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醉暮春

文/马云丹

谷雨，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饱满芬芳得让人迷醉。

在谷雨天里煮谷雨茶，欣喜地看那些谷物日渐丰满，日渐圆润的希望在雨中欢呼。

友送来香椿。她将嫩柔柔一小捆香椿从纸团里拿出来，递给我：刚从山村里掰回来的。

我看到她衣衫上带着些短小的杂草，还有被风吹得更自由的发丝，嗅到她身上雨丝潮湿的芳香与香椿清远的香气，笑骂她：野丫头！

谷雨食香椿是节气习俗，亦是味蕾习惯。我们都还是传统的吃货，喜欢节令新鲜清欢的味道。

老的岁月，鲜的食物，是人生最简单的走向，走着走着就老了，味觉却更清晰了，捡鲜弃陈的本领也越高了，不惊艳味蕾与记忆的味道都不予理会了，是清傲了。

友坐下来，端起我的茶就喝，她眼睛清亮地眨：你真应该去掰香椿，那山村的野和你心中的野一样，你信不？

我另倒了茶，对她微笑点头。她撇嘴：装！我惊问：我装什么了？她赌气地把香椿团回纸里，在我眼前摇晃：你装相信野的意味！

我一把抢过她手里香椿：我相信就是相信！送给我了还想反悔？友忍不住大笑起来，后又端起茶叹气：唉，你是越来越懒了。

我散开香椿，让它们舒展腰身，只等黄昏里与友同约它们共度好时光。

是懒了吗？大概吧。身是懒的，心还是野的，友懂我。她说我的心和山村的野是一样的，我不言语，是深深地认同。我装作的不惊，其实是心惊了，所以微笑相待。

我的心早去了山间一趟，那山坡上的风，石，地，草，庄稼在细雨里清新不脱俗，是人间烟火的底蕴。

我这心是野啊，一直野着，一直野到年少里去。年少里追风沐雨，用衣衫兜了香椿和野菜回家，满衣衫的野味。那时候我也是野丫头，会让笑声呐喊声回荡在山野，野味十足。

友说：古时候有走谷雨的风俗，我还是比较古的，我去野外走了一圈。我说：喝谷雨茶也有古意。

友问：谷雨后去看牡丹花吧？我说：不去。友说：为什么？我回：牡丹太美。友惊叫：那可是“谷雨花”，谷雨三朝看牡丹！

花就是花，欣赏就好。谷雨就是谷雨，我只欣赏雨。我知道她又要撇嘴，忙接上：撇嘴长皱纹！友故意左右地撇：这样就对称了。相视而笑。

我不愿欣赏牡丹逼人的贵气，或是自卑的缘故吧。

与友将茶移至阳台，坐在马扎上，看着窗外似有似无的雨，电炉上茶壶里依旧煮着茶，升腾着缈缈蒸气，似仙似道，禅意弥漫。

这样的天气暮色也早早地落了下来。友安排我收了茶去，醒红酒。她拿了香椿下厨去，口中还得意着：雨前香椿嫩如丝啊！打开一瓶红酒，看到岁月的艳丽在夜色里舞着静美，心艳。

厨房里丁丁当当响一阵，友端来一盘香椿拌豆腐，一盘香椿煎鸡蛋，回转身又煎了牛排，拼了水果沙拉来，中西合璧。

友说：让红酒醒着，先喝点白酒好邀香椿入口。对，白酒就是英雄好汉，那两盘香椿做成的菜就是清雅美人，英雄爱美人！

一口白酒入口，真烈呐！快邀美人来！夹了香椿豆腐入口来，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香椿的清香豆腐的柔软化解了白酒的猛烈，味蕾之上任由清欢缠绵。

英雄爱美人的故事不可多，多了就会犯浑。还是换了红酒来，慢，用最慢的心怀品红酒，融入香椿的美味，并不突兀，我想大约是心喜，所以眼前的事物都是喜的。

一个节气就是如此丰满、简单、烟火。友说：到底我们是俗人，俗人这般好，真是幸运。是啊，如此幸福安好。

将时光一点点珍藏吧，在心间酿一壶酒，在美好的日子里，与美好的人分享。

谷雨，雅致。心情，别致。日子，精致。俗世，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