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印象

一座古老的三合院，土墙土瓦，飞檐斗拱，让老家古朴而略显端庄。盖瓦和扑瓦的错落有致，让老屋的房顶沟壑纵横，略显层次之美。只是老家的墙体已经脱落，墙筋露出，使他略显苍老而略显忧愁。墙体上不时还会有斑斑点点因渴望和期盼而留下的泪痕。虽经风霜雨雪，依然坚强。老屋飞出了无数只麻雀、燕子、杜鹃，当然还有人。说起老屋，大家都有些缠绵，更多的是疼惜这个曾经生我养我的地方。印象中，人去楼空，只有燕子年年带着雌鸟，回来筑巢。所以老屋并不孤单。

老屋背靠着大山。大山上树木一年四季郁郁葱葱。马尾松枝繁叶茂，直插云霄。花柳树浑身长满褶皱，白杨树树干笔直，像个还在懵懂期的少年，伸长脖子，想弄清楚山那边的情况，板栗树浑身长满毛茸茸的刺球，一副威不可侵犯的架势。只有合欢树，稀疏地点缀在林间，小小的叶片，毛绒绒的花蕊，悄悄安享宁静下的一片静谧。大山上的山脊上有一条略显曲折的山路，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鸟瞰着白云。

屋前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里全部是斑竹，有的竹子已经枯死，有的竹子顶部已经干枯。不过竹叶很密，密不透风的竹叶把竹林封的严严实实，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挡住了南来的风。竹林里遍地是散落的竹枝、竹叶。厚厚的竹叶成了何首乌的栖息地。拇指粗、酒杯、刀把粗的何首乌从竹竿上爬上来，在竹顶上敬请地沐浴着阳光雨露，发芽长叶，将枝叶散落在竹林上很大一部分。它们开着白花，结着球状果实。向着老屋发出会心的微笑。

竹林的外面有一棵老槐树。老槐树的树枝光滑，被弯曲成各种形状，就像人们给小孩许了露水干爷。槐树就像一只长满斑点的长颈鹿，望着老屋。老槐树的树根早已被雨水冲蚀出来，碗口粗的树根四处伸展，像匍匐的一条条出巢蟒蛇。

老屋的中间是一个只有100平方的院坝，平时长满了野草，一到下雨就坑坑洼洼。这是麻雀的天堂，更是蚱蜢的乐园。青蛙喜欢在这里晒太阳，蜻蜓喜欢在这里展翅低飞，在这里滑翔，这里有免费的停机坪。在这里展示飞行特技不怕出现事故。因为满地车前草的叶子是这样柔和。而且累了可以听蜗牛在叶间絮语，讲述花间动听的故事。当然还有苍蝇，也被这里清凉、甘甜的露水所吸引，舍不得走罢了。铁马鞭方方正正的身子一绺一绺的，紫色的小花格外醒目，小昆虫可能也没见过这样绮丽的的花儿吧，围着他飞来飞去，非要看个究竟，为什么要开出红中带着蓝的花儿吧？

老屋的东侧十一层石头台阶。台阶是一块块长方形条石拼凑而成，从院坝一直延伸到田埂。站在田埂上仰视，条石一级级从田埂上升到院子里，就像搭起的一道上楼梯子。田埂边有几棵古老的荆桑树。桑树的叶片很青很厚。

平时太阳从石级下慢慢爬上来，煦暖的太阳把老屋照得又白又亮。强上闪着金光。发暗的墙上，几个用白石灰刷成的大字格外显眼。“一切以阶级斗争为纲，千千万万不能忘了阶级斗争”“少生优生为人民”让人联想起老屋曾经经历的波澜壮阔的运动。老屋见证了岁月的变迁，历史的巨变。四道紧锁的门已经发黑。粗糙的木门饱经风霜的侵蚀，而略显陈旧。门槛上刀痕累累显示着岁月年华的久远。

春天的燕子回来了。在屋前呢喃，诉说着去年的往事。或带着儿女在暖和的春光中和清风嘻戏，是白云看着他们，望着它们笑，老屋为她们欣喜，为它们自豪，因为它又多了很多孩子。也许他正迎着暖和的风，晒晒苍老的身子。专心听燕子在远方的见闻。院子里的花草都围着他笑，笑得那样天真、安然。桃花、李花、梨花、月季花都围着他跳舞。他正徜徉的幸福里，静听蜜蜂的浅唱。鸟儿从这朵花枝上跳到了那朵花枝上。昆虫们也在为它歌唱。他们要用最动听的歌声陪老屋度过最幸福的晚年。

夏天的暴雨回来了。他唱起了山歌一路走来。老屋的耳边一阵哗哗的声音，这声音是那么熟悉，又是这么的和谐。燕子躲在了屋檐下，青蛙跳到了院坝里。螃蟹爬到了条石上。老屋看着雨水顺着屋檐滴下来，形成一条条笔直的线。老屋很喜欢这些细线。因为它是那么晶莹，明亮。曾经的曾经那么多的孩子用手捧过它，在他们的手上溅起无数水花。而曾经的曾经，孩子们也这样抛洒着自己的水柱。孩子们曾多少次在暴雨中撑着雨伞踏过屋檐下的水花。他们还把螃蟹的钳子捆在铁马鞭上。如今，孩子们走了，永远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只有青蛙还在夜晚的时候，为它唱着歌。远处的荷花还在开放。

秋天的大雁飞回来了。老屋既欣喜又惆怅。一个个人字那么熟悉。一只只大鸟落在了院坝外的竹林上。麻雀在院子里跳来跳去。树上的水果早已成熟。松鼠在枇杷树上跳来跳去。忙着把板栗储藏在楝树的树洞里。有时候也到屋檐下来看看。在屋檐下的木头上跳跃。老屋仰望着天上的白云，看着山上飘下来的落叶。听着林间鸟儿的欢唱，望着孤寂的小路。曾经的曾经小路上走过多少行人？南来北往的，过节的，赶场的，背着爆花机走街串户的。劁猪的，抬陪嫁过喜事的，锁啦队一队接一队。主人曾经热情地招待他们，如今小路孤寂了。树木长高了，长粗了。老屋看着看着，不仅落下几滴泪来。他想起了往事。

往日的院子何其热闹！狗在屋檐下狂吠，猫在门凳上卷曲着身子呼呼大睡。早晨天不亮，鸡就在打鸣。牛的哞哞声和羊的咩咩声更是传得很远。夏夜的皓月下，几十个人围坐在一起看着月亮，数着星星，谈天说地，似有说不完的故事，爽朗的笑声在院落里回荡。大雨滂沱的中午，屋内高朋满座，人们围坐在一起打板二带五，扣三，或者划拳猜令。六位高升、八匹马响彻远方。小孩子则乘着星期天在院子里背诵《小猴子下山》，它喜欢书中的猴子。更喜欢孩子的那股勤奋劲儿。他觉得那时候的人们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了点，但是没少快乐和幸福。如今孩子们长大了，去了遥远的城里安了家，落了户，它为他们能过上幸福的生活而感到欣慰。不过，他心里还是缺少点什么。它倒有一种失落感。因为缺少人的屋子就少了一种灵气。说真的，它倒希望他们回来。

因为老屋的周围并不缺少资源。

它相信，他们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