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飚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34.
红心果、野芭蕉，落了一地
算出我要来
孤独的鸟指引风
蚂蚁排着队往山神家运午餐
（1）小小的丰收夸大了金沙江的幅度
这一点，我没有向上天汇报
（2）落日用金沙江粘合、封住万物的反光
像有时的心境，是两倍的自己
要把自己活成绝壁，底气星云一样升起
在高原的边缘，胸怀是出路她抓着深渊的拐杖
（3）一个人走着，旁观者有落日分封的领地
边境线比半个小时的想象力还松散
像我靠着的凤凰树，鸟窝是额外配给的飞动之心
（4）我要在这狂野修土房
附近的花岩石和夜光河都成了孤儿
流浪曾收养我，一条小道是个性的弹力
勿用太多，上苍心肝一样的红土
猛兽亲戚一样，鸟鸣是刚蒸熟的干粮
可以晒到太阳上
人间的一切都是大地的半成品
35.
大地的脂肪，玉米地、薰衣草
劳累、死活
36.
玉米地入秋后，成为古书
大雪无知一样干净，卷心菜中年一样凌乱
鹅和山羊是老人的两件乐器
翻山越岭比棍子和狗管用
在山口堆雪人的，又制造一起生离死别
干热河谷的雪，是蔓延的填错了地址
总会在别人的错误中欢天喜地
逃亡一样美丽
37.
江河没有影子，也没有内脏
每一个旋涡都有一个太阳风口
像我潜行于人海，每一条深渊都是大驱力的螺旋桨
我看峡谷内江的细小，如上天看我四肢完整
体内的黑被赞颂为心中明亮
38.
这场雨，我看到
想纠正大地偏颇的一面
水正撤回山内，沙沙的开会
空调冷气是会议纪要的复印件
（1）一年分旱雨两季，干旱应被尊重
像少量的金铸成铜鼎
我们总向往调制
（2）每一株草，体内都有一截铁制的风
枯了也不倒不散等着叶子还魂于蒲扇
（3）山火烧起来，火苗是吹奏大峡谷无数的舌头
歌声如人烟，在火化投胎还俗的神，都得回家
（4）像水银制成了镜，你与你的灵魂
（5）凌晨一点大雨，是黑夜自燃的白火
落在城里的叫污水
返回大峡谷的是金沙江的虚岁
被雷电照过的取了变压器厂的女工
天天给草木缠绕漆包线
（6）夜雨的银元中，闪电是没有密码的存单
每一秒都是上万代的大峡谷
（7）闪电随风进入另一个房间
爱追赶诗神的流年
摩托车用整个黑夜充电
山顶与河边有无事可做的落日负责她的安全
（8）我数着雷，叫出躲进水里的魂
我们从未去过天上，她却从天上返回来
39.
在高原，看九点钟的太阳
驱赶黑云到田野像中年妇女用黑塑料袋把鱼食撒入水田
坟头是大地压低的帽子
不想再见人世的金黄
40.
每一片树叶都在冲印自己的落日
凤凰木过于琐碎，仙人掌曝光不足
绝壁有满天的孤独
41.
落日要回家，必经金沙江、雅砻江、巴关河
像晚饭后的妹妹，跳一百次绳
金沙江的忧郁比水还多
野生的安静一点也不像妹妹涂在石墙上的太阳
42.
金沙江水解毒，洒一点在头顶，不恐高
可以看见神走过的路，深渊像是自己升起的脚印
落日有无数的足，藏在每个村庄粮仓一样的黄昏之后
绝壁是上天的记事簿，所有的好事像妈妈晒在芭蕉叶上的花衣服
金沙江是有男人味的衣服，红土、红棉都是
43.
在流溪口，我那件纯棉布衬衫被波浪穿走
我不希望她是白鹭，希望她沾满沙滩的纯火
有一点硝烟味，证明我曾有一件布满星星的斗篷
穿上的人可以是喇嘛，可以是多年后我不认识的我
44.
红土是金沙江的嗓子破了
我替他喊叫，水牛用干旱摸出金灿灿的梳子，白鹭飞得慢
像被画家添了几笔
背一篓野草的老甘，从姓氏的大腕里，喂落日一勺糖浆
小昆虫像跑调的曲也在叫喊着
天空有了回声，与人间不远
像海市蜃楼，太阳搬来一座山
时光的边缘是岸，是刀锋
45.
从海拔三个时辰的台阶上到河套边的玉米地
她穿红衣裳，像婴儿和神，像青铜上长出的血泡
她感受玉米地的摇曳，玉米叶须的粗粝
热风灌进一切空隙
46.
跟随一只羊，获得野花和绝壁的款待
我放弃了内心的挣扎
唯有大地在诸神离去后相互珍爱
在上天看来这些小得像不存在
青牛不似座驾，用褪的色学雕塑
山野，金沙江驯服了干旱
47.
说点没用的话
谁让我死，我抗拒
我有身份证、房产证，当过教师，尊重村妇
写过诗热爱草木
神很难把我带离人间
看田野中的坟，上天用野花一再掩饰，对人的骨头无能为力
我还有几个有力气的牛马式小人物朋友
也要陪伴妈妈过好下个小年
48.
金沙江以金与沙立誓，水是野生的
像人被上天看中的是你的神与魔部分
人与人一样俗
金沙江带着世道奔波
山峦、干旱、页、病是修车的零件
金沙江从不提及雨，是她在云天的亏欠
雷电的身子骨
我要这么用水也会有这样的命运
49.
去盐边县途中，山脊如强弩绷得殷红
箭头是烟熏的土房，寖了药
白天的月亮是一个桥洞
50.
汛期过后，金沙江都退出十米，人与同类争什么
干旱把逼出隐藏在绝壁上的猛兽线条
红色载重车在桥上，像磕头，声控的路灯亮一下、灭一段，通往那些地方
51.
雅砻江水黄绿粉粹一样扇动
她是一个青年大部分的诺言
对神的承诺，从爱万物获得
绝壁和深渊一样的高贵和自由
养十头牛是一种虚荣
红土上种水面都收获十倍以上
女人怀孕的鱼一样漂亮，拥有一条大江做子孙
51.
到处是芭蕉和竹子，还有两卷金沙江和巴关河
多好，一个做金卷一个做戒尺
还有山谷苍茫的，把人间当做了最新鲜的荒凉
要用野性驯化
52.
金沙江里不能养鱼，鱼也成不了龙王
就像所有神不是出生天堂
大峡谷一块是红土、一块是虚像
都有无尽的石头，小若钻戒、大过几个人世
放羊的，常见凌晨三四点钟的大峡谷
对上天重新安排了的尘世，梦想一无所知
53.
（1）我以为是高原，让天低下来
金沙江像她流淌的亿万年
送上去的倒影有多重
（2）大峡谷和她的落日，胜过所有寺院
我要在这建一所小学
教孩子们放羊
（3）一场又一场山雨
我们的神也不跑回来
我还是酷爱旱季的干净，牛马黄金一样疲惫
（4）江是山的比喻，一切移动的都当为少年
绝壁还在上天的幼儿园
（5）土房子是大地的善举，被月亮的引力在夜晚支撑
（6）野生的江面上，用云天的倒影仿造一座天堂
该不用土地证、纳税证明
告诉风，不再领取各类保险
那只代表我在人间结余的贪婪
（7）有船飘过来，像一句口信
她撒开闪光的网，捕捉早期的无线电波
（
8）金沙江，是上古和未知的一段通道
我常来岸边看看
没有同行者，也没有车船开出来
虚空是他的维修工。被神租赁了吗，还是人已不会使用
（9）江面的波纹是众神的凌乱
下沉的是种子，浮出的是短命的光
（10）天地没有买卖，用幻觉取悦彼此，万物为美活着
上天，写得一首好诗画得一世好画
大地负责收藏和赠送
（11）突然感到，草木以生长为枝叶，鸟虫尽本分
猛兽之美，胜过人残留的丑陋
怎么这么安排，这一句大峡谷没有回声
54.
金沙江在大地上赠送了一万顶帐篷
从未像落日收过关税和暂住证
她自己也获得了免费的光芒
这是一对多么幸运的生灵啊
55.
无论魔鬼和凡人，出生时都是天使
干热河谷在往前一点一点的元谋
大片红土上，我们忙碌的，上天以为拨快了蚂蚁进化的速度
长成人这么大的蚂蚁都该有人的尊严
你的举动带着所有经历的痕迹
正义与邪恶都会让你的生活不得消停
年过半百如沈烨
不怕鬼、失眠、色和穷
怕庄稼、孩子、糖和饿
说到饿，闻到一股黑暗味
是一只小老鼠咬开了火腿肠
它也怕黑、孤独，与饿一起作伴，返回自己的地狱那里一定也有警察和红灯
它走的一点不超速超载，天亮还早
56.
吃粮食的，在晚年都想做一回农民
与土地人先交上朋友
为什么对深渊、绝望和干旱这么亲
我体内一直带着他们
把这些初恋一样还给他时
我也到了向神说清楚的年龄，不需要在惊动别人
57.
凌晨三点，左太阳穴方位，隧道内发出火车轰鸣
当时星辰在调拨群山
我希望，她的玉米地得到更多红土
羊圈从悬崖上往人世挪一间
有鸟窝的凤凰木，这大地的麦克风
已被金沙江充满电
此时烧香的只有灵火
我用浑身肌肉猛兽一样拜天
天快点亮，我听的看的很少一致，这一次不行
我用乌鸦岭上的坟起誓
58.
一个人，与世外会相处很好
两个男人，会有一个逃回世俗
会有一个女子神一样跟着我，把我当成她家的山羊
你看几亿年的山裂开
金沙江赶着落日返回来
59.
麦地中的神值夜班
有时真想让它和落日，把我抬走
但我迷恋金沙江
入夜是父亲深色的工装，白天如公主裙，加上山峦的成色，就是晚餐的围裙
我爱着棉质的金沙江
它是野生的，离开人间也活不了
60.
这辈子做你的村民，把牛马做兄弟
草木有金沙江的银行。这些上辈子一样
干净的财宝啊，以落日为密码
一切都发生在大地之上，与天毫无关系
忧郁总是多于辽阔
61.
高原之上，我喜欢黄昏下的榕树街
放学的孩子比落日跑得快
护送的老人得到更多光芒
打扫树影的清洁工，反光马甲像电影中的神一样
砖房被照得如同一天都通红
孩子们长大了，很少在回到这里
我的爱啊像榕树把跟长出了体外，给世道一点野性
62.
房子是更浓的土，在流水与山坡构成的钝角内
他们就这样确定了自己组成了人世
大地还可装下许多人间
63.
低压的云团，是田野上突发的一个神的县城
红土岭上的房子还原为城墙
我和庄家、工厂、高度路栏一下子就在人间之外
更远的天，空的发蓝，像与我无关的鹰
落日用天掩埋了大地，落日上没有坟墓
他为骑摩托车的我争取出两秒钟
这足够我用金沙江让世界复活
太阳没有背后，高原只能直视
架设的高压线与红棉纠缠，不是维修工散漫
是野花让它早熟，到了在落日上恋爱的年龄
晴空炸出了白云
64.
干热河谷，六亿年终换上列车的心脏
金沙江，与人间的颜色一致起来
我看太阳珍视一天的光芒
与神的差距，就是对日常卑微的恭敬
我捡起落在地上的米粒，放进口中就有一万里稻田与我合唱
白鹭是一块阴凉，经书一样伴我走出干旱
我在人世的修行，就差这么一点外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