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埋（组诗）

掩埋（组诗）

想念苜蓿地

苜蓿被刨根究底，翻开的土地尚有呼吸

似霜似雾的水汽，静止在地表之上

小雨过后，蘑菇举起小伞

这是土地额外的奉献

母亲把母鸡一个个抱起，中指

探察出热乎乎的希望

蘑菇炒鸡蛋，山里娃口腔中褪不去的味道

虽千里，虽经年，虽深梦

浓浓的油香，一次次把我诱回

想念一片苜蓿地，想念蓝色和紫色的小花

想念那热腾腾的泥土

粉白粉白的小伞，在雨后徐徐撑开

想念蓝紫色的围裙，裹着惊慌的母鸡

迷路

连夜上山，迷了回乡路

路人随手一指，自顾自地走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我可以理解为——

那一个星座，那一颗月亮

那一座高山，或者

那一串犬吠

天地，同一个方位

家乡，不在天上，就在地上

人生思考

每一次远行，都当做不归

每一次入眠，都当做永别

每一次归来，都感恩命运的宽容

每一次惊醒，都泪流满面

世界如此之大

人间如此复杂

我置身于嘈杂的市井，有巨大的孤独感

海啸一样压过来

大街是倾斜的，大楼是倾斜的

遇到的每一个路口，都有一个倾斜的路标

每一次踏空，都是难以预测的坠落

每一次穿越，都是一次新生

所有的祈求，都是徒劳

唯有落日，血滴一样饱满

唯有命运，落日一样正确

掩埋

时间的流逝，是一种掩埋

衰老也是

几级台阶，承载着秋日的缓慢

蚂蚁又爬上了一级台阶

浮灰从低处向上蔓延

青苔，悄悄地绿了更高的日影

而母亲的小脚，始终迈不上最后一级台阶

时针一样缓慢的事物从身后赶上来

再过一些时刻，这些细小的事物

将会追上母亲，并且

把她在人间的痕迹无声地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