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坏了（组诗）

（发表于《诗刊》2015年11月下半月刊）

遛

清晨，很多人在小区遛

有人遛狗

有人遛腿

有人遛孩子

有人遛轮椅上的老人

还有的人，提溜着

遇到的  想到的  梦到的

一些鸡零狗碎事儿，来来回回

无非是在遛一口气

布谷布谷，有布有谷

小时候缺衣少食

听见布谷鸟叫

都说今年好收成

都说今年有新衣

虽然布谷鸟一次次地食言

乡人还是一辈辈地相信

直到我离开布谷鸟的家乡

在布谷鸟该叫的季节，突然悟出

祖祖辈辈，为什么

把一只鸟的叫声当做吉言

布谷，布谷

有布有谷

苦水

一男一女坐在城市的马路牙子上

女人在不停地哭诉

那张脸真像水网纵横的沼泽地

男人两手揉搓着沾满泥灰的工装

紧张而痛苦地听着

哭够了，女人擦擦脸

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轻声说：爹娘和孩子，你就放心吧

然后毅然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看的人有所明白：越来越逼仄的乡村

已经盛不下留守妇女的苦水

她们从遥远的地方赶来

只为把一腔苦水

倒进城里的下水道

多出来的一秒

今年上半年，凭空

多出了一秒时光

这是地球给予所有生命的慷慨馈赠

多珍贵啊！

然而，很多人还没有打算好，如何

消费这一秒财富

它嘀嗒一声，已成过去

只有我，早有打算

为抓住多出来的一秒生命

提前买了一只贵重手表

它能在特定时刻，分针

缓跳一秒

好是好，可过了一秒之后

别人已到未来

而我却落在当下

太阳坏了

孙女学语，会说什么什么坏了

爷爷，玩具坏了

爷爷，我的书坏了

爷爷，帮我修修吧

有一天，她奶奶病了

孙女带着哭腔说：爷爷，奶奶坏了

快来修修吧

有一阵子，雾霾很重

孙女多日没找到太阳

她望着天空自言自语地说：太阳坏了

行走在阴影边缘

沿着阴影的边缘行走

一只脚亮  一只脚暗

亮处的脚很轻

暗处的脚很重

地面倾斜

躯体倾斜

心脏也向亮处倾斜

黑白两色的情绪

想让阳光多些  黑暗少些

生活的重担也是如此

一头挑着甜蜜

一头挑着苦涩

苦涩与甜蜜

如何让生活找回平衡

前面拐弯

就要走出阴阳分界

心生一丝担忧

没有了阴影

倾斜的心还能否落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