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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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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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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园寻梦

——回忆我的初中母校

文 / 陆相华

长叹日月如梭,光阴却总难织成布。尤其是那些使人生无比美好的东西总是无情的成了过去,甚至渐渐地消解于形。然而有一段纯洁、美好、欢乐、悲伤乃至痛苦的初中生活,却在我的梦中成为永恒。

我的初中是在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的一个小镇上就读的。这个小镇的名字叫古鲁板蒿,当时还是古鲁板蒿人民公社,后来变成了古鲁板蒿乡。古鲁板蒿撤乡换镇的消息,已是最近两年的事情了。拿到初中《录取通知书》那年,我13岁,确切地说是12周岁。父亲和母亲开始为我初中的生活筹划了:哥哥用过的书箱,我可以接着用;哥哥用过的羊皮褥子,我可以接着用;哥哥用过的纸笔,我也可以接着用。出门在外,总得有一身行头吧:哥哥穿过的上衣,我可以接着穿;父亲穿过的劳动布裤子翻过来,在膝盖处打上两个对称的大补丁,我可以接着穿。鞋子是母亲挑灯夜战,用很多旧布和麻绳纳成了“千层底”。母亲又把家里唯一一床没有破洞的被子面拆下来洗干净,把里面的棉花又重新打了打,铺盖也算有了。在外起火是要交粮食的,父亲又从加工厂碾了一袋苞米渣子。

所有这些都准备妥当以后,开学的日子也没几天了。我趁着父母中午休息的时候跑到山坡上给家里拔了几捆“赖毛子”柴火回来晾晒,算是为父母尽了点孝心。临行前一天,我又用秫秸杆扎了一个“再见”放在了麦垛上,也算是和老母亲做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

“古园”是一个大大的园,校园周边的大杨树和林荫路让我有一种神秘而说不清的味道。大大的操场、大大的篮球场、大大的排球场,都让我感到“古园”的新奇和未知。开学季的校园里聚集了毛驴车、马车、骡子车,偶尔还能看到几位老师骑着自行车。父亲带着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到六年(2)班报了到,然后去后勤排队交了粮,接着又到班级的宿舍去铺好“行李”。父亲嘱咐我几句临别的话语,就坐上毛驴车返回了。望着父亲的背影渐渐走远,我才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回教室上课了。

遥想当初的古园,古园有点像“燕园”。走廊里张贴着大大的红榜,上面写着刚刚离开母校被高校录取同学的名单。还有一些刚刚进入高校的同学写给母校的“家书”。莘莘学子,拳拳之心,读来甚是感动,一种莫名的骄傲油然而生。古园的老师各个都是风度翩翩,学富五车。他们不但课教得好,好多大师还有故事。记得当时的校长叫王兴汉,我们的班主任是徐永庭老师,他是一个教政治经济学的,个子算不上高大,却也斯文,一身蓝色的中山装,帽子也很规整,板书写得也十分漂亮。一堂课结束后的间隙,他会从兜里摸出一颗烟,点燃慢品,悠然自得,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初一的时候,教我们语文的老师叫穆廷龙。年轻帅气,声音洪亮。第一节课是毛泽东的《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这是一首揭露旧中国的黑暗现实、赞美新中国民族大团结的史诗,是旧时代结束、新纪元开始的雄伟钟声。全词首先从联欢晚会的热烈景象触景生情,联想到旧中国的悲惨情景;然后笔锋转而颂扬国庆晚会上的浓烈气氛,喻示了新中国各族人民大团结、共创繁荣局面的美好前景。抑扬顿挫,如甘醇,似雨露。“长夜难明赤县天,百年魔怪舞翩跹。”赤县神州千百年来陷入暗无天日的黑夜中,深受三座大山的压迫,这黑夜何时是尽头?一个“长”字,一个“难”字,尽诉作者的沉重心情……

穆廷龙老师给我们讲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更是至今难忘:

远远的街灯明了,

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

我想那缥缈的空中,

定然有美丽的街市。

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

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你看,那浅浅的天河,

定然是不甚宽广。

那隔河的牛郎织女,

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

我想他们此刻,

定然在天街闲游。

不信,请看那朵流星,

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

……

《天上的街市》这首诗用自然清新的语言、和谐优美的韵律,平淡出奇的意境带给了我们丰富的想象,我们幼小的心灵随着诗歌的意境在遥远的天空中漫游,尽情驰骋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正是从那时候,我喜欢上语文课。

教我们地理的是张瀚春老师。张瀚春老师高高的个子,风趣幽默,才华横溢,风度翩翩。从张瀚春老师的地理课上,我第一次听到菠萝、香蕉、椰子。张瀚春老师会在黑板上把这些好吃的水果画出来,然后又形象地给你说出它们的味道,很诱人……我还记得他给我们画的一个南美洲的地形图是一个“倒挂的三角形”。张瀚春老师是新惠街里人,他的业余爱好是吹笛子,还擅长“武打”。

记得当时学校的周边环境也不是很好,社会上有一个叫“杨球子”青年人,经常到校园到学校滋事。为了进行整治,教导主任周存礼、张瀚春和“杨球子”搞了一个“约定”。在古鲁板蒿后山小树林,进行小范围的“PK”。如果“杨球子”输了,以后就不允许到校园骚扰。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周存礼、张瀚春,如约而至。“杨球子”口号一吹,几个痞子迅速围拢而来。张瀚春老师大吼一声。“哪个叫“杨球子”,你站出来,我认识一下!”“我!”话音未落,张瀚春一套组合拳让“杨球子”应声倒地。“杨球子”也不甘示弱,马上从腰里抽出一条洋车链子,还没来得及打开,张瀚春老师脚上的大头鞋“嘡、嘡”又补了两脚。“杨球子”“妈呀”一声!跪地求饶。其他几个马仔也作鸟兽散了。因为此事,好长一段时间,校园里平安无事。

车勇,我的初中历史老师。高高的个子,一副眼镜,知识渊博,谈吐高雅。记忆最深刻的是车勇老师给们我讲北京人、元谋人和山顶洞人,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宛如一位民国大师的样子。车勇老师给我们讲的“商鞅变法”“贞观之治”“丝绸之路”等历史故事,至今难忘。

初一的时候,教我们的数学的是皮振国老师、教我们英语的是陆明学老师,教我们生物的是张晓梅老师,他们讲课的水平也非常好。我的语文、英语都是在90分以上,数学也排进班里的前十。

那时候校园里的生活十分融洽。每天上午的第二节课之后是课间操,几千人的课间操规模庞大,大喇叭的声音也非常洪亮。引来不少路过的人进行围观。每天下午都有一节活动课,活动课的时候,学校都组织老师和学生在一起打篮球、排球、乒乓球等各类运动的比赛。我喜欢看排球,老师和学生各一组,师生之间不分伯仲,操场里的加油声、呐喊声、口哨声,此起彼伏,高潮迭起……为了一睹未来的大学生的样子,我还趁着晚自习的时候,偷偷地跑到高年级的教室旁去看一下他们的学习场景。我看到这些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都孜孜不倦,勤勤恳恳。耳濡目染,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熏陶。

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最难应付的是捉襟见肘的一日三餐,每月回家的往返路途,以及父母愁楚的目光。寒冷的冬天总是不期而至,户外的活动越来越少,我身上的衣服也显得越来越单薄。四两米饭、白菜汤的日子,对于一个刚刚12岁的我,几乎难以应付。我们寄宿的宿舍是一个长长的筒子屋,床是用杨木板拼成的大铺。我是靠近门口第二铺的,由于自己的行李没有褥子,一床薄薄的被子,冻得我直尿床。尿了床,自己又不好意思拿出去晾晒,晚上的时候还要继续钻进被窝。周而复始,瘦小的我举步维艰。

向西,向西,向西,再向西……因为学校在我们家的东三十里的地方,每个月月底的礼拜五的下午,我要和西湾子的几个同学开始了长达一个下午的“西行漫记”……

学校的位置是坐南朝北的方向。我们从学校操场出来左拐,有一个理发、刻字、印背心的小店,小店的对面是古鲁板蒿供销社,沿着古鲁板蒿的林荫路西行500米,是耿家商店,再西行左拐,是一片网格化的树林。那个时候,古鲁板蒿的植树造林在全旗是很有名的,横成行,竖成列,很是气派……过了树林西行,是王家湾子,王家湾子西行还是一片树林,树林很大,路很长很窄,偶尔还有几个坟头,阴森可怕。过了王家湾,西行不远处,有一个很深很深的大沟,沿着沟边先下后上,然后西行就是白家店。白家店再西行,再下一个沟,便是老哈河,白家店大队十分地地段。这段路冬天是冰,夏天的时候有庄稼,庄稼有向日葵、有小麦、还有大豆……至此,我们回家的路才走出了二分之一。

沿着老哈河的沿岸再西行,经过九分地、八分地之后,便进入八家村。这时候,我已进村。有几个同学,在我们家门口的大榆树旁路过,还要继续西行,他们有的是二分地的,还有头分地、西湾子的,还有波赤营子的。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吃饭,不管是凉饭,还是热饭,不管是有菜还是没菜,总得先填饱肚子再说。星期六是把我在学校里的衣服脱下来进行洗涮,有时候会到叔叔大爷家转一转,一个星期六就过去了。赶上家里忙秋,还要帮助家里干一些农活。星期天的上午,父母开始帮我张罗下个月三元五角的菜金。运气好的时候会带上五元,运气差的时候,勉强带上三元。星期天上午十点左右,父母就开始催着叫我上路了。有的同学会从家里带些炒面之类,而我母亲从来没有给我带过这些东西。带着留恋与不舍,酸楚与惆怅,又开始上路了。

向东,向东,向东,再向东……穿过了老哈河,又爬上了一个坡;穿过了一片林,又路过了几座坟……

初二的时候,我们班级里从敖汉街里转过几个学生,好像是被开除的。他们在我们班级里横行霸道,每周一顿每人四两的大米饭,他们每人会打满满的两饭盒,而我由于当时年龄小,经常抢不到“槽子”,分饭的时候到我这里就没有了。为了生存,我经常拿着一个空饭盒跑到伙房去,等待着伙房大师傅的施舍。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感激当年伙房里的几个大师傅,每次去讨饭,他们都没有让我空手而归。然而,等熬到了初二的下半年,我终于下定决心休学了。休学的日子里,我在家里放了两个多月的牛。放牛的时候,我和村里的几个牧童经常跑到河边去摸鱼,有时候还会跑到田地里去偷土豆,烧豆荚,烤青蛙,那段时光过得也算惬意……

1984年的下半年,我从初二进行复读了。这一年古鲁板蒿公社分为古鲁板蒿乡和康家营子乡。我们所在的古鲁板蒿中学高中部撤往新惠。“古鲁板蒿中学”改为“古鲁板蒿初级中学”。由于有了两个多月放牛的经历,我的身心得到了极大的调整。当时的教我们语文的是尉兴怀老师。有一次尉兴怀老师布置作文,我的同桌李宏光说帮他也写一篇,说写好后请我下馆子。我果断地接受了这项“任务”。后来,我和李宏光的作文都被张贴在教室后面的荣誉栏上。还有一次,学校组织作文大赛,我的作文《村里的新事》,获得了年级组一等奖。作文的素材与我放牛的经历也有很大的帮助。因为我在放牛的时候,目睹了村里一个“二流子”,买了汽车发财致富的故事。点评的老师也说我的作文写出了新意。记得当时,我的物理比赛还拿了一个奖项。当时的奖品是笔记本,两项加在一起,一共得了七八个。从那以后,校办的《铃声》小报,偶尔也会看到自己的名字。

初三的时候,教我们语文的是李国瑞老师,李国瑞老师写得一手好字,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据说他的近视眼镜有好多年了,一只眼镜腿用绳子拴着。有一次晚自习备课,他的眼镜突然掉在桌子上。“嗯?怎么停电了?”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抬头看了看李国瑞老师,引来一阵哄堂大笑。李国瑞老师教我的时候,我的语文成绩在班级里的是经常考第一的。然而,由于数理化的偏科,尤其是徐永德老师的“对数”,真的让我懵圈了好一阵。到了初三的下半年,我的预考成绩不理想,导致我在初三的时候又留级了。

等到了“初四”的时候,也就是1987年。我们学校的校长是周致武,好像此前齐志友老师还主持了一段工作。周校长个子算不上高大,却十分挺拔,一身黑色的中山装,板板正正,不留一丝灰尘,一双黑色的皮鞋油光锃亮。周校长很少言笑,看上去很威严的样子。周校长还担任我们的几何课,周校长的几何课教得非常好。四十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周校长在几何课上画的圆,可真是圆。当时有的同学开玩笑说:“周校长画的圆能气死圆规。”周校长治校严谨,学以致用。记得当时周校长用两个标枪和一个皮尺,在校园里划了两个大大的椭圆。不超几日,校园里就出现了两个椭圆形花坛……

我还记得当时教我语文的是白凤学老师,白凤学老师才华横溢,满腹经纶。那一年我们中考的预考作文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刚好被白凤学老师押中了当年的中考作文。预考过后,我们重新分班了。这时候,教我们语文的是张亚娟老师,教我们数学的是郭万印老师,教我们化学的是孙富老师,教我们物理的是皮振国老师,教我们政治的是徐永庭老师,教我们几何的是平永富老师,教我们英语的是王晓春老师。张亚娟老师的语文课讲得非常好,她给我们讲《我的叔叔于勒》《孔乙己》《变色龙》等经典课文,至今难忘。那一年,我考上了四道湾子高中,虽然不是重点高中,总算告别了我的初中时代了。

故乡的方向是游子最深的惆怅,母校的模样是学子最美的凝望。对学子来说,母校是生命历程中那如花年华的记忆。初中的母校,记载了我曾经的艰辛与进步,也记载了我那时的无知与渴望。如果说阔别母校三十多年,我在文学方面略有一些成绩的话,那就是我在初中的时候,遇到了几位非常好的语文老师,他们是穆廷龙老师、尉兴怀老师、李国瑞老师、白凤学老师、张亚娟老师……  

“悠悠寸草心,怎能报得三春暖。千百个梦里,总把校园当家园。”几回回梦里回古园,醒来后却是几缕骊歌般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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