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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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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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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琐忆

平日里有空闲时间,读书、浏览有字的纸张时,总喜欢关注一些结构、读音、意思比较特别一点的字,诸如旮旯、尴尬、蹊跷等等。刚开始的时候应该只是出于好奇,因为那些字,有比较鲜明的特点,好记,所以,往往是很多常见的字总是被忘记,而那些生僻字,虽然只瞄了一眼,看了看上下句,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就被牢牢地记住了。正如俗话所说:留心处处皆学问。适当的时候,偶尔比较准确地使用一两次那些生僻字,还会意想不到地稍稍满足一下虚荣心,于是便更加刻意地去记住一些自认为日后用得着的特型字。

记得是师从王金榜老师的时候,一道材料作文题,大概意思是闹矛盾后的俩同学,在老师的开导、教育下,和好、再见面时的情景与心情。“不好意思”、“ 难为情” 是除了我以外所有同学的用词,而我用的词是“尴尬”。王老师点评那篇作文前,带着不太高兴、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黑板上刷刷写出“尴尬” 两个字时,全班除了我以外,竟然没有人认识。

“拜托了,我的祖宗们,想办法多看点书好不好,知识是需要积累的,别人都会用了,可你们却还不认识。”王老师的这句话,让向来没有自信的我,着实偷偷地骄傲了一回。

费水华老师教我们语文的时候,出了一道《考试之后》的作文题。因为,平时就没怎么用心学习,考试时又没有发挥好,对考试成绩非常地不确定,所以在写等待考试成绩出来时的心情时,就用了自认为比较合适的“忐忑” 一词。

费老师因为“忐忑”一词,而有点夸张地对我写的《考试之后》的刻意点评,让我这个平日里,在时同学们没印象,不在时没感觉的,不起眼的中间混,忽然之间,引起了班级里很多同学的关注。连我平时因自惭形秽,从来都不敢正目而视的美女同学王贵平,也出乎意料地在大庭广众之中与我套近乎,脸上洋溢着迷人的微笑,而且态度非常诚恳地问我:“忐忑这两个字,在我们所使用的教科书中,应该没有出现过,你是怎么认识的?”

难得的自我显摆的机会。于是,我就昂首挺胸,很是得意地吹嘘道:“我认识这两个字的时间可早呢,美国前总统尼克松访华,记得是哪一年吗?”

“一九七二年,对吧。”

“对的,当年报纸上形容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晋见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时的心情时,就是用‘忐忑’这个词的。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并记住了这两个字的。”忘形之态,显现无遗。

王贵平稍歪着头,扬着柳叶美眉,非常专注地听我说话的神情,弄得她身边的追随者们,都大眼瞪小眼,醋意十足的。那点经历,让我飘飘然地嘚瑟了好长一段时间,心中暗道:书中还真的是有颜如玉的。什么“读书无用论”,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嘛。

虽然一向偏爱语文,也总尽量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去多认识一些字,但受限于智商低下和课外读物的匮乏,识字量还是很有限的。

有一次,应该是在一本课外书籍上,看到中华民国政府中,有一个叫作“绥靖公署” 的机构,其中的“绥” 字,因地理课本上有关于绥芬河的描述与简介,所以认识,而“靖”字就没见过,不认识。于是乘费老师吃午饭后回宿舍休息时,便乘机请教道:“费老师,立字旁一个青字,怎么读?”

费老师听后,用一种自接触以来,很少见的,带着奇怪、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说:“立、青,靖,这个字,都不认识?‘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岳飞的‘满江红’ 没学过吗?”

我非常茫然地看着情绪有点激动的费老师,诚实地回答道:“没有呀,我们读过的语文课本上应该没有这阙词吧。”

“唉!”费老师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学生,高中都快毕业了,竟然没有读过岳飞的《满江红》。”其语气之中充满了无奈和忧心忡忡。

他若有所思地转过身,面对着窗户玻璃,认真地整理了一番衣冠,然后,在书桌前正襟危坐,非常郑重地从笔筒中挑选出一枝笔,将一张单面使用过的纸翻过来铺平,然后奋笔而书。片刻之后,起身,成立正状,郑重其事地用双手将纸递给我:“岳飞的《满江红》。”

费老师用了不常用的楷书。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读着费老师书赠的岳飞的《满江红》,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形容不了的感受:这么好的、过目即能让人热血沸腾,豪情陡增的绝妙词句,我们这些读书的人,为什么竟然无缘拜读呢?

其实,在那个年代,不但我们这些正在读书的学生,没有多少可读之书,恐怕连教我们书的老师们,除了与教科书相关的书籍以外,也应该没有多少书可读。

一天中午的课间休息时,王金榜王老师,手里拿着一本书,甩手蹬脚,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地来到教室。以为又要布置语文作业了,正自闲聊得忘乎所以的我们,立即蔫吧了下来。但没想到的是王老师不是来给我们这群顽劣们“添堵” 的,而是来与我们分享一本,他刚刚从区供销社图书柜台里购买到的一本仿古线装书《唐诗三百首》。王老师手举着那本《唐诗三百首》,涨红着脸,情绪激动地说“商店里的图书柜台里,可以买得到这样的书了。”并且诗兴大发,即兴赋七绝一首。只可惜,如今只记得四句诗中的一句“呢喃燕子啄春泥。”

因为,后来每当读到宋朝诗人刘季孙“呢喃燕子语梁间,底事来惊梦里闲。说与旁人浑不解,杖藜携酒看芝山。”的诗句时,就会联想到王老师所写诗中的那句“呢喃燕子啄春泥”, 印象不断加深,所以记忆深刻。原本以为两者之间有幻化关系,但仔细思量,隔了一个朝代呢,心中便坦然了,因为咱老师当时手上拿着的是《唐诗三百首》,绝对没有抄袭宋诗的嫌疑。

虽然总是喜欢拿着书,不求甚解、之乎者也地数着字,但真正引起我对汉字的组成结构感兴趣的,却是源于读高中时,化学老师王伍龙的一次侃大山。

王伍龙老师是“十七年” 时的武汉大学毕业生,具体学的什么专业,我一直没弄清楚,因为他是教我们化学的,而当时他备考研究生时,选报的却是汉语言文学专业。

在一次校内卫生大扫除时,王伍龙老师和我们一起拔操场边上的杂草。平时寡言的王老师,一反往日的沉静,边拔杂草,边饶有趣味,兴致极高地抒发了一通化学知识以外的高论:

“钻研: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没有钢铁一般的意志,没有一股顽强的钻劲,就入不了学问之门,就难以有大的成就;一块石头,你得将它打开了,碾碎了,才能知道它的结构、成份、用途,此为钻研也。”

“男女:男字,上田下力。男人生来就是劳碌命,用尽力气耕田种地,养家活口,以保尊严、地位;女字,虽然只有寥寥三笔,但你仔细瞧看那笔画,飘来荡去,凸凹有致,风姿绰约。命中注定,女人天生就是一道既简单,而又具有无穷奥妙和极佳欣赏价值的绝对美丽的风景。”

“法律:崇尚中庸之道的中国之法,水为之,既有形而又无形,且能随着容器的不同而变形;既可温顺地受制于河堤、围圩,驯而载船润物;又可以怒而一泻千里,摧坚毁固;并可以去法律化,因为‘刑不上大夫’。进而促使有志者求学上进,因为‘学而优则仕’, 仕则能为士,贵为不被上刑之人;律:口说无凭,以(聿)笔墨立字为据,(彳)众人遵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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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师慢条斯理地说着,我们怀着好奇之心,云中雾里、似懂非懂地听着。

转眼之间,几十年就过去了。因为没有能力、时间与精力,对相关的知识进行探寻,所以,一直没能够查询证实王老师的说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也不知道当时王老师是有据而言,还是即兴而论。但是,那天王老师边拔草,边娓娓而谈的情景,至今依然历历在目,让我记忆犹新。

时间公正且无情,它既不屈服于强者,也不眷顾于弱者。

多才多艺的费水华老师,因病已经逝去多年。因为疏于逛书市,不知道老师当年正在写的小说《在激流漩涡中》,脱稿出版没有;因为忙于生计,而失去联系,也不知道当年,兢兢业业教书育人的王金榜老师和备考研究生的王伍龙老师,如今还依然安康否?

王贵平及当年的同学们,也都从二八花季、未及弱冠之龄,而渐近花甲之年,当儿孙绕膝,乐享天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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