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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懿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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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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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事如烟

刘懿波

彼时,鸟事与动物保护无关。譬如鲁迅笔下的闰土,就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地刺去。只是儿时的乐子,或是除农害,亦或是改善伙食之良好办法。

小时候,常学着哥哥们的样子做一把橡皮弹弓去野外打鸟。因买不起一分钱一只的橡皮筋,就只从旧轮胎上剪皮圈圈替代。但这种用皮圈圈做成的弹弓比用橡皮筋做成的弹弓威力小得多。弹出的石子距离近、速度慢,准确性自然也是大打折扣。

每次出门,母亲都叮嘱我不能打喜鹊,因为喜鹊是益鸟也是报喜的吉祥鸟,打了会遭报应。至于麻雀是标准的“四害”之一,只管打就是了。

只是凭我当时的装备和技术根本什么鸟都打不到,手中的弹弓就是聋子的耳朵,打鸟纯粹是为了自娱罢了。

其实,全村人除一两个数得着的神射手能打中几只麻雀外,捕得到鸟的人也就只有隔壁的陈九爹。他会把雌性斑鸠装在鸟笼里利用叫声来色诱雄性斑鸠,那时候一只斑鸠可以卖得五毛钱。

只要他把笼子往屋后的小树林一挂,笼子里的雌鸠“咕咕咕、咕咕咕”一叫,就真有色胆包天不怕死的雄鸠立马成为裙下之臣。据说这是陈氏家传的独门手艺,是陈家赚外快的绝活,概不外传。

后来一直忙于求学,根本无瑕顾及这些鸟事。

直到我工作调动至洞庭湖的一个苇场那年,有同事的弟弟,小名叫贱贱妹子。我们当地习惯把男孩叫妹子,女孩叫伢仔,反过来叫。至于那个名字中的“贱”字,就像北方人叫阿猫阿狗,大人们认为叫一个这样的“贱”名就命贱,不会生病。当然也有叫狗妹子、牛妹子的,这纯属迷信。

入冬后,贱贱妹子在家闲着没什么事做,就制了一副篾篓子,骑着一辆只有铃子不响全身到处乱响的破自行车来湖中贩鱼,想赚几个零花钱。当时,我们工作的位置地处洞庭湖中心,平时实在无聊得蛋痛。于是,他提出过两天后带一杆汽枪来,让我们打鸟玩,也可以顺便改善一下生活。

那时的工作主要是管理芦苇,芦苇收割完毕后就制成箩子。所谓箩子,就是把打捆后的芦苇堆成一个房子的形状,四周向外出檐以利水,以免打湿芦苇。

湖中风大,箩檐正是湖鸟们晚上最佳的藏身之所。入夜之后,携一枝长手电筒将之照住,因为天空乌黑,鸟儿天生具有趋光性,一般不会在黑暗中起飞。三点一线,一枪一个,一般不会失手。

湖中的鸟儿不像湖外的,麻雀之类的小体型鸟类很少在湖中夜宿,经不住湖风吹打。留在湖中栖息的鸟类常是体重二两以上的麻扎婆、大黑鸟等,运气好时,偶尔也会碰到斑鸠、猫头鹰和芦鹰等大体型的鸟类。

出去一两个小时,围着单位的十几个箩子转一圈,两三斤货色肯定少不了。回来后叫醒炊事员,和几个爱酒的同事一起动手,三下五去二拔毛去脏,烹油下锅,生姜、大蒜、朝天椒一样不少,不一会,一个鲜香可口的飞禽火锅即成。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人手一杯打谷酒,好不惬意。

那一段时光,尽管工作不顺,生活索然。自成有一枪在手后,苦中求乐,小日子倒也过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

借来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快到年关时,贱贱妹子收回了他的汽枪,我们也放假回家了。

回到家中,打鸟上了瘾。于是花了一个多月工资到县城买了一支十连发的汽枪。说是十边发,其实只是在枪尾装了一个塑料转盘,可装十粒弹,击发时还是得一下一下转动

有一事差点忘了,不是我吹牛。那时,我的枪法可以说是一流的水准,无依托情况下,十米以外的烟头,十个至少有可以准确命中。

这功底还得益于大学摄影时练就的绝技在摄影中,长焦距、大光圈特写远处的花、鸟等画面称之为打鸟。

那时的相机没有防抖动功能,在没有三角架固定的情况下,长时定点拍摄全靠手上功夫。数学中三点一个平面的原理用于固定相机,胳膊夹紧、双握住相机,便可组成一个三角形。久而久之,持续五秒以上暴光对于我来说没一点问题

这个技艺移植到拿枪上,就算没有任何依托,汽枪长时握在我手中不会有丝毫的抖动。

打鸟的最佳季节是在季后,春夏是断然不行的。因为春夏是鸟类繁殖的旺季,打死一只常会饿死一窝,这是亡族灭种的做法,极不可取。

另外,入秋后各种动物食源丰富,一季之后,个个长得膘肥体壮,油抹水光,正是下手的好时节。

但对于打鸟,雪夜是最佳场所。因为雪的夜晚,鸟儿都是歇息在树梢。站得高又有树叶摭挡视线,难于发现且命中率不高。

只有大雪纷飞的晚上,雪压枝头时,鸟儿都落在树叶下,距离近视线好,基本上可以百发百中。

每逢雪夜,我便会街对面酿酒的李师傅一同去鸟。他的枪法和我在伯仲之间。两人各配一支电筒一杆枪和一个可肩挎的蛇皮袋子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到附近乡下找一处茂密的桔树,桔树是常绿植物,是鸟类冬季栖息的理想之所。加之桔树树形又不高,就更便于猎杀。

一般情况下两人打配合,一人照手电,一人持枪击杀。如果一个枝头同时歇有两鸟,那就各显神通。各自右手持枪,左手持电筒照明,相约同时击发,枪声响过,双鸟应声而落。

大约两三个小时过后,各自便可以猎到十多斤。我们一般也不贪多,遂打道回府。叫来妻儿烧水拔毛,开刀取脏,撒盐腌制,第二天悬于屋檐下向阳凉晒,待需时取来食用。

这种无政府状态并不长,约两三年后,枪支管理日渐严格,动物保护也逐步规范,麻雀们都成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于是,去派出所交了枪,老老实实做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

那年月,没有手机,没有歌厅,夜宵摊都找不到。一个红泥小炉子加些木炭,生活虽然单调了一些,倒也乐得轻松自在。

如今,手机、电脑外加跨下良驹宝马,吹汤喝水、歌舞升平,却等于多养了两个儿,有时反而觉得有些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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