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雪(外四首) 诗/马维驹
候鸟一样,每年冬天迁徙而来 城中村,就在我的楼下 一所平房,是洋楼群落的一个伤口 灰暗而丑陋
去年来时,院中菜园葱郁,有老人躬身打理 木棉花忘乎所以地开着 小院残红点点
今年再来,菜园无人劳作 晨起,见花圈两排 白森森的纸火和孝衣,让这座热带小城 落下一场鹅毛大雪
有些噪音只是一朵谎花
在阳台喝茶的时候,有尖锐的噪音传来 不能确定来自何方,似乎整座城市 都在沉疴之中
茶,越喝越淡;心,越来越烦 许多噪音,填充我们的岁月,刺一样 突然扎进柔软的肌肉 打桩机的声响,将会隆起一栋大厦 年猪的嘶吼,会有白花花的胴体高高悬起 孝子的啼哭,把一截时间烧为灰烬
而有些噪音,莫名地撞击着一切 痛彻而凄厉,犹如烟火人间 一场无处可逃的重疾 而我们忍受的结果,往往只是 一朵带毒的谎花
退休
回到老单位,见到老部下,双肩轻抖 羊绒大衣顺势离身,却软软地落在地上
仿佛听到,大衣口袋那张折叠整齐的纸片 在跌落过程中,惊叫了一声
春草
坐在荒野的草地上,观小草如何挣扎着 捧起它们的春天 看黑山羊忘情地亲吻嫩情人 小尖叶从去年的枯草中顶出来,仿佛 婴儿脱离了母体 顽强的生命,从石头下面曲曲折折地爬出来 春天的召唤无法抗拒
草地边缘,一条斜坡通向中医院 一位大娘推着轮椅,艰难走过 瘫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想必是她的儿子 不知道得的什么病,但可以肯定的是 在这个春天里,母亲用单薄的身子 尽力把她的儿子朝着春天带
尽管,他们的头上也压着一块巨石 但我还是要祝福,他们总会像小草一样 找到自己的春天
忆我的第一个老师
佛堂,当做学堂 神让出的位置,正好搁得下一块黑板 煤油灯下,你把石膏搓成粉笔
在你手中,那些粉笔一点点磨损 粉末染白了你的须发和双肩,加厚了 你脚下的尘土
后来,同学告诉我,一块粗砺的黑板 把你一点点磨成了灰白的粉末 曾经属于神的位置上,尘土静静地覆盖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