚身。本焕长老一生可谓冰清玉洁,一尘不染,直至百余岁高寿,方涅槃升天。

这次完全可以说是阴错阳差,误把佛塔当作天外来客,当作梦想中的黄金。如今回想起来,那纯属非分之想,且对佛祖有所不敬。但许多事情往往就是阴错阳差,因祸得福,我就是因为距离太远,便产生了错觉,出现误判,才会走到此地。假如一开始就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就不会有如此悬念,不会让我产生如此好奇心,不会急着要来揭开这个谜底,不会有这样的一篇小文。

原载《罗湖文艺》2021第1-2期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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