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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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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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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柿子红

又是一年柿子红

李筱琴

我的家乡土地贫瘠,但柿树却能在这里扎根生长,开花结果,并且成林成园,且成一景。

家乡的柿树,食这里的泥土成长,饮这里的雨露长大。扎根在荒瘠的黄土里,该绿时绿,该红时红,该开花时开花,该结果时结果。不管天翻地覆,不管风霜雪雨,只要生命在,就要活着,并且活出高耸、活出挺拔。

据《尔雅》记载,柿树有七德:“一寿,二多阴,三无鸟窠,四无虫蛀,五霜叶窠玩,六嘉实可啖,七落叶肥大可以临书。

柿树着实是个宝。小时候,手不慎被划伤了,立即从柿树上采几片叶子捣烂,可疗伤止血。谁若患肺病,咳血不止,采摘柿叶,进行炮制,煎服效果甚好。感冒咳嗽,久治不愈,将柿霜刮下来,食用几次便可治愈。治疗咳嗽,还有人将柿蒂和橘子皮一起熬制服用。有人呕吐,直接熬制柿蒂汤服用,皆有疗效。它不仅养人,还兼管医病。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园柿树育一村人。记得有首《咏柿子》诗道:“不论平地与高崖,崇山峻岭把根扎。惟待秋尽寒风起,枝头红柿傲百花。”满树火红火红的柿子,像红宝石,像红灯笼,有的独坠枝头,有的成双成对,也有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抱成团,扎成堆,红红相衬,红红叠加。时间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挥动画笔,为柿子上色,最终描绘出一幅乡村秋日绚丽的风景画——真可谓“万灯灿灿山前挂,别样秋光入画屏”。

一、 柿园趣事

我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干,那上面仿佛还留存着时光的痕迹。小时候,我常常和小伙伴们在这里嬉戏玩耍,爬上树去摘那熟透了的柿子,甜甜的滋味至今仍留在我的味蕾记忆中。那些年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让我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温暖。

每当秋风乍起,柿叶渐渐染上金黄,熟透的柿子像一盏盏小灯笼挂满枝头,红彤彤的,煞是可爱。我和小伙伴们便迫不及待地相约来到柿园。

我们像一群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冲进柿园。那满树的柿子仿佛在向我们招手,诱惑着我们去采摘。我身手敏捷地爬上一棵粗壮的柿子树,坐在树杈上,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够那最红最大的柿子。指尖刚一碰到,柿子便“噗通”一声掉了下去,幸好下面有小伙伴机灵地接住,不然就摔得稀巴烂了。我们一边摘一边吃,甜甜的柿子汁在嘴里四溢,那滋味别提多美妙了。

有时候,我们也会玩起“柿子大战”。小伙伴们分成两队,各自捡起地上的柿子当作“武器”,朝着对方扔去。柿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砸在身上虽然有些疼,但大家却笑得前仰后合,欢乐的笑声在柿园里回荡。

有一次,我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膝盖磕破了皮,疼得我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小伙伴们赶紧围过来,有的给我吹伤口,有的找来树叶给我包扎,还不停地安慰我。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浓浓的友情,心里暖暖的。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柿园里,给柿子树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我们带着满满的收获,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柿园。回家的路上,我们还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今天的趣事,那份快乐一直伴随着我们。

现在想来,柿园趣事不仅仅是一些简单的玩乐,更是我人生中宝贵的财富,它让我懂得了友情的珍贵,让我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与快乐。即使岁月流转,那些美好的回忆也永远不会褪色,它们会一直留在我的心底,成为我生命中最璀璨的星辰。

二、柿园守望

秋天的柿园是热闹的。一只只小麻雀在枝头跳跃欢唱,仿佛在为这丰收的景象欢呼雀跃。

偶尔还能看到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为这片宁静的柿园增添了一抹灵动的色彩。勤劳的果农们穿梭在柿树间,小心翼翼地采摘着成熟的柿子,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他们的辛勤付出换来了这满树的硕果累累,也换来了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在柿园角落里,有几冢土坟。我们称它“老妮子坟”。

我的老家宋李郭村,由五个以姓氏为名的小村组成。其中小郭庄,姓氏最为繁杂,我记事起只剩郭先生一人坚守在村中的学校教书。

作为郭姓唯一后人的郭先生一直在村小任教,岁月悄然流转,已然整整四十多个春秋。他曾有妻有子女,却无奈儿女相继离世,妻子也随之而去,家中只剩他形单影只。

我们村盛产四瓣柿子,那“双楼宋的苹果,鲁堂的梨,宋李郭的柿子是四瓣的”俗语,便是对柿子品质的绝佳赞誉。村上孩子们的名字也都与柿树紧密相连,柿叶、柿红、柿根等,郭先生的女儿便叫柿红。

谁能想到,柿红竟是一名地下党。那片繁茂的柿林,竟成了秘密的联络点。为了保护这片珍贵的阵地,柿红英勇牺牲,被埋在了柿园之中。

在临死前,她向父亲道出了接头暗号:买点柿子,要四瓣的那种。

父亲牢记着女儿的嘱托。

某一天,当一名女同志说出暗语:“买点柿子,全要四瓣的。”

“要多少?”

“五斤。”那一刻,泪水瞬间模糊了郭先生的双眼,他仿佛看到了女儿柿红,那亭亭玉立的身影,正沐浴在正沐浴在阳光之下。

从那以后,郭先生便住进了柿园,风里来雨里去,再也不曾归家。那名女同志认了郭先生做干爹,时常来到柿园看望他。郭先生守望着这片柿园,守望着女儿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守望着那段无法忘却的岁月。

后来,郭先生去世,众人就遵遗嘱葬在柿园女儿的身旁。老家的人不知道柿红烈士的英雄事迹,只遵族规,把没有结婚去世的女孩的坟统叫“老妮子坟”。

就是后来过大年时,几个人拉一车大白菜,半片猪肉,几捆粉条和若干大葱等年货,来柿园给郭老师拜年。郭老师站在院门正中,几个人一字排开对他鞠躬。领头儿人个子不高,微胖,五十来岁。她握住郭老师的手:“ 恁是我们的革命老父亲!” 说得郭老师热泪盈眶。她就是当年的那位女同志。

但,庄上的乡亲们仍然把此坟叫“老妮子坟”。

是的,岁月的风在柿园里轻轻吹过,带走了许多过往,却带不走心中那份深沉的思念与坚守。他(她)的故事蕴藏在柿园角落小小的墓碑里,如同满树四瓣的柿子,在时光的长河中散发着独特的芬芳,成为宋李郭村永远的记忆,也成为村民心中一份永恒的感动与敬仰。

三、老鸹叨儿

我漫步在柿园之中,感受着那独特的氛围。秋风轻轻拂过,带来了阵阵柿香,那香气浓郁而醇厚,让人陶醉其中。抬头望去,红彤彤的柿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我招手,邀请我品尝它们的美味。

我忍不住摘下一个,轻轻剥开那薄薄的外皮,露出里面橙黄的果肉,咬上一口,那甜蜜的汁液在口中瞬间散开,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味道。但是,我却总是忘不了四十年前的“老鸹叨儿”柿子

说起“老鸹叨儿”,那是一种让人不禁思绪飘远的奇特景象。重阳节过后,成千上万只俗称“寒鸦”的鸟儿,从西北的山西省黑压压地飞来,落到家乡的柿子树上,啄食成熟或准成熟的柿子。待它们飞走后,树上的烘柿子留下了许多千疮百孔的痕迹,那些被叨伤的柿子结了痂,就成了“老鸹叨儿”。这些柿子果肉虽少,但柿皮凝结的果胶让口感劲遒、甘甜如饴、津津有味。

我上小学三年级时,每次都特地从柿园穿过,不是因为路近,是因为,偶尔会在柿树下捡到“老鸹叨儿”被风吹下的柿子。你难以想象,当时从地上、草丛中捡起口感劲遒、甘甜如饴的柿子,心里是多么的激动。

一日,正走在路上,“啪”的一声,从树上掉下来一个柿子,我慌忙捡起,塞到嘴里。“啪,啪”的又几声,又掉下来一个又一个的柿子。今天运气太好了,我喜滋滋地边捡边吃。一抬头,我吓得撒腿就跑,原来,我的数学老师正倚在树干上夹柿子里,想想刚才吃的那么多的柿子,哪里还敢回头,祈祷着老师别认出贪吃的我。

时间过去四十多年,老师早已不在人世,可我总觉得欠他几个柿子,并且其中一个还是人间美味的“老鸹叨儿”柿子。

四、漤柿子

有时候就有一种感觉,我是柿树,柿树是我。虽然四季无雨,但也要硬生生地长出嫩绿嫩绿的叶子;虽然干旱难耐,还要顽强地长出鲜红鲜红的柿子,如此往复着。可生在农家小院内,可长在沟畔坡楞上,可生在长江以南,可长在淮河以北。不像橘,生南方长北方而不同。不用施肥,不用浇水,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执拗地活着,给干旱的村落妆点一丝绿意、一点柿红。

一颗颗柿子树茂密而盛大,枝枝桠桠交错一起,阳光从树叶的空隙间洒下斑驳的影子,树影婆娑,如闪耀的五彩光环。盛夏时节的柿园,更是鸟儿的天堂,鸟儿栖息在碗口粗的树枝上,欢快的跳跃着;禅叫声声,此起彼伏;蜜蜂嘤嘤嗡嗡,萦绕其间;蝴蝶来回穿梭,流连其中。柿园里既无潮湿之气,也无酷日之晒,一阵微风倏忽而过,凉意习习,舒适惬意。

初秋时节,柿子果半熟,滿树的果实压得树枝低头弯腰。逢到这个季节,母亲会带我和妹妹到园子里来,叫我爬上去摘一篮子半黄带青的柿子,回家拿热水烫了,再用棉被捂几天,就可以吃了,那叫漤柿。

有时“漤柿”也叫“懒柿”,所谓懒柿,也就是脆柿子。懒柿“懒”的方式,就是把不熟的柿子,放在温水里浸泡。其实也就是温水脱涩的办法。通常,三两天就“懒”成了;快的,一天一夜,涩味全无,且清脆可口。

但我们家里,懒柿之“懒”,并没有这样讲究。摘下柿子,放在村里池塘底下的泥糊子里,同样也是个“懒”。当然,这样制作懒柿,时间上要多一些,不能急。据年纪大的老辈人说,没有十天半月,是不能吃的。

如果把吃掉一个漤柿子比做读一篇优美的散文,那么这里不算是高潮,当你吃第三口,第四口时,你会吃到柿子中的软籽,在略显软糯得果肉中格外的香脆。一种水果却给你几种感觉。不间断的一个又一个惊喜。多年以后,让人依旧回味。

时至今日,头脑中仍突然冒出个问题:青涩的味道经过巧手的处理竟能转变本性。有时头脑中就构思一个画面:一个青花坛,一双纤纤细手,一瓢清水,略带年轮的桌子上摆放着几个青柿子。屋外的石墙角下怒放着几株野菊花。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只有一个背影。好像一转身,一个微笑,“接着,娃,这是给你漤的柿子。”这个背影是你的曾祖母、祖母、外婆,也许是母亲,也或许是你自己。岁月的年轮就是这样一代一代的往下转。

吃柿子,还有个柿饼子的花样。制作柿饼子,就是把涩的柿子,去皮,晾晒(去水分);外面有一层糖霜,颜色变成红褐色时,收起来,码在坛子里,密闭。等到十天半月,柿子上出现一层白霜时,即可食用。而漤柿虽不如透熟的红柿好吃,但滿树的柿子果总得逐步分批收获,不能等到全熟。那个年代没有现在的储存手段,除漤柿外,还有烘柿或晒成柿饼,总之,变着法儿吃。

家乡的柿园,承载着我太多的童年回忆,那里是我心中永远的乐园。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时光如何流转,这片柿园都永远留在我的心底,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它是我心灵的寄托,是我对家乡深深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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