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银
我记忆中的黄花,不是一朵花,也不是一种植物,而是一个地方,是一个值得记住的地方名。确切的说是一个农场的名字,这个农场就在甘肃玉门境内,一个叫黄花农场的国有农场,我在这个农场整整工作了三十年,这就是我记忆中的黄花。一直以为我可以写写黄花,可是几年过去了,我却没有动笔,写黄花真的很难,拿起笔时我不知道写黄花什么。
三十年,我熟悉了那里的一切,我对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有着深深的情感,因为熟悉而熟视无睹,不知道可以写些什么。在那里我流过汗,流过泪,流过血。二十岁到五十岁,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黄金岁月在那里度过,黄花,我的第二故乡,梦回黄花,我时常在梦里,走在巩昌河畔,回到农科站,游览青山水库。
打开记忆的盒子,我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先说一些什么,也许应该说一说巩昌河,这是黄花农场的地理标志,提起黄花农场自然要说巩昌河。巩昌河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而在黄花滩那就是一条长江,就是一条黄河。那是农场的一个象征或者是一个缩影,巩昌河永远流淌在黄花人的记忆深处,巩昌河被一代又一代的黄花人演绎传颂成一条神圣的河流。
巩昌河就是位于农场场部西侧三公里处的一条排水总干渠,那是一条人工河,是农场人一锨一锨挖出来的河,原本这条河并不叫巩昌河,只是一条排水沟,也有人叫小巩昌河,也可能很早以前是巩昌河的一个支流。原来真正的巩昌河在现在农场场部东侧的东干渠畔,那是一条古河道,现在早已干枯了,人们习惯把现在这条排水沟叫巩昌河,时间久了自然这条河就叫巩昌河了。
这条巩昌河凝聚了几代黄花人的心血和汗水,农场建设之初的黄花滩是一片沼泽地,地下水位高,开荒造田必须先挖排水沟,而巩昌河是总排水沟,是农场建设的骨干工程,二十公里的河道,两三米深的河沟,几百万方土的工程量,宁是黄花人冬冒严寒,夏顶酷暑,一锨一锨挖出来,现在用挖掘机清一次都需要几个月,而那时人工开挖,一把铁锨就是黄花人的基本劳动工具,挖排水沟就是黄花人的主要劳动,黄花人坚持数十年如一日,发扬愚公移山精神,开挖了一条条排水沟,开挖了一条人工河流。虽然巩昌河原有一条自然沟,可那毕竟是一条河,一个农场挖一条河无异于在开一条大运河。一条河流淌着一个地方的智慧,一条河承载着一个地方的风水,挖渠开河决不是一件小事,隆冬季节,挖渠的人们汗流浃背,吃饭时磨得程亮的铁锨就是饭碗,吃完了不能停,一停下衣服就成了冰块,披星戴月,挖渠不止,有的人一天能挖出四十多方土,一年用几把铁锨,就这样巩昌河在黄花人的汗水中与一条条排水沟贯通了,黄花人的青春汗水随着巩昌河的清清流水流向远方,流进了人们永远难忘的记忆。有的河是引水的,而有的河是排水的,没有巩昌河的排水,就没有农场的土地,巩昌河对农场具有生存的基本意义。
如果说巩昌河是农场的母亲河,那么东山就是农场人的灵魂皈依之地。在黄花农场场部东北角有一片丘陵地带,几个不大的小山丘,成了农场附近最高的地方,如今那片丘陵成了农场的墓园,那里长眠着农场建设者的魂魄,整个山丘上星罗棋布有上千座坟茔,墓园中有农场开发建设的老职工,有复转军人,上山下乡的支边青年,也有我的前辈同事,农场人去世后大多埋在这片东山墓地,他们永远长眠于东山,永远长眠于黄花大地。
我不知道第一个埋葬在这里的是谁,我却知道这里被称为黄花农场“第一连”,那些农场建设者“献了青春献子孙,献了子孙献终生”,他们建设黄花,奉献黄花,黄花人一代又一代延续下去,坚持着永恒伟大的农垦事业,农垦事业不停,东山墓地永存。
如果说巩昌河和东山是黄花人共同的记忆,那么农科站就是我终身难忘的地方,虽然农科站在农场也是一个很有名的地方,那里曾是农建十一师水土改良站所在地,兵团撤销后改为农场农科站,那里曾出过不少知名农业专家,列如培育出黄春二号小麦品种的谢洪恩,引进飞水蓟、啤酒花的陈宝庆,“牛瓜子”牛振华等,我有很多前辈、同事曾在那里工作过。然而农科站对我的记忆是独特的,那是我在农场最初工作的地方,我从那里开始了我的农业科技工作生涯,我在那里进行过优良品种选育,新品种试验,在那里我住过快要倒塌的化验室,住过劳改犯住过的“号子”,耕过地,播过种,施过肥,浇过水,除过草,割过麦子,打过场,所有农场农业生产的流程我都在那里进行过具体实践,实践使我真正懂得了农业。
农业技术是很难复制的科技,一个人一生搞不了多少次农业科学试验,特别是北方地区一年生产一季,一辈子也不过搞几十次而已,然而农业科学是最复杂的科学,需要不断的研究。我在农场工作三十年,如论工作如何变化,农科站却始终伴我度过了在农场的三十年。那个小小的农科站可以说是农场的一个缩影,农场推广使用的新技术,新品种都是通农科站进行试验成功后在全场推开的。农场是以十万亩农田为基本生产资料进行生产经营的实业单位,如何种好土地是我在农场三十年始终如一的工作,农科站就成了我最重要的试验基地,农科站对我一生的工作提供了不可或缺的重要帮助,也成了我最难忘的地方。
记忆黄花印像最深的还有青山水库,因为农场水库养成了螃蟹而远近闻名。而对于青山水库的记忆我也是刻骨铭心的,记得那是一九八九年的春天,四月的天气春寒料俏,人们正忙着进行春耕生产,有人报告水库漏水了,这无疑是晴天霹雳。我们接到报告紧急赶往水库,一看水库大坝下一股碗口粗的水柱涌出,顶到坝下的小山石上冲起几米高的水浪,水库下面的路面已是流水成河,农场领导当机立断决定进行抢险救援,我分工负责赶往水库下游的青山分场进行组织救援和人员疏散。吉普车飞快的赶到青山分场,找到正在田间播种的分场领导,组织人员、木材开着卡车前往水库抢险,但行至半路时已看到洪水滚滚而来,我们只得返回分场组织拦水救灾。我们立即进行人员疏散,启动拖拉机推防洪坝堵水,炸开干渠向南北河道引洪,然而终因水势太猛,防洪坝只坚持了几个小时,洪水就漫过防洪堤坝冲进了分场。好在分场人员已经进行了紧急疏散,最终有十八栋老旧房子在洪水中倒塌。那一天我在没膝深的水中来来往往,直到深夜,险情才得到控制,然而我的双腿却从此落下了严重的寒痛症,每年冬天两条腿中似乎灌满冰块,疼痛难忍,只能穿厚厚的棉裤度过冬天。 后来水库进行了除险加固改造,不仅保证了下游上万亩农田正常灌溉,还成功的进行了草鱼、鲤鱼、鲢鱼、螃蟹养殖,成了距离玉门市新市区最近的大型水面,现在到谢秋季节到青山水库游玩的人很多,水库的名声也日渐大了起来声名远扬,成了黄花农场的一张亮丽名片。
记忆是永恒的,黄花的水飞蓟、籽瓜、啤酒大麦、啤酒花、孜然、茴香,黄花的沼泽地、大干渠、砂石路、盐碱地,黄花的沙尘暴、暴风雪、地窝子等等都有说不完的故事。很多记忆在黄花也许只留下一些碎片,然而对黄花的记忆是我永生难忘的,这我对第二故乡的记忆,也是我对青春的回忆,时常萦怀,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