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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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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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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 月

浓抹胭脂细描眉,一身锦绣花衣,几句陈年的小曲,一出纸醉金迷的太平戏剧。

梨园中啊,好像人愈来愈少了,咿咿呀呀的唱和声消沉下去,就是再看到那些倩影,也很难觉得惊艳了。

可我还记得,那个眉眼清秀的男子。他坐在红木桌前细细描眉,蹙眉时也是百媚生,一嗔一笑间尽是风情。画了擦,擦了画,他画了很久,才终于站起身来,轻移慢步。“师兄,走吧。”他轻声对台旁等着的另一男子说。

有十年不曾开口了吧?当年那件花影重叠的戏服,也生了蛀洞。那时观者满堂,千金一票,如今也只剩得一个看守老翁为作观客了。

他开口了,“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这是一曲《霸王别姬》,饰虞姬的他与饰楚霸王的师兄,一唱一和中,虞姬握住了那柄宝剑,宝剑出鞘,竟也是老友了。

一曲未完,师兄忽然点起《思凡》,饰虞姬的他,有些茫然,但还是唱到:“小女子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错了!”师哥大喊起来,又说道“我本是男儿郎!”,“我本是……男儿郎……“虞姬喃喃道,怅然若失。宝剑出鞘后,沾没沾那伶人的血,我已是不知。

饰虞姬的是小豆子,饰霸王的是小石头。不过世人更了解他们是程蝶衣和段小楼罢了。

还记得,那时的小石头护着初到梨园的小豆子不被别人欺负,还记得梨园师父把木尺打得噼啪响后说:“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还记得小石头为了小豆子的前程,用烟斗搅烂了小豆子的嘴;还记得小豆子和小石头成了程蝶衣和段小楼;还记得蝶衣留着未褪完的妆,满面殷丽地向段小楼说:“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还记得那些,纠纠缠缠,爱憎离合,阴差阳错,一辈子就这样混混沌沌,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老了,过去了。

衣香鬓影掩过了几声叹息,冷眼看过了霓虹几场别离。

程蝶衣啊,他还是程蝶衣。可多少人,甚至段小楼,早就在那场声势宏大的浩劫中,变成了另一番摸样。而程蝶衣还陷在那场隔世经年的梦中不肯醒来,那不长的前半生,已是演尽了悲欢离合也无人相和的戏。

“咣——”宝剑落地。戏台上灯火微明,是摇曳落满地的冷清。

我真不知那宝剑究竟沾没沾上那伶人的血。我只知道程蝶衣自此已是消失了。若你看见了有十分相似的男子,顶多也只是抹去了脂粉的小豆子罢了。

花影重叠的衣,程蝶衣。

谁还在痴迷那场旧戏,不过那些粉墨登场的伶人中,再无人是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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