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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克杭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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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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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云山

云山的寒冷是令人恐怖的,比云山寒冷更恐怖的是中国军队。

在抗战七十周年的胜利纪念日,人类社会如何避免战争才是每个承担管理国家的政治家们应该思考的大问题。中国希望和平崛起,也希望世界能够给中国一个崛起的和平环境。

         ——作者题记

东京司令部的指挥官们告诉骑兵第一师的将士们:朝鲜,那里冬暖夏凉,气候宜人,孩子们应该轻松愉快地坐在坦克上,一路赶到鸭绿江边,朝着江水里撒一泡骚尿,……就可以回美国过圣诞节了。

美军骑兵第一师是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由华盛顿创建的部队。为美国独立战争建立了不朽的功勋。素有“开过元勋师”的美称,一百六十年来从未打过败仗,是美军精锐中的精锐,王牌里的王牌。

为了保留荣誉,这个师早已装备成机械化的部队,没有骑兵了。可该师仍然使用“第一骑兵师”的番号。士兵的臂章上还佩戴着马头符号。这是美国所有军人所仰慕的标志,也是第一骑兵师的荣誉。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赫赫闻名的战神巴顿将军的参谋长哈普•盖伊屈尊做了第一骑兵师的现任师长。

1950年10月20日,美军骑兵第一师直捣北韩的首府:平壤。所有参加韩战的美军士兵都认为:只要拿下平壤,那就意味着战争进入尾声。为了让所有参加韩战的联合国军知道:是美军的骑兵第一师首先攻入平壤的,很多官兵带着颜料,在城区残存的建筑墙壁上刷满了骑兵第一师的徽标。

美军占领朝共的巢穴平壤之后,在东京的美军远东司令官麦克阿瑟将军,将亲临平壤前线,意在慰问前方征战的英勇的美军全体将士。

为了迎接大名鼎鼎的四星上将麦克阿瑟,官兵们一起热烈地争论着:究竟是穿上为东京阅兵式准备的制服,还是要换上笨重的冬装。最终,官兵们达成一致,穿上阅兵式的制服,这样显得更加精神一些。

在美军将士们的期待中,远东司令官乘坐着他的专机,出现在平壤的野战机场。看着早已等候的官兵们精神抖擞、身着制服、威武整齐的站着队列迎接他,麦克阿瑟很满意。

这位雄才大略、名扬四海、敢作敢为、叱咤风云的美军二战名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走下飞机,兴致勃勃地对着迎接他的美军官兵们说:

“金大牙在哪儿?”

在美军骑兵第一师等参战部队的追击下,朝鲜人早已溃不成军,望风而逃了。谁能知道朝鲜的劳动党领袖金日成藏在哪里?

这大概是参加韩战的所有联合国军官兵们的一致愿望。

麦克阿瑟还给攻入平壤的将士们带来一场劳军演出,那是美国闻名遐迩的喜剧明星鲍勃•霍普来朝鲜的表演。远东司令官并没有在平壤过夜,他在前线的官兵面前闪现了一下,又乘自己的专机回东京了。

吉姆•沃尔什伙同战友比尔•理查森、莱斯特•乌尔班、罗伯特•凯斯……等人,去观看霍普的演出。去看演出的路上,沃尔什还模仿者麦克阿瑟的语气说:“道格拉斯在哪儿?他在东京的银座搂着日本美妞消遣呢!”

菲尔•彼得森中尉没有去,他受到好友沃尔特•梅奥中尉的邀请,在兵营里喝酒。沃尔特从苏联驻平壤的大使馆地下室的大型酒窖里搞到一瓶俄罗斯气泡酒。

透过玻璃一看,酒的颜色如同俄罗斯琥珀,有点像法国香槟,彼得森猜想:这种颜色美妙的气泡酒,一定甘甜爽口。

沃尔特把酒瓶举起来,又在半空中使劲的摇晃了几下。启开瓶盖,一股浓烈刺鼻的烈性酒的味道,从瓶盖里冲出来,直扑两人的鼻孔。

沃尔特给两只金属杯里分别倒了三分之一高度的酒液。

彼得森慢慢端起一只杯子。沃尔特微笑着,也端起了另一只杯子。不过,他没有像彼得森那样,而是很绅士的仔细端详着杯子中气泡酒的颜色,彼得森举起杯子朝着沃尔特示意了一下,就喝了一大口。

那漂亮的琥珀色液体倒入口中的刹那间,一股浓烈、辛辣的热浪冲击着喉咙,热辣辣地顺着食道,汹涌澎拜地击打着胃壁。彼得森感觉自己的身体顿时变得像一团火一样的燃烧起来。他张开大嘴巴,长长的吐着舌头……

“哈哈哈……彼得森,我的兄弟!”沃尔特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开怀大笑:“这就是苏联红军能够攻入柏林的秘密武器。”

“听说麦克阿瑟要在东京举行一场胜利大阅兵?”

“道格拉斯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他总爱在公共场合露面,说明他是一个极度虚荣自负的人,他喜欢戴着军帽,我估计是他为了掩饰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

“啊?伙计!你怎么知道?”

“麦克阿瑟这次来慰问咱们骑一师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这是帕金森氏症的表现,足以表明他的健康状况在恶化。”

“嗷,你观察的真仔细。”

他俩正在热烈的享用着那瓶气泡酒,一个年轻的中尉朝着他们走来。

“喂,朋友!我可以加入吗?”

沃尔特耸耸肩:“当然可以……”

“欢迎你的加入……”彼得森也表达了自己的愿望。

“我叫:本•博伊德,来自俄亥俄州。”

“哦,我叫沃尔特•梅奥,来自波士顿。”

“菲尔•彼得森。来自明尼苏达州。”

“军中传闻说战事结束了,上级已经下令让上缴大部分军火。这说明:我们马上能够凯旋了?”

沃尔特看了看年轻的中尉。“骑兵第一师能撤走吗?我们可能还要向北走,估计要看到鸭绿江之后,才能往回返。”

“难道,我们想去招惹一个拥有六亿人口的国家吗?”

“你是说那些卑贱的洗衣工*吧?”老于世故的沃尔特故作深沉地应了一句。

博伊得觉得无话可应,端起金属杯,一仰脖子就猛灌了一口。也许是喝的太猛了,片刻间,年轻中尉的脖子上颈动脉仿佛就要炸裂开似的,脸色由粉白色转化成了棕红色。

“哦,……这酒有些冲,……有些冲!”

沃尔特看着不胜酒力的博伊得,觉得他很可爱。在不了解酒性之前,就敢猛灌一口。如果在战场上,不了解敌情,就敢胡碰乱撞吗?

一口烈酒灌进胃里,博伊得就脱掉外套,他俩觉得让年轻的中尉尝一尝烈性酒,对他也许是个难忘的经历。

三人停下来,吃了几口罐头,嚼了几口牛肉干,又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完,博伊得就有些语无伦次了。

彼得森想把博伊得送回自己的营地。

“不用,……没关系……谢谢你的美酒,我……自己能……回去。”

沃尔特不怀好意地朝着彼得森笑了笑:“中尉能自己走回去。”

博伊得晃了晃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外套,搭在肩上往回走。他走在马路中央,两道强烈的车灯照射在他的脸上。

博伊得不明白,谁敢这么大胆地用挑衅性的车灯照射自己?本能地倒地一个侧身滚,随即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身手不错,看来西点军校的学员确实训练有素呀。”随着刹车声,从吉普车上跳下几个军官:罗伯特•奥尔蒙德、保罗•布罗姆瑟和维尔•莫里亚蒂。布罗姆瑟嘲讽了一句,他是骑八团三营L连的连长。在自己的上司面前,他不得不抢先训斥一下这个年轻的中尉。

博伊得站起来,努力定了一下心神。一看是三营营长奥尔蒙德,而不是自己的上司杰克•米利金,心里的胆怯去掉了一大半。举手给他们行了一个军礼,就打算离开。

奥尔蒙德一看小伙子有些不买自己的帐,心里多少有些恼火。

“中尉,你知道你对自己的排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博伊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就对了,不要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中尉。”奥尔蒙德冷冷地说了一句。“据我所知:来到韩国后,你已经是这个排的第十三任排长了。”

奥尔蒙德说完,扭头一招手。几个人又跳上车,扬长而去。从这一刻起,博伊得的酒一下子醒了。“第十三任排长,……那么,前十二任不是升职,就是阵亡了?排长是正规军校毕业出来的职业军人最低的军职。显然,军队里没有那么多的军职让他们去填充,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前十二任几乎都阵亡了。”

博伊得曾经渴望自己在这个岗位上试一下身手,现在看来他能不能活着回家都是一个奢望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了不起了。

“伙计,你说:我们真得还要往北走吗?”彼得森仍觉得军中的传闻是真实的。他们确实往上交出了大量的军火,其中有105㎜和155㎜炮弹。

“骑兵第一师是美军的象征,她代表着美国精神。饮马鸭绿江的巨大荣誉,那个自负的麦克阿瑟能把这样显赫的机会拱手让给其他部队吗?是给联合国军里所属的英国人?法国人?还是加拿大人?不能,绝对不能。她只能属于美国人。”

“……”

“骑兵第一师的战靴,不踏在鸭绿江边,那就表明韩战没有结束……”

“中国人会不会出兵?”

“这个,这个,这是上帝才能知道的。你怎么来问我?”

“只是天冷了,大家穿的还是夏装。有人说冬装已经装进卡车了。过几天就能发下来。可事实上过去了几个两、三天,怎么还没法下来?难道,我们真要穿着夏装继续往北走吗?”

沃尔特有些懊恼,早晨接到命令,部队真得向北开拔了。目的地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云山。

随着部队向北推进,地形愈发险峻。山峦连绵不断,层恋叠嶂,荒无人烟。更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寒冷的天空有吹起了强劲的北风。气温骤降,已是一副天寒地冻的样子。呼啸的寒风刮在身上,让沃尔特苦不堪言。

他坐在坦克炮塔的旁边,看到万籁寂静、渺无人迹的景象,心里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此刻,最应该看到是:争先恐后、拥挤不堪的难民潮。甚至,是散散落落的逃难者,也一直未曾看到。

他的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的强烈起来。慢慢转化成一种恐怖,从心底里产生的恐惧渐渐上升。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中国人?中国军队进入了北韩?……实在不可能呀?就算是中国军队来到双方的交战区,他们敢与举世闻名的美军骑兵第一师作战吗?”

想到骑兵第一师的番号,沃尔特恐惧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沃尔特正想着心事,坦克突然停了下来,炮塔上的盖子被掀开了。

赫伯特•米勒、吉姆•沃尔什俩人从坦克里钻出来,跳下坦克急急忙忙地奔到路边,解开裤子掏出性器,肆无忌惮地喷出一股股热气腾腾的尿液。

“哈,伙计……你们应该把尿憋到鸭绿江,麦克阿瑟说了,骑一师英雄们的骚尿要撒在鸭绿江里!”

沃尔什闻声转过身来,用手指扒拉着命根上的尿液,说道:“中尉,前列腺不好,憋不住了……哈哈哈,都是东京那些骚女人们闹的。”

米勒提起裤子,也转过身。“中尉,天太冷了。尿多,不好意思。”

冷得浑身发硬的沃尔特,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有了一点尿意,跳下坦克,把体内那些汹涌激荡的尿液排出体外。

吼叫的北风,仿佛有些疲倦了,劲风慢慢缓下来,开始微微地吹着。可气温却一直往下降。冻得沃尔特的嘴唇和脸开始发青。

“云山的寒冷,真恐怖!”沃尔特打了个冷颤,嘴唇哆嗦着骂道:“东京司令部那些狗杂种,一手搂着日本娘们,一手用铅笔在朝鲜的地图上比划。狗娘养的,身处前线的士兵行军的速度怎么能比得上你们用铅笔在地图上比划的速度?”

“我诅咒麦克阿瑟那个老色鬼染上梅毒……”

大家骂骂咧咧地纷纷爬上坦克,打算继续赶路时,坦克的发动机突然熄火了。

米勒没想到寒冷的天气会冻死自己的坦克。“中尉,我们的铁马被冻死了。”

“啊?我们的坦克不会也染上梅毒吧?”

“哈哈哈,你说麦克阿瑟真会染上梅毒吗?”

“你呀,消息太闭塞了。达格拉斯梅毒司令的大名,早已穿越了宽阔的太平洋,到达美国的西海岸了。你怎么今天才知道?”

“是吗?哈哈哈……”米勒站起来,对沃尔特说:“寒冷让发动机停止工作了,必须充一会电。”

他拿出充电的“小乔尔”给坦克充电,这台小型发电机强烈的噪声,让他有些无法忍受。

米勒充好电,发动机已经点火,可坦克依旧纹丝不动。米勒觉得很奇怪,“中尉,你看看是什么原因?发动机已经点火,怎么还不能行驶?”

沃尔特重新跳下坦克,他发现坦克的履带已经和地面冻结在一起。

“哎,中尉……怎么啦?”一营B连的年轻中尉博伊德坐在自己的坦克炮塔顶上,热情地给沃尔特打招呼。

“熄火了。发动机已经点火,可它还是动不了……”

“没关系,用后面的坦克推一下就可以了。这事,我们B连也遇到过。”博伊得说着从坦克上跳下来,指挥自己的坐骑推那辆不肯行驶的坦克。

杰克•米利金的吉普车也到了近前,他跳下车。上前看了看,对博伊得说:“小伙子,做得不错。”

博伊得急忙给自己的营长行了个军礼,杰克微笑着还了个礼。

那辆被后面坦克推了几下的坦克,终于启动了。大家又重新爬上各自的坦克。

“中尉,谢谢您的气泡酒。”博伊得对沃尔特喊了一句。

“兄弟,谢谢你的帮助。自己多小心,洗衣工们可能已经进入北韩战区。愿上帝保佑我们能够如愿回到美国过圣诞节。”

“洗衣工,……中国军队?”

“对,中国军队可能就潜伏在附近的崇山峻岭之中。”

“我们的侦察机不间断的在北韩上空飞行,难道看不见数量众多的中国军队?这么多人怎么潜伏?可能吗?”

博伊得无法相信这个传闻,可杰克却不这样认为:“小伙子,战场上什么都有可能。”

情报官珀西•汤普森上校是最早发现异常的美军军官。他从各种各样的消息中判断:中国军队将大举进军北韩。通过几天的进一步证实:中国军队不但已经进入朝鲜,且可以肯定已到眼前,潜伏在前方战区的某个区域。

他马上把自己的发现,上报给大虾:弗兰克•米尔本,美军第一军军长。又给骑一师高级军官们发出预警。可那些高级军官们都认为他在耸人听闻,故弄玄虚:中国军队不可能进入朝鲜,就是进入朝鲜,也不过1―2万人,只是为了保护鸭绿江边的电站,绝不会和强大的联合国军发生冲突。

汤普森无奈之下,直接向骑一师8团团长哈尔•埃德森报告,他认为该地区有大量中国军队潜伏。没想到埃德森面对自己的警示和劝告,更是置诺罔闻,傲气十足。竟然不屑一顾地说:“中国人?中国军队会打仗吗?”

美军东京司令部、第八集团军、第一军军部和骑一师指挥部等一大批高级军官们,对中国军队潜伏的情报,竟然都采取了选择性的视而不见,盲目乐观。在如此重大的军情面前,面对美军高级将领们的熟视无睹、骄横愚蠢,让汤普森由惶恐不安,变得悲观绝望。

汤普森根据情报判断,他们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他预计美军将在这场战斗中遭到歼灭,自己也将在战斗中阵亡于这苦寒之地:朝鲜。

他觉得中国军人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悄悄地潜伏在眼前的崇山峻岭的某处,耐心等待着愚蠢骄狂的联合国军一路北上。他们要等待着这些长途跋涉、精疲力竭的美军进入自己的伏击圈,在开始进攻。

待美国人的作战补给线拉长,疲惫跋涉之际,那是痛击美国人的最佳时机。显然,中国人深知用兵之道。

向北韩纵深推进的有南韩的第一师、第七师、第八师和美军骑一师。

一路突击顺利地南韩第一师在白善烨将军的率领下,士气高涨。高声叫喊着:“打到鸭绿江边去!”

没想到在10月29日,韩第一师遇到了猛烈的炮击,韩一师15团在强大的炮火下,立即陷入瘫痪。第十二团也遇到同样的打击,第十一团的侧翼、尾部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攻击。白善烨将军从对手的攻击方法上判断出:这不是北韩军队,而是中国人。他立即作出反应,迅速将部队撤回云山镇,保住了韩一师的大多数实力。而其他的第七师、第八师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没有遇到白善烨这样反应敏锐、迅速、果断的指挥官。

战斗打响的第一天,白善烨的韩一师第十五团就捉到一名俘虏。这名俘虏身穿一件厚实的、正反两面穿的棉衣。一面是土黄色,一面是白色的。头戴一顶又厚又重的、两边都有耳罩的棉帽。

白善烨马上醒悟到:为什么美军侦察机一直没有发现大批潜伏的中国军队。在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茫茫群山中,身穿白色棉衣,无疑是最简单有效的伪装方法。他非常重视捉到的战俘,立即给美军第一军军长弗兰克•米尔本打电话。将这名俘虏带往米尔本的大营。这次审讯由米尔本亲自主持,白善烨在一旁不时插话。

通过审讯得知:这名俘虏来自中国军队的39军,参加过海南岛战役。他还告诉审讯者,附近的群山中埋伏着数十万中国军队,韩一师可能陷入重围。美军和韩军当然知道,至少有三十万中国大军驻扎在鸭绿江边,随时等待入朝作战的命令。

大虾米尔本立即将这一最新情报上报给第八集团军司令部。然后,又逐级上报给东京麦克阿瑟的情报部长查尔斯•威洛比准将。

威洛比仍然抱着中国人不会卷入战争的判断而深信不疑,至少不可能存在大批足以制造事端的中国军队。他这个观点和麦克阿瑟不谋而合。

威洛比对此嗤之以鼻:“这绝对是中国人的一种外交讹诈。”

美军东京司令部很快反馈过来信息:这名俘虏是一名中国的朝鲜族人,他是自愿参战的。这种说法的潜台词是:这名俘虏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国籍,对自己所属的部队也是一无所知。其目的就是:为了不在驻韩美军中产生不必要的恐惧和混乱。尤其是让从平壤向云山进发的美军骑一师坚信:挡在他们面前的只是北韩的一些散兵游勇,他们很快就可以抵达鸭绿江畔,对着江水撒尿。

连日来,汤普森上校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麦克阿瑟是美军著名的二战名将,是一位赢得西方世界广泛尊敬的政治明星。曾经在二战期间敢作敢为、运筹帷幄,创造过许多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是西方社会公认的优秀指挥官。他不可能对数十万陈兵鸭绿江畔的中国军队视而不见,更不可能对战场情报无动于衷。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对自己的军队极为自负,这是一支在二战中击溃了德国法西斯的铁甲雄狮,是一支英雄的部队。装备落后的中国军队根本不配做自己的对手。

想到这里,汤普森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他在耐心地等待那个双方交战、碰撞的绚丽、惨烈的瞬间。只是,他还是觉得一个远东司令官,起码应该在即将开战的前线停留几天。自信是允许的,但极度的自信就成了个人英雄主义的膨胀。那是将领们致命的缺陷:自负。对中国军队稍微有一些了解的汤普森,想起了一句在中国流传已久的军事格言: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可麦克阿瑟了解共产党的中国军队吗?汤普森的心里又纠结起来。

天气很冷了,已经过去了几个两三天,冬装怎么还没发下来?米勒忍不住问沃尔特:“中尉,你说冬装还能发下来么?”

“冬装……在寒冷的日子里,如不幸负伤,存活的概率有多大?上帝呀,保佑骑一师吧!”

“别那么悲观,大家传言美军要在圣诞节前回家……”

“回家?!除非你已经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否则,就不算到家。记住,不走到家门口,就不算到家。这是每个军人最需要铭记在心的话。”

“中士,这是有着赫赫战功的美军骑一师……”。有人对米勒嚷了一句。

“是的,骑一师是战功赫赫,可那有人参与过的战斗吗?”

“我们要给中国人一个下马威!”米勒一听,就在一旁沉默不语了。心想:“哼,下马威?夸夸其谈最好等到战斗结束之后,而不是在战斗开始之前。”

和朝鲜人民军刚交手就败下阵来,全连人数从160人锐减到39人。我们几乎一夜就被全歼。还说什么给人家一个下马威?米勒在心里生着闷气。

几天的急行军,米勒和他所在的部队到了云山。中尉沃尔特立刻带领米勒等人,对驻地5英里为半径的周边范围进行了一次巡逻。

米勒的巡逻队发现了一个农夫,是部队多日来第一次遇到的北韩人。他们把农夫带到了营部。

作战参谋维尔•莫里亚蒂少校问道:“你看到这一带有军人活动吗?”

“军人?这一带有成千上万的中国军队,还有骑兵。”

“中国军队?哪里有中国人的踪影?骑兵,现代战场上使用中世纪的兵种:骑兵?真是荒谬。”罗伯特•奥尔蒙德营长,看了看一脸忧郁的莫尔菲尔•麦卡比少校。心里顿时激起一股无名之火,愤愤地责斥了一句。

麦卡比深知: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引起了没有参加过实战考验的奥尔蒙德等人的嫉妒。他说什么奥尔蒙德都不会上心的。感觉参加过二战、身经百战的自己,在3营却成了奥尔蒙德等人排挤的对象,仿佛沦为局外人。面对如此重要的军事情报,他只好悲愤地保持沉默。

麦卡比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冷,军队指挥官当中的盲目乐观是极其危险的,他不知与中国人交手之后,还有多少人能够幸存下来?

3营I连的传令兵莱斯特•乌尔班下士,也嗅到了面临的险情。在朝鲜战场上,美军的无线电通讯设备经常失灵。他的任务就是把上级的军令从营部传达到连部。这项任务很危险,他虽然只有17岁,却是参战以来,能够保住生命幸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传令兵。对此,他常常引以为自豪。

可他现在感到了惶恐。经过几天在营部附近与各连的传令途中,他发现自己的部队两侧没有掩护。他们团形单影孤,处于孤军冒进的状态。三个营之间在地图上标注的距离很近,其实实际距离却相当远。他亲自走了几趟,对此深有体会。

10月31日,乌尔班外出返回营地。晋升为骑5团团长的哈罗德•强尼•约翰逊上校,在离任前,检阅自己的旧部8团3营。他的目的是为了3营在平壤战役中牺牲的400多名官兵举行一个追悼会。

约翰逊是一名二战老兵,深受自己的部下官兵爱戴。他爱护下属,能与他们患难与共。当他得知:有大批敌人经过此地,有可能切断骑一师几个团之间的联系,封锁战区内的所有道路时,为自己的旧部开始担忧。独自一人驾车北上,查看敌情。当他看到沃野千里、荒无人迹,感觉情势有些不妙。

他不顾个人安危,驱车赶到自己的旧部营地时,发现的情况更是令人大吃一惊:大部分士兵都驻扎在平坦的田地里,连基本的工事、掩体都没有修筑。甚至,连战壕也没有挖。

他发现自己的继任者罗伯特•奥尔蒙德是个不负责任的外行军官,3营的部署搞得真是一团糟。

“是你让他们驻扎在稻田里吗?这样做他们会不堪一击!要是有敌军进攻,你们怎么防守?”

乌尔班看到,约翰逊离开之后,奥尔蒙德根本不理睬他的批评和建议,仍然我行我素。部队就这么随随便便的驻扎下来。

理查森带着自己的无后座力炮小分队,驻扎在骆驼鼻子附近的桥梁旁边。自己的老营长约翰逊独自一人驾车,路过他的营地。

“上士,我的兄弟。你在这一带驻守吗?”

“中校,看到您很高兴,我是比尔•理查森。”

约翰逊从吉普车上跳下来,给理查森递了一支烟:“你看……有报告说……这一带有敌情……你自己多当心。”理查森觉得有些不对劲,老营长似乎想对自己说什么?却又不能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意图。他大概要暗示什么?“我认为他们可能是北韩军队的残部,可能从南面北上,朝你们的驻地进发了。”

“哦,中校,如果有人到了河湾地带,他们早就该知道了。”

“上士,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祝你好运!”约翰逊说着,伸出手和理查森握手道别。

“中校先生……你一个人在乡间小路上穿行,需要好运的人应该是您。”

约翰逊苦笑了一下,跳上车,朝理查森挥了挥手,就驾车开往南面去了。

11月1日早晨,理查森看到森林上空浓烟滚滚,他有些不知所措。荒无人迹的地方,怎么会出现森林火灾?麦卡比也看到了,他马上意识到:这是敌人发动攻击前的伪装,为了挡住美军的空中侦察。

麦卡比看到散乱的营地,一脸苦涩:如果约翰逊营长在,他一定会收缩阵地,把部队往高处转移。而不是让士兵们散落在充当活靶子的平坦稻田。他到朝鲜战场之前,曾在骑一师的一个下属连队任过连长。他有良好的军事造诣和丰富的作战指挥能力。可今天:他面对自己的部队,面临的危局,却无能为力。

看到这滚滚浓烟的,还有骑一师8团的团长哈尔•埃德森,他马上反应出这是敌军故意为了迷惑美军的空中侦察而故作的掩人耳目的战术动作。立刻意识到骑八团的位置过于暴露,处于孤军深入的危险境地,就想将自己的部队撤离该区域。

骑一师的师长哈普•盖伊更为警觉,二战期间他曾在乔治•巴顿的麾下任参谋长,中国人的这点小伎俩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他做出的第一个反应是将师指挥所设置在云山的龙山洞。在这个关键时刻,军部却将自己的几个营调入其他师,去配合作战。破坏了骑一师的完整性,特别是骑八团目前处于孤军作战的状态,各部队部署的过于分散,很容易成为中国军队进攻的首选目标。

盖伊觉得军部和东京司令部的那些老爷们,似乎根本不愿意去了解敌军以及云山地区的实际情况。可,他无法改变那些高级军官高傲固执、妄自尊大、玩忽职守、敷衍塞责的状态,只能无奈而愤慨地对着自己的副官威廉•韦斯特中尉发泄。

“这些该死的家伙,从来不肯降尊屈贵,还在东京做他娘的美梦呢。”

盖伊现在唯一的希望是他的那份递给东京司令部的军官名单,能尽快让麦克阿瑟看到。上了他名单的军官都是参加过二战的优秀指挥官,他希望名单上的人能重新回到前线来指挥作战。

东京的联络员返回后,带给盖伊的答复是:“麦克阿瑟将军说:不能浪费这些人才。”

“上帝呀,难道让身经百战的军官指挥美军作战,也称得上是浪费人才?”盖伊悲愤地自语了一句。又骂着念了马克•吐温的那句经典名言:“美国国会议员有一半是混蛋,……对不起,我错了。美国国会议员有一半不是混蛋。”

韦斯特中尉为了让愤怒的盖伊将军平静下来,接过话茬:“将军,马克•吐温还有一句名言,说得是法国人波盖想取笑美国人的历史太短,曾说道:美国人没事的时候,往往喜欢怀念祖宗,可是一想到祖父这一代,就不能不打住了。大作家当时回敬说:法国人没事的时候,总是想弄清楚他们的父亲是谁?可是却很难弄清楚。”

盖伊忍俊不住,朝中尉笑了一声。又盯着地图不语了。让盖伊忧心忡忡的是骑八团可能陷入中国军队的包围圈,他在思考如何让8团撤出来。

“军长,我是盖伊。骑八团可能被包围了,我想让他们撤退!”

“什么?撤退?让战功赫赫的骑一师还未与敌军交手,就撤出战场?撤退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词,你想也别想。”

“将军,我们不说撤退。可以告诉骑八团,让他们反向前进。”

“不行,反向前进也不行。”

哈普•盖伊、查尔斯•帕尔默、威廉•韦斯特等人都感觉到师部与军部之间产生了巨大的隔阂。这实际是总司令部与战场前线之间产生了裂痕:前线美军面临陷入重兵重围、命悬一线的危局,而东京司令部的高官们在温暖、舒适的作战室里傲慢自负、盲目乐观。

11月1日下午,盖伊与帕尔默一起在指挥所里,一架L–5型侦察机上的观察员报告说:“有两大股敌军步兵从龙塘洞与龙云洞附近的小路上向东南方向进发。我们的炮火击中了他们的队伍,可他们却没有停止前进。”

帕尔默将军闻言,马上命令炮兵开火。盖伊再次拨通第一军司令部的电话。请求准许骑八团“反向前进”,撤退到云山之南,米尔本仍然不肯下令撤军。

骑8团1营驻扎在云山之北,他们配备有坦克、装甲车和火炮,是该团三个营中最容易受到攻击的目标。营长杰克•米利金在这天下午,曾用迫击炮对准四周认为可能隐藏着敌军的目标,进行了几番轰击。但,对方反馈并不激烈。因此,他们仍然误认为:敌方不过是一些北韩的散兵游勇。

晚上,从营部开会回来的B连连长对博伊德说:“情况有些不妙,这一带大约用2万名洗衣工。”

博伊得闻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洗衣工?2万中国军队?”

夜里10时30分,博伊德听到了一种类似于亚洲风笛的乐器声音,他以为是援军英国旅到了。却又不像风笛发出的声音,感觉是喇叭或者军号发出的怪异的响声。这种声音在山谷中更加清晰的萦绕着,似乎是给所有的美国士兵倾听的,仿佛整个山谷都在应和着这种悲凉的小夜曲的般的音乐,让人们感觉毛骨悚然。

这种声音让很多参加过韩战的联合国军以及美军的幸存者终生难忘,这声音不仅代表着中国军队即将展开攻击,而且让他们真实的感受到什么叫“强大的威慑力。”

当美国人受到攻击时,才醒悟到中国人是用音乐来发布命令的。

刹那间,中国军队在铺天盖地的炮火中,排山倒海般地扑向他们的阵地,看似防守严密的营区,顷刻间被夷为平地。中国人仿佛突然从天而降。转眼之间,就将美军文明于天下的“骑兵第一师”称号的精英部队打得溃不成军。

博伊得、米勒、戴维斯从没有见到过这种景象:成千上万的敌军士兵朝他们扑过来,就算你开枪撂倒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就算你能撂倒一百个,还会有另外一百个冲到你的面前。那潮水般的敌军就像广阔田野里的麦浪翻滚着……瞬间,你就会明白:手中武器射出去的密集子弹,是那么的多余,你的抵抗是那么的脆弱,那景象会让你呆若木鸡,不寒而栗。

戴维斯杯美军顷刻间的土崩瓦解弄得魂魄俱散、惊魂失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想到兵败如山倒原来是这种可怕的景象?到处都是声嘶力竭、鬼哭狼嚎的美军伤兵。

博伊得猛然看到B连连长端着一挺机枪,疯狂地朝着敌群扫射,身边积聚了十几个士兵,对着扑过来的敌人组织反击。

火光中,他看到从中国军队的人群中,扔出了密集的手榴弹,像冰雹一样砸向B连连长那群人的头顶,顷刻间爆炸声和闪光交织在一起,一团团血雾中飞舞着人的残肢断体。

眨眼间,B连连长和他的十几个战友们就飞灰湮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博伊得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也不相信手榴弹有那么强大的威力?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中国人居高临下,扔向美军的是重型反坦克手雷。

中国士兵不是军人,是一群可怕的战争机器,是一些令上帝都感觉恐怖的战争魔鬼。

骑8团1营营长杰克面对眼前越来越混乱的局面,立即下令在炮火中残存下来的十多辆载重汽车,一字儿排开,将众多的伤兵扶上车,随军的牧师埃米尔•卡朋却全力照料身边的伤员。博伊得被杰克唤醒,随之同他一起组织伤兵撤出战场。他上前企图说服不肯上车的牧师,卡朋回绝了博伊得的善意。

杰克登上一辆坦克在前面开路,博伊得上了另一辆坦克断后。掩护载有伤兵的车队不顾一切地率部南下。战后的事实证明:杰克不顾一切的撤出战斗,果断率军南下是对的。凡是最后突出重围幸存下来的士兵,就是跟随杰克一起南下的那部分人。

他们刚在这条道路上走出不足一英里,中国军队又开火了。这条道路的两侧早已埋伏着数量众多的中国士兵,火力异常凶猛,他们的车上几乎都是伤兵,根本没有还击的能力。

车队很快都熄灭了车灯,突围的慌乱中,坦克驾驶员操作失误,炮塔突然猛烈的旋转起来,坐在上面的士兵都被旋转的炮塔甩下来。

博伊得也跌进一条战壕。很快,他听到了中国士兵的脚步声。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装死。有人走过来,用枪托狠击了一下他的脑袋,又猛踢了他几脚。

让他幸运的是没人拿刺刀戳他。一直装死的博伊得不知在冰冷的地上爬了几个小时?他慢慢爬起来,头感觉仍然很疼,估计是脑震荡。他已经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博伊得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听到不远处有开炮的声音。他判断出那是美军的炮火声,于是朝着打炮的美军阵地蹒跚前行。

11月2日凌晨1时30分,骑8团3营突然遇到袭击。

莫尔菲尔•麦卡比少校看到顷刻间乱成一锅粥的军营,不知道是谁袭击了他们。是朝鲜人?还是中国人?也不清楚敌方有多少兵力?是一万,还是一千人?

麦卡比弄不清楚,他没看到一贯趾高气扬的奥尔蒙德。参谋莫里亚蒂说是去前方侦查,也没了踪迹。是阵亡、失踪?还是叛逃?他不得而知。

此刻,麦卡比觉得自己有责任留下来,帮助3营重整旗鼓。他率领着残存的士兵向南出发,企图突围出去。

走在前面的麦卡比,撞见了中国士兵。从他们的棉衣和有耳朵罩的帽子上判断,他们是中国士兵。

显然,对方看见他们也很吃惊。中国人举起了手中的步枪,对准了麦卡比。在这个危机的关头,进行任何的沟通都是不可能的。

麦卡比极力镇静下来,他用手指了指前方的道路。让他惊诧的是:中国士兵竟然没有开枪射击他,而是径直朝着麦卡比指的方向快步离去。

他正在庆幸的时候,突然觉得仿佛有人朝他重击了两拳。他看到远方有几个中国士兵朝他开了枪。第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脸颊,第二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肩胛骨。

麦卡比倒在地上,头部和肩上都在流血。他爬在冰冷的地上,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他知道自己能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满脸的鲜血,影响了他的视线。……就在他陷入绝望时,一名美军士兵把他拉起来,半推半扶驾到营部。

理查森仍旧驻守在那座90英尺长的水泥桥上。他知道自己是8团防御圈的最南端。他听到了1营与3营驻守的位置同时传来密集的枪炮声,说明他们都受到了中国军队的攻击。

天空仍然飘舞着雪花,还夹杂着一丝雨点。气温不断下降,他们只是觉得很冷。

晚上,他接到电话,要求他派一个班的士兵去增援连部的侦察巡逻。理查森很恼火,他这里只有15名士兵。还有5名是不会讲英语的韩军混编人员,怎么往出派遣?

理查森想了想,就让沃尔什等3人去参加连部行动。

沃尔什刚离开不久,米勒随同他的新任排长罗伯特•凯斯来到他们的驻地,理查森与凯斯并不熟悉。因为8团的排长换的太快了。

凯斯急匆匆的赶过来,要借用他们的有线电话,询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凯斯的排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可理查森的电话也打不出去了。凯斯断定是中国人切断了电话线,他决定把自己的手下带到营部,米勒与理查森握手道别。

理查森看到凯斯与米勒一行渐渐远去,觉得自己也应该和连部联系一下。L连的连部离他们只有350码的距离,应该很容易取得联系。就随意召来一名下士,前往连部探查。

这名下士在途中遇到猛烈的火力阻挡,只好返回。他是一路爬回自己的营地的。理查森看到了,赶快上前俯下身,把下士扶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做到……”他反反复复地向理查森表示歉意。

理查森解开下士的上衣,看到他浑身是血,喊人拿急救包。这名下士在理查森的怀里,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这时,理查森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询问下士的名字。他感觉非常懊悔和沮丧。

凯斯率领米勒等手下往营部进发,他想顺着一条开挖的战壕到达路边,没想到被敌人围住了。

“中尉,我想:我们大概被那些洗衣工包围了。”任班长的上士卢瑟•怀斯的话还没说完,一枚炮弹就落在他的身边,怀斯不幸阵亡。

凯斯发现自己的胳膊也抬不起来了。他带着伤痛,赶到营部的救助站,出发时还有28个人,现在发现只剩下12个人。

凯斯看到救助站只有克莱伦斯•安德森一名军医,就想帮他一下。这时,一枚手榴弹落在他的脚下,他一脚把手榴弹踢出去,可他还是受伤了。一条腿被四枚弹片击中。又有一枚迫击炮弹落在不远处,排里仅剩下5、6名尚有战斗力的士兵,也被炸身亡。

他感觉自己突围出去的指望没了。

理查森也赶到营部,他发现营指挥所早已乱成一锅粥。奥尔蒙德、麦卡比都身负重伤。莫里亚蒂不见踪影。他没有看到L连连长保罗•布罗姆瑟,只好再出营部寻找布罗姆瑟。

理查森看到参谋弗雷德里克•吉鲁中尉。

“理查森,连长阵亡了。现在L连只剩下25个人了。你能带他们突围出去吗?”

“能,但不能过桥。”

营长奥尔蒙德虽然还在营部,可他已经陷入昏迷,奄奄一息了。麦卡比也负了重伤,吉鲁虽也负了伤。却成了3营眼前事实上的指挥者。他是二战老兵,作战经验丰富。他深知在有限的范围内,必须组织起一个有效的防御圈。

能与他一起组织起这个防御圈的只有彼得森中尉、梅奥和理查森。理查森虽不是军官,但在艰苦卓绝的北进作战中,已经成长为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军士。

麦卡比告诫道:“我们的对手不再是那些不懂战术的北韩农夫,现在的对手是中国人。骑八团事实上已成为整个战场的先锋部队。这次战斗预示着将要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我们虽然已经在这次战斗中成功脱险,但没见大大部队前,还将再次面临被中国军队合围的风险……盖伊将军不会丢下骑八团不管。”

“是的,麦卡比少校说得对。骑五团一定会接应我们。老营长约翰逊不会见死不救。”

防御圈内的士兵都知道自己所处的困境,甚至,可以说是绝境。他们知道骑一师会派遣重兵来帮助残存的骑八团撤出战场。问题是眼下弹药所剩无几,枪支也不够用。能坚持到接应部队到来的那一刻吗?

11月3日中午,彼得森、梅奥和理查森和吉鲁一起到指挥所商议,理查森不是军官,没有参加会议。他只能在外面守着。

理查森虽没有参加会议,但他非常清楚他们在讨论什么?在这个紧急关头,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问题摆在他们的面前:如何处置为数众多的伤兵,参加会议的受伤的军官,也要做出决定――要不要把自己的性命留到敌人手里?梅奥走到凯斯中尉身边,表示他们愿意帮助他尽力突围。

“不可以这么做!凡是有行动能力的、能够指挥他们突围的人,决不能浪费到――如果允许我这样说的话――保护这些伤痕累累、甚至奄奄一息的士兵身上。”一些决定留下来的伤兵也断然拒绝。

“是的,我们剩下的时间十分有限,敌人下一次的进攻一定会更加猛烈。”吉鲁说着,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听听中国人在河床边挖战壕了。”

理查森随着能突围的士兵们一起动身往前走,他扭头再看了凯斯一眼。“年轻中尉是个英勇的美国骑士,这样的抉择让人感到悲壮。”

理查森一边走,一边说:“把手榴弹集中起来,我和沃尔什去阻止中国人继续挖战壕,你们尽快率大家脱离战场。”

一个中士也凑过来:“理查森上士,我同你们一起去吧。”

理查森看到这位强壮、刚毅的中士,点头同意。

他们三人马上呈战斗队形展开,快步跑了一阵。就改成匍匐前进,企图尽量靠近一些。

终于艰难地爬到阵地前沿,中士率先挺身甩出了一枚手榴弹,紧接着沃尔什和理查森也随之扔出来手中的手榴弹。

当理查森甩出手中的手榴弹的那一刻,本能的一个侧滚,离开了刚才的位置。他还没来得急挺身,就看到有四、五挺轻重机枪马上向他们的位置猛烈的扫射过来。

沃尔什的头部和一只胳膊,在重机枪子弹密集的射击中击中,被子弹齐刷刷地割掉了半个头颅,一只胳膊也被打飞了。理查森痛苦地闭上眼睛,等他回过神来,那名中士也倒在血泊之中。

在中国人疯狂的扫射中,他没有机会再投出手中的手榴弹,只好爬滚着撤出战斗。

他们边走边打,边打边退。防御圈内的人数不断减少,刚开始尚有近100人,现在,仍然能拿枪战斗的只剩下40人左右。还有二十多人,拿的是从中国士兵的尸体上搜罗来的冲锋枪坚持战斗。

11月4日早晨,吉鲁对理查森说:“能坚持到现在,军衔的高低已经不重要了。你尽管是一名军士。但,你可能是这群人里最有步兵战术经验的人了。你要相信自己的战斗直觉。带领大家撤退到能够找到美军大部队的踪迹。”

彼得森、梅奥面色忧郁地点了点头,默默地看着理查森。

理查森此次单独出去巡查,他发现四周都有中国军队的火力,只有正东方的枪声有点稀疏。偶尔响几声,他回来召集大家朝东边突围。

他们一队人马散散落落地缓缓前行时,彼得森中尉正好爬到一名身受重伤的无线电话务员的身边。

“彼得森中尉,你要去哪里?”

“我们想看看,能不能突围出去……”

“彼得森中尉,请不要丢下我。……你们不能把我丢在这里!”

彼得森看了看这位话务员,知道他活不过几个小时。痛苦地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必须突围出去,才能回来搭救大家。”

理查森率对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回头对大家说:“别让人以为你想拿枪指着他们。更不能向他们开枪射击,想都别想。这是你们听到的最严厉的命令。”

从沃尔什中弹的那一瞬间,他深知:开枪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那只会招来数量众多的中国军队疯狂的回击。沃尔什的阵亡、牺牲的那个影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了。

他们一行人到了一所装有美军补给的房屋前停下来。没想到里面到处都是中国的伤兵,大概有400―500人之多,看情景大部分是被炮弹炸伤的。数量众多的伤兵已经死亡,令人毛骨悚然。活着的也气息奄奄,拿着手里的缸子,向他们讨水喝。

这至少说明一个困惑:东面包围他们的中国军队受到了美军强大的炮火打击,大多数士兵在炮火中丧失了战斗力,才给他们留下这个逃生的缺口。

理查森马上明白东边为什么枪声稀少了。直觉告诉他:这支死里逃生的残存美军士兵,有逃出去的可能了。

下午,跟随理查森突围出来的士兵,大约有六十人之多。他们不敢耽误太多时间。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地向前推进了三四个小时,挺到天黑。

理查森听着仍然稀疏的、间断的枪炮声。他不知道留下来的凯斯中尉怎么样了?他对这位年轻的军官充满了尊重。

凯斯看了看周围目光中充满恐惧、绝望的战友,大多已经奄奄一息。能拿起武器抵抗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他们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兄弟们,放弃无效的抵抗吧!骑五团没能力救我们出去了。或许,我们做了战俘才能活下来……能挽救大家生命的,也许可能是中国军队。”

凯斯看着围在他身边的众多伤兵,他怕有人拿枪射击,给残存为数众多的伤兵们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他们对自己人前来救援不抱任何希望了。

中国人终于来了,其中一个人看到凯斯是军官,就命令他站起来。凯斯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倒下了。他的腿已经丧失了活动能力。伤口肿胀、溃烂,他不得不用军刀割开军靴。

躺在地上的米勒,突然拄着枪站起来。中国人吃了一惊,一个士兵上前,用枪抵着他的脑袋,就要扣动扳机。

卡朋神父突然冲过来,一把推开那名士兵,米勒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知道中国士兵肯定会朝自己和卡朋开枪。

米勒身体晃动了一下,又倒下了。卡朋看也不看那些中国士兵一眼,使劲把米勒拽起来,艰难地把他背上肩。

也许是神父无畏的举动镇住了中国士兵,他们没有开枪。

中国人把美军俘虏分成两组,一组是卡朋那样能够行走的人;一组是像凯斯那样丧失行走能力需要安置在担架上的人。

凯斯估计他这组大约30多人,中国人带着他们行军速度非常缓慢。当天夜里,自己这组就有五个伤兵死去。

中国人像原始部落的土著民,白天休息,夜间出行。他们带着这伙美军伤兵向北走了大约两周的时间,凯斯听到了河水流淌的声音,凯斯以为到了鸭绿江畔。

这天夜里,中国人令人不解地是又折道向回走,向着美军军营之北大约几英里的一所做仓库的空房子里。

中国人又在另一组找了个能行走的俘虏,和他们一起留在这所房子里,就匆匆离开了。

凯斯马上命令这个伤兵设法向南,去联络美军。第二天,美军就派出几辆卡车,把他们全部接走了。

凯斯觉得自己很幸运,总共做了不到一个月的俘虏。而那一组能行走的人,却一直呆在朝鲜,很多人在严厉的战俘营里没有挺过来,多数客死在异乡。

博伊得逃亡的十多天里,白天尽可能躲藏起来。晚上小心翼翼地行走,忍住伤痛和饥饿,朝着美军防线的方向前行。就在他饿得快要虚脱时,当地一个农夫给了他一点食物。由于语言不通,就用最原始的手势,给他指明美军的位置。

11月15日,博伊得终于坚持到一处美军的军营。

麦卡比时不时就陷入昏迷状态,一会清醒,一会迷糊。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骑五团一定会接应他们的。

眼看骑八团被歼,约翰逊上校接到命令,马上率领骑五团拼命进攻。

没想到军长米尔本、师长盖伊均亲临前线督战,让骑五团团长精神大振,亲自拿着一支轻机枪上阵指挥冲锋。

米尔本一直举着望眼镜,凝视着几公里之外阻击骑五团的志愿军阵地,铁青着脸,沉默少言。

盖伊也久久用望远镜注视着前方阵地,他看到敌我双方陷入肉搏战,一个美军士兵用枪托击倒了一名中国军人。却又有一名中国士兵举着工兵镐扑上来,这名美军士兵吓得扔掉枪,双手抱住了头。可那名中国士兵还是把工兵镐的镐头钉穿了他的手掌,砍进了他的脑袋。

盖伊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命令部队放弃进攻,立即反向前进。”他听到军长对自己下了命令。

骑一师师长大惊,预想与军长争辩。米尔本摆了摆了手。“我明白你要说什么?我和你一样痛恨这个决定。但,对此我承担责任。这是我一生中最令人伤心的决定。”

盖伊痛苦地流下热泪:“执行命令,让骑五团撤出战斗。”

约翰逊已经无法走出阵地了,他是被同伴们用担架抬下来的。

战场渐渐安静下来,大大小小的路上,到处都是拥挤、散乱、溃逃的美军士兵。米尔本回到军部作战室,他召来骑一师师长盖伊、骑一师炮兵指挥官查尔斯•帕尔默、第二步兵师师长劳伦斯•凯泽、军部情报官珀尔•汤姆森、骑五团团长哈罗德•强尼•约翰逊、骑八团团长哈尔•埃德森等人,在参加作战会议。

看着垂头丧气的众多军官,米尔本怒火直冲:“骑8团报告战况及伤亡人数。”

“将军,骑8团原有2400人,死伤800余人。3营损失最多,只有200多人成功突围……3营长奥尔蒙德阵亡。”

“啊!一个赫赫闻名于天下的骑兵第一师,美军的精英部队,转眼间让一群从天而降的中国军队打得溃不成军……云山战役,这完全变成了一场中国人对美军的印第安式的大屠杀。这损失的不是几百个美军士兵,而是标志着美国精神的死亡。”

“将军,这不是您的错。是道格拉斯大脑中的梅毒又发作了。梅毒司令被他的宠臣威洛比愚蠢般的讨好蒙蔽了他那双曾经智慧的眼睛。”查尔斯•帕尔默没好气的回敬了一句。

“……”米尔本张了张嘴,在公开场合指责麦克阿瑟,他还没这个胆量。

“是的,战时军队的基本法则是:离前线越远,你遇到的畏缩不前者、马屁精和傻子就越多。……麦克阿瑟快被献媚的马屁精们绊倒了。”一个军官也低声闷气的说了一句。

“麦克阿瑟被他亲爱的法西斯分子威洛比的甜嘴迷倒了。”骑五团团长约翰逊上校插了一句。“道格拉斯说他了解东方人的思维……可今天的中国军队不是蒋介石军中胆小如鼠的腐败军官,也不是东京街头那些卑躬屈膝的日本人,我们对毛泽东的中共军队一无所知。”

“道格拉斯高傲狂妄、刚愎自用被他的部下发扬光大。让他以为他想看到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而他怀疑的东西就一定会缩小?毫无疑问:威洛比献给麦克阿瑟的情报都是他有意预制好的。他是个极右翼的普鲁士法西斯,满脑子的意识形态。不注重任何事实。”哈尔•埃德森也悲愤、沉痛地倾诉了几句。他知道自己将会是这次云山失利的责任承担着。

“威洛比就像麦克阿瑟裤裆里的老鹰……”情报官珀尔•汤姆森冷冷的调侃了一句。

“老鹰?什么老鹰?”米尔本不解的问道。

“啊?将军不知道老鹰的来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军长责备了一句。

那是在德黑兰会议期间,当激烈辩论有关开辟第二战线的问题,许多人发现:艾登给丘吉尔写了一个小纸条。首相读了纸条,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又交给了艾登。后者读了丘吉尔递来的纸条,阅读后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到了旁边的字纸篓里。

会议结束后,斯大林觉得这里一定有什么秘密,就指示随从特工等与会的人都散去,设法把纸条搞到并向他汇报内容。显然,斯大林希望了解英国对讨论问题的立场。斯大林的保卫军官找到了那张纸条。并迅速拿去给斯大林。

当时,斯大林跟莫洛托夫一起在花园散步。

随从打开纸条,读出来:“温斯顿,您裤子的拉链开了。”

接下来是丘吉尔的手笔:“谢谢,老鹰不会从窝里掉出来的。”

在有些悲怆、肃穆、凝重的场合,这个黑色幽默笑话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快乐。作战室稍稍沉默了片刻,军长又发问道:

“情报官,你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需要和大家一起分享吗?”

“将军,据可靠情报:进入朝鲜境内的中国军队是: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和四十二军,兵力总数在24―27万人之间,他们隶属于中共林彪元帅统辖下的第四野战军。从逻辑上讲:指挥这支军队作战的战场指挥官应该是元帅本人……可从作战风格上判断,又似乎不是这位常胜将军。反而更像另外一个人:彭德怀元帅。”

“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吗?”

“是的,区别很大。他们的作战风格都很鲜明:林彪出身著名的黄埔军校,足智多谋,作战风格诡异多变,善打运动战,常常会出其不意的瞬间,讲对手击溃。而彭德怀出身保定军校,是个典型的中国农民,作战风格凶狠强悍、大胆野蛮。善打歼灭战、攻坚战。尤其喜欢和强大对手进行硬碰硬的对决。他的座右铭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谁如果不幸遇到这位凶神,多半会凶多吉少……他常常会不计代价的把对手彻底歼灭。”

米尔本听到这里,打了个冷颤:“我的上帝,还有这么疯狂的军人?”

“据情报反馈:眼下三十八军、四十军正在我们的后面搞穿插、迂回,看样子中国人很可能想把越过三八线的五万多美军、南韩军和其他联合国军全部就地歼灭……从骑一师、韩六师、七师、八师等军队受到攻击的凶狠气势上判断判断,恐怕中国军队的指挥官真是这位凶神彭德怀。”

“啊?……”米尔本吃惊地看了看一脸悲伤的盖伊师长。“命令所有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向南打开一条通道。全速,反向前进!”

情报官汤姆森上校默默地念叨着云山战役美军的阵亡数据,眼睛里充满了哀伤。

美军奉命,开始大踏步向南撤退。

一直沉默不语的约翰逊上校,从吉普车上站起来,公路上到处都是散乱的士兵和南逃的难民,部队移动的速度如同蚂蚁爬行。

他忧郁地看着从前线溃败下来在冷风中颤抖的士兵,轻轻地说道:“云山的寒冷是令人恐怖的,比云山的寒冷更恐怖的是中国军队!”

*洗衣工:是近代美国白人对美籍华人的侮辱性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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