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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拱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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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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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有丹桔

农历十月,老家的亲戚发来一个微信链接,说是家乡凤仪要举办首届凤柑采摘节,一千余亩“金果果”、一百余桌“坝坝席”将在清花河畔迎接喜欢美食的八方游客,“相约清花水乡,品尝生态凤柑”,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主题一下子把我带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乡。

通过链接中的图片,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点就在凤仪乡桑树坝村,虽然我的家并不在这个村子,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村子种植柑桔,因为我们这姓人家的祠堂就在桑树坝村,所以它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时候,我家四世同堂。我的祖爷(爷爷的父亲)是一个十分威严的老式家长,他在我们家里说一不二,不仅我们这些小孩子,即使是爷爷、父亲都很畏惧他。平时也不见他对晚辈有多凶狠,但是每到除夕这天,也是我们家爆发矛盾的时候,因为他会逼迫爷爷以下的晚辈去祠堂和祖坟前祭祀祖先,说实话,当时我们都不想去,因为我们住在清花河对岸的山顶上,而祠堂却在清花河对岸河边,一个来回得多半天时间,关键是那时生活困难,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可以吃上肉,闻着头一天晚上就煮好的肉香,谁还想跑那么远去给并无知觉的祖先磕头上香呢?祖爷往往会勃然大怒,“人无祖先,根从何来?人无父母,身从何来?” 不祭祀完祖先,中午是吃不成团圆饭的。爷爷便在他的怒吼中带了儿孙十几个人,一边嘟囔“老封建”,一边到河对岸的祠堂里去上香磕头。我就是在那时候便知道这个村子种柑桔的。

其实,到祠堂祭祀祖先并不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情,甚至其中还有点快乐。大人对我们小孩子并不特别要求,在祠堂里烧点纸对着祖先牌位草草作几个揖,我们一群小孩子便可以跑到祠堂下面的老坟林里尽情玩耍。那是一座始建于清朝道光年间的巨大墓园,占满了一面山坡,如今已经成了市级文物古迹。那里原来有十分高大的石牌坊和带着刁斗的桅杆,牌坊上不仅刻着精美的人物,而且有狮子、凤凰、水牛等动物以及牡丹、桂花等花卉。墓园本是荒芜萧条的,但是其中三三两两的桔子树却给它增添了无限生机。那时,凤仪全乡还很少有人种桔子,我们从这棵树跑到那棵树下,总希望能够在浓密的枝叶间还藏着一个没被发现的红红桔子,虽然一再失望,但是我们祠堂这面坡上郁郁葱葱的桔子树却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我至今记得住在祠堂的一位本家爷爷辈的人给我吃过几个金红的桔子,个头不大,但是感觉特别甜。

    随着年龄的增长,文化知识的积累,我对柑桔有了更多的了解,对它的喜爱之情也与日俱增。桔树不仅品种繁多,而且像松柏一样经冬犹茂,它的花朵气味芬芳馥郁,果实甘甜怡人,于人类有百利而无一害。它不仅丰富了人们的物质生活,而且还是高洁情操的象征。伟大爱国主义诗人屈原用象征手法专门作《九章·桔颂》,不仅对它的生长习性、形状颜色进行了生动形象的描绘,“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徒,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圆果抟兮。青黄杂糅,文章烂兮。精色内白,类任道兮。而且对它忠贞坚定的品质进行了热烈的歌颂与赞美,“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闲心自慎,终不失过兮……年岁虽少,可师长兮。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在屈原心里,桔树堪比宁死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是自己效仿的师长和朋友。唐代大诗人张九龄作《感遇十二首》,其中也以柑桔自况,“江南有丹桔,经冬犹绿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昔日靠父老乡亲零星种植的桔子树,如今竟然成了规模、成了产业,具备了办节的规模与气候,看到照片上那成片成林、压弯了枝头的累累硕果,这怎不令我这个漂泊异乡的游子倍觉激动和自豪!在我的印象里,我们老家远离城市,土地都是包产到户,由于人多地少,无法形成规模化,种植的菜粮瓜果卖不出去,乡亲们除了外出打工别无出路,一个字,“穷”!但不知从何年何日起,这里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乡亲们在生态农业方面动起了脑筋,积极寻求适合自己的发展方式以期改变落后面貌。我们这里山大沟深,但是植被良好气候湿润,没有任何厂矿企业,自然也没有工业污染,乡亲们至今还坚守着传统农耕作业。看到电视上、手机上成天都是全国人民努力致富奔小康的消息,大家自然也不甘落后,充分利用当地良好的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不仅打起了生态牌,还打起了旅游牌,组建了合作社,把凤仪的农林特产、自然风光不断推向外界,充分实现可持续发展。放眼四望,你看那重峦叠嶂的茂密森林、拾级而上的层层梯田、烟雨蒙蒙的石板小路、青翠欲滴的时令蔬菜,无一不是入诗入画、养眼养心的绝妙景色。远的不说,就说这桑树坝,这里海拔不到一百米,潺潺的清花河水穿场而过,水汽氤氲,坡度平缓而且向阳,正是柑桔种植的绝佳场所,乡亲们因地制宜在这里广种凤柑,据说今年产量可以达到三十万斤、产值可以达到一百多万元,乡亲们在家门口就能让自己的钱袋子鼓起来,这不正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最好写照吗?

一直以来,我们固执地以为最诱人的风景都在远方,所以我们不断跋涉和寻找,以为波澜壮阔的故事都发生在背景宏阔的他乡,百转千回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根始终都不曾离开最初那个小小的村庄。每次归家,走在田间地头,那种亲切和激动,是只有接着故乡的地气才会萌动触发的,我们可以完全放松身心,作一回真正的赤子,望得见山——那山是金子山顶蓊郁的古柏、寨包梁上苍劲的青松、朱峨山间缭绕的烟岚,看得见水——那水是清花河上悠闲的白鹭、流溪沟里清凉的月光、石龙河里欢腾的鲤鱼,记得住乡愁——我的乡愁在哪里呢,是遗失在那些田间草丛里了罢,是淹没在他乡滚滚红尘里了罢?那些挂在青枝绿叶间的凤柑满脸红晕,它把颗颗晶莹的露珠挂在圆润饱满的面庞上,只待微风吹过,便会一滴一滴,眼泪似的落到游子柔软的心里。

    今年的节日是赶不上了,但我期盼这个凤柑节能越办越好,能长久办下去,不仅为乡亲们带来可观的收益,也为像我一样漂泊他乡的每一位游子留下一份沉甸甸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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