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说（外四首）

稻草说

你只知道大米，却不知道稻谷

更不知道稻草

稻草是稻谷的根本，在倾其所有后

沦落为草

稻草是高贵的，即使是草

也不为寇，不为虫，甚至不为民

它们会有更大的作为

如果是第一根稻草，可能救命

如果是最后一根，则有力量压垮强健的骆驼

有时候，它们不得已纠缠起来，就是草绳

力量叠加后，能够拉得动整车大米

也可以，扼住绝望者的

颈项

鸡皮疙瘩掉一地

小时候怕冷，身上总有一层鸡皮疙瘩

四面透风的小房，装着我和母亲的眼泪

长大后，冷暖已不成问题，可鸡皮疙瘩

还是一层一层地

生活设下的陷阱，不知道会在哪一个转角

害怕，也起鸡皮疙瘩

到了中年，事业和地位与日俱升

耳边缠绕着柔和的风

可不知为什么，有人像是会念魔咒

他一开口，我的皮肤就发紧

鸡皮疙瘩直往地上掉

在清醒者的旷野，软软糯糯的奉承

也是一种寒冷与恐惧

母性

收麦子时，围住了一只野兔

割麦人的吆喝，像惊慌的风，左冲右突

那是一只母兔，我们看到了肚皮上

粉红的乳头

兔子不慌不忙、跑跑停停，把我们

引向地角

毫无意外，它被掷出的镰刀扎死

继续收割时，我们在它逃跑的反方向

发现了一窝小崽

它们尚未长出戒心，懵懵懂懂地

望着我们卖萌

摇

对面阳台的花裙子在摇，风铃草在摇

显然，无关风，是它们自己想摇

盯了花裙子许久，感觉心旌在摇

震源石

一小块丑陋的岩石，被塑封起来

名曰震源石

一些石头，从映秀镇的地底，翻身坐起

几万人，被挤出了灵魂

这些石头中带血，带人体的余温

而小店主央求我，带走吧，带走这块石头

我陷入两难，该不该花有限的钱

消费一块丑石

它的周身，都是新鲜的断痕

消费它，就是把血带回家，把痛带回家

不消费，又如何回避那些

央求的眼睛

在我的生命中有很多忘不掉的日子

5·12，就是其中的一个

那天，我也在震区，真真切切听到

脚下的岩石，发出

骨头折断的脆响

老兰新

他和工友们把钢轨和枕木，镶嵌在戈壁

灰色的空寂，有了一条闪亮的腰带

左边旭日，右边落霞

他在铁道边构筑新房，以废旧枕木做梁

在火车的震颤中，生儿育女

三个子女，分别起名兰新、安全、跃进

铁道边，有一块当年取土的平地

背风，向阳，正南正北

现在，他眠在那里，与枕木房只隔两条钢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