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抗（外三首）

抵抗（外三首）

秋意很深时，你已经无力抵抗
他们使用木工工具，对你
作了一些修修改改

作为一个老木匠，你熟悉全套手艺
无非是砍、削、锯、钉之类
有一些陌生的分子进入你的体内
你心有不服，却不再抵抗

你每天早晨，都要拿出精致的药片和胶囊
极力劝说那些忠勇之士
放下武器，听天安命 

仰望与俯察

我曾经那样专注地研究过天象
像一个占卜师，察星座，观流星，演兴替
在满天星斗中辨认天狼星、参宿四、南河三
冬夜大三角、猎户座的腰带，都给我
以踏实感和稳定感

我也曾经那样专注地研究过蚂蚁家族
蚁后的尊荣，工蚁的勤劳，兵蚁的慷慨赴死
高等社会才有的秩序，在我的脚下
星系一样运行着
这让我猛然察觉，人类自诩的文明，是多么
危险而浅薄的谎言

在我高烧不退时，母亲会在星夜祈求上苍
以自己的薄命，许一个大愿
而中医四叔的处方，则以草木昆虫配伍
车前草，柴胡，蚂蚁……
蚂蚁味咸、酸，性平，归肝、肾二经 

航路

在你的田野上空飞过，留下一缕烟雾
它们制造云，也制造幻想
当听到轰鸣时，你会直起腰，吸一支烟
并开始幻想
你想，有人在高处便溺
你想，自己的孩子，应该
从前辈的头顶飞一回
烟雾缓慢消散时，你感到了某种空灵
当然，你并不知道，那叫诗意
你只是觉得，小麦、谷子和燕麦
似乎更明亮了一些，而山梁和山梁那边的城
似乎低于这些养活人的穗子

我该感谢谁

有文化，有地位，有金钱，有前程
我该感谢谁？

想到了家乡二亩薄田，每年
产出金黄的麦穗，或一窝一窝的洋芋
它知道这个家不容易，使足了劲儿
供养着庄稼，庄稼供养着我

想到了那几只母鸡，它们
上午刨土寻食，下午准时下蛋
第一枚带血，那也是一位年轻的母亲
生下它的长子
那时，一枚鸡蛋六分钱，换一支铅笔

想到了母亲，每学期都要剪几绺长发
给我换来崭新的课本
贫穷母亲，唯有把身体的一部分拿出来
供孩子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