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心事

有天下班，一进家门，母亲就打手势，让我不要说话，悄悄地走过父亲的书房门口，被父亲与侄女的谈话吸引，“你姑妈，这些年虽然在厂子里上班，收入固定……”啊，说我哩！停下脚步，静静地和母亲站在父亲的书房门口，偷听他们的谈话，当父亲喃喃地说到“当年因家里生活艰难，没让你姑妈继续上学”时，母亲小心翼翼的拍着我的胳膊，用愧疚的眼神看着我，对着海一般深情的母爱和山一般高大的父爱，我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无地自容。

记得高考落榜那年，有个定向委培名额，只是学校在几千里外，父亲在犹豫多日后，决定不让我上学，理由就是我家方圆十里，没有几个人供女娃读书。我在无奈、挣扎中听从父母的安排，到村上的学校当了临时老师。后来，有个机会可以去上学，专业是学医，但我固执的认为，那是父亲的爱好，不是我的，即使他老人多次劝说，我都以沉默表示自己的抗争。直到，93年公司面向社会招工，我毅然辞掉乡村教师，来到龙钢，决定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也想证明自己给父亲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上学”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多次抗拒父母的帮助和扶持，用虚假的外壳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但就在听到父亲还原当年的情景时，我那坚硬的保护壳就像受到外力冲击的玻璃，支离破碎，对父亲时常说教我的“家有银钱万贯，不如小计在身”这句话，有了更深的认识，才相信父亲原来是爱我的，他一直用这句话点拨我，要勤学习、学技能、长本领，才会在工作、生活中得心应手，不至于碰壁。原来，对于“上学”这个梗，也成为父亲一生的心事。感谢父亲，让我明白人生什么最重要。金钱财富，终归是空，名利权势，不过是梦，唯有真才实学才是一生中的最重。

我一直自信的认为，自己最了解父亲，他老人家这辈子最纠结的事，应该是提前离岗。我清楚记得2002年，公司设备升级改造、焦炉拆除，人员分流，干了一辈子化产工的父亲，因奶奶年龄大了，提前退休。离开厂子那天，我正在帮父亲整理东西，几位工友到宿舍送行，大家东拉西扯说着以往工作中的点点滴滴，离别的伤愁像雨天的云，低沉厚重，嘴上说着当时最悲壮的豪情壮语，眼神却出卖了自己的不舍，那一次一次穿透宿舍玻璃窗的遥望，都将时间和空间定格，直到听到楼下工会送行的师傅呼唤，父亲才起身和大家一一告别，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看到父亲眼底的晶莹。

回到家中的父亲一直没有忘记企业，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每天雷打不动的看《新闻联播》，关注各类财经新闻，了解钢铁市场的行情，尤其在2015年期间，钢铁行业低迷，家中的电视遥控器时常被他掌控，锁定中央电视频道，对中央出台的减产能、转型升级等措施、意见，他都能如数家珍。面对企业举步维艰的状况，他总是说，一定会好的。

我有时不能理解，父亲的归属感来自何方。直到今年建厂六十周年大庆，在寻找旧物件、旧照片时，我才真正对父亲他们那一代人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每一张图片都传递一个故事，每一个物件都彰显一种荣耀，每一次诉说都倍儿自豪。再回厂看看，看看绿树成荫花园式的新厂房，看看旧貌换新装的新龙钢，看看产能700万吨的大高炉，成为他们心底最向往的地方。

写到这，忽然想起董卿曾经朗读过的一篇文章《没有你，万般精彩皆枉然》中那句，没有你，我做了什么都是失落。有了你，我做什么都是收获。感谢时间，虽然让眼泪夺眶，但在前进的路上，我们都不曾缺席，不曾退缩。愿我们的企业不断做大做强，续写新辉煌，圆梦“新长征”。（陕钢龙钢炼铁厂 王彩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