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泰山记

山东有个泰山是为东岳，闻名天下；而我的故乡河南汝阳竟然也有个泰山，且名气越来越大，成了故乡的骄傲，也成了九朝古都洛阳的一张风景名片；虽不能与东岳比肩，也不愧为豫西乃至中州的名胜，因其与东岳东西相望，故被称之为西泰山。

西泰山在汝阳城南，汝阳乃洛阳正南百十里地的一个山区小县，是从漯河平顶山那一带平原往西刚刚过度进伏牛山区的地方，有山有水有平地，很让一些豫中和豫东平原上的人羡慕。据说唐朝的时候，武则天夏天在洛阳热得难受，便问群臣附近哪里凉爽，有人推荐了汝阳的西泰山。不知那时的县名山名是否如此。于是，女皇坐着轿子被前呼后拥着出城过洛水，一路南来，上了西泰山。不管此事真与假，反正有了帝王之气的笼罩，加上景色确实迷人，夏天确实凉爽，这西泰山便出了名，在名人笔下与史辑典章中也有了记载。

彼时的路必定是异常难走的。我想，那武皇帝一行人等怕是一路颠簸受罪不小的。也许正是躲在人迹罕至之处，才得以保留了这方青山绿水。如今，中州处处通高速，从洛阳经汝阳城抵西泰山要不了一个小时；且有高铁、高速公路将故乡与外界快捷地连接起来，四下的游人就源源不断地来洛阳、来汝阳、来西泰山了。

很小的时候，我在县城东关的汽车站等车，见有开往泰山庙的牌子，给了我最早的印象。我一直这样猜想，城南很远很远处有座山，山上有座庙；那山叫作西泰山，那庙叫作泰山庙。但我从未去过，只是往南过了汝河不远就再没有南行了；后来，外出求学谋生，就离西泰山越来越远了。当然，自己也走南闯北，游历过不少名山大川。

几年前，一位老同学热情地介绍：

“有空儿回来去西泰山转转吧。春天那儿可美了，满山都是杜鹃花，非常好看；夏天特别凉快，可以去避暑。”

他的话诱惑着我，我于是强烈地向往起西泰山来，期盼早日回故乡去。

那年国庆放假，我们一家三口终于成行，三个多小时就从长江到洛河再到汝河。择一晴日，携父母跟着姐姐一家，自县城驱车南行，过汝河，进山区，钻隧道，不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急切切地下车，抬头四望，映入眼帘的是群山环抱，中有气势宏伟的一座巨石山峰，足有一千余米；那山峰颇似炎黄二帝的两尊头像，俨然二人在友好会面，故被称作炎黄峰，的确名副其实，全无人工雕琢的痕迹，真是纯天然形成、天地造化也；此峰左右两侧均有稍小些的山峰，仿佛一群勇士与追随者在紧紧护卫着炎黄二帝。仅此一峰便立刻吸引住了游者的目光，停住了脚步，使人产生了对西泰山的巍巍敬慕之感，仿佛中华文明远古史扑面而来，离我们好近好近。

此时正值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碧空如洗，秋高气爽。我们一个个精神抖擞，从一侧山路往上走，一路的鸟语花香，一路的林木葳蕤。及至山顶，微微出汗，我们扶膝喘息，久居都市，身体亟需历练，此番行动也有益健康。且来好生饱览西泰山的美景吧。就见山间有一潭碧水，被称作情侣湖。不知这水从何处而来，山泉汇聚乎？天雨积攒乎？此处的空气格外清新，毕竟海拔并不过高。放眼远望，群山巍峨，郁郁葱葱，有了些许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人人都说家乡好，我定要赞美家乡的泰山。此山拥有炎黄峰，确有阳刚雄奇之气；它也有阴柔一面，与两个伟大女性有关，前面提过武则天，据说此地还有补天的女娲娘娘的遗迹。所谓的泰山庙莫非就是娘娘庙？

我朝北遥望，北方有汝河之阳的县城，再往北越过万果山、大虎岭，就到了广袤的山北地区，那里有杜康村杜康河，那是酒宗之地。如若此时此地，沐浴着泰山凉风，饮一杯杜康琼浆，岂不快哉！不知古时的杜康是否到此一游？

秋天的标志红叶也已出现，在山间形成一片一片的红云，可谓层林尽染，与春天的杜鹃形成对应。京城西山红叶名闻遐迩，我们这里也有红叶；小时候看电影《闪闪的红星》见到江西革命根据地映山红遍地盛开，没想到我们这里也有。我不禁叹道：

“巍巍西泰山，悠悠故乡情。家乡的风景如此多娇！风景这边真好！”

若是春天，红色的杜鹃花海会吸引着八方游客。我的姐姐笑道：

“一到春天，外地来好些人，还有武汉人来呢！他们在洛阳看牡丹，来咱这里看杜鹃。还有人来了就舍不得走的。”

闻听此话，我颇感惊讶与惊喜。想当年，我们这个穷窝窝，交通不便，少有外地人进来，无论是经商还是看景。那时也没有听说这里有景那里有景。当人们不愁吃喝了，有闲且有钱了，便有了精神享受的需求。我们逢着了好时代。

下山是沿着一条山谷走的，谷中有潺潺溪流，间或在陡峭处成一小瀑飞下，颇有气势；溪流一侧是弯弯曲曲的山路，路边有栏杆，走累了便可靠栏歇息，或凭栏观景。溪流两侧皆有树木与怪石，森森然遮蔽了不少阳光，生出一路阴凉来，让我们心旷神怡，不觉疲劳热燥。最是那蜿蜒于洁净圆石细沙间的清澈溪水，一眼见底，亮闪闪的，掬一捧送入口中，冰凉甘甜。妻子兴奋道：

“真好喝！这不就是矿泉水么？”

再捧起一把将脸打湿，立时眼明脑清，惬意无比。

溪上还有小桥，将山路从一侧送到另一侧，给人以奇妙的变化之感。小桥、流水、山石、绿树、花草与我们凡人，构成一幅精妙的画卷，使西泰山有了南国山水的灵秀之美。

有当地的老者与村妇在路旁摆着小摊，出售山货。我购得一根拐杖送与老父，猜想此物可能是由当地所产的藤条类植物所制，虽不粗壮，但结实有韧劲，助得老人行走之力；愿我的老父亲步行稳健，如这大山一样长寿。

我们下得山来，进入另一个世界。入眼的是粉墙黛瓦的别墅、酒店，还有古色古香的民居。我们走进一户农家乐，整洁干净的院子，简朴的屋舍。不多久，主人端出几大盘山上长的野菜、几大碗红薯面条，这是家乡的味道，我们开怀畅食。饭罢，坐在粗糙得很是原生态的小凳子上，闲聊，转悠。只见这小院落的屋檐下挂着一串串饱满大个的玉米棒子，它们泛着黄澄澄的光泽，跟院中无处不贴的大红对子形成恰当的搭配，这是在都市里难得一见的画面，分明在告诉我们西泰山又是一个丰收吉祥如意的季节。

我们决定明年春天再来西泰山，看尽一山红杜鹃。

2020年7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