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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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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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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

小村真小,在省地地图上找不到它的名字。小村真大,它装满了我童年时代的所有故事,它承载的所有苦难和岁月,是我这个游子今生受用不完的财富和取之不尽的矿藏。

沿着村中心水泥路,从小村最西边走到最东边,大约有十多分钟的路程。一路上都是直线,拐了三次直弯,形成一个大之字形,这是一条主干道。还有一条线路,从村西也可通到村东,这是一条辅线,这条线在村西形成分叉点,从分叉点向东,主线偏南,而辅线偏北。辅线经几十步的一段直线,先后经过三个小坡,每个小坡之上,都是一面盖满了房子的土场,再经过几个小的转折之后,路面似扭动的蛇身一直延伸到二队的中心点上,与主线相会,一直东去与东边的穆家堰村相连。

小村不大,以刘姓穆姓为主,一共有十几个不同的姓氏。小村名字叫上寨,四个小队,每队三十来户,全村一百三十多户人家,不足一千多人的规模,在蓝田地面上,算是一个小村。紧连的西村大寨,东村穆家堰,都有八个小队,三百多户人,两千多人口。比起人家来,人家是哥哥,是兄长,上寨村只能称得上是个小弟弟。

听爷爷说,村寨的名字中只要有个寨字,这个村就故事多,就曾经住过军队。这可是真的,因为,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我的确看见过军队,他们同电影上的解放军一个样,不但不扰民,而且还给老百姓担水扫院子,吃老百姓的东西掏钱,你不要都不行,简直就跟亲人一个样。那时的我喜欢看战马,在村子中心的大槐树下,曾拴着五六匹高大的战马,腿长,毛色跟缎子一样泛着一层光。我们这群碎娃子不敢近了看,怕那长腿的马蹬出了钉了铁掌的蹄子,怕那高大的马甩出了鞭子一样的尾巴。孩子们还喜欢看战士们盘腿席地而坐唱歌,将带有刺刀的钢枪架成一个个小山,在架起的行军锅中煮萝卜炖豆腐……

上寨村别看村不大人不多,但在外闯大世界的人却不少。每到节假日,从蓝田县城通到村子南边的213国道上,有不少小车是通到上寨村的。村子虽小,当官的不少,蓝田县城里,人事局里、公安局里、税务局里、教育局里都有上寨村的人。再远一点,在省城机关里,工厂里,学校里干事的人也不少。村子里的能人更多,会做木工活的就不下十来人。木匠里有名气的不少,三队的刘拴旗,按辈分我叫爷,老木匠刀工好,省城的大公司都多次来找,制作老式仿古椅有绝窍,无人能比,堪称地方一高人。四队的杨孔社,我叫哥,祖上就是名木匠。杨木匠房盖得好,样式多样,木工活儿更是没毛病可挑。村里的老房子走了样,只要他到场,西吊吊线东支支杠,南边敲敲北边打打,房子就会端端正正地站在原地,堪称当地一绝。退休的文化人也不少,三队的刘白旗,我叫爷。刘老先生毛笔字写得好,乡里的书案村里的红白喜事,他的字总让事儿风风光光地办红火。蓝田是厨子之乡,村里的名厨子不下十来位,全国各地都有,白案子、红案子、菜案子样样齐全。也有搞养殖的,刘姓养猪的养了上百头猪,全村磨面的麸子、苞谷皮全收到他那里,全村人过红白喜事用的肉全出自他那里。另外,村里还有种树的,树种得整吊子整吊子都是;还有搞装修的,从蓝田县城一直装修到西安城里。搞大棚的蘑菇疯了地长,开小厂的票子一个劲地用麻袋装。

最让小村人感到自豪的是村子中心的大槐树。大槐树另名槐抱柏,就是槐树的树洞里生出了一颗柏树,就像一个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所以叫着槐抱柏。说起槐抱柏,那话就长了,村子里的老人会给你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有历史的,有神仙鬼怪的,也有村子祖上的。故事很多,究竟哪个是正宗,哪个对路子,谁也不知道。不管怎样,老槐树的确是老态龙钟,在蓝田境内,无树可比,可以称得上是树的老祖宗。你看看,树身要三个人手拉手才能合围;树高有五、六丈;树冠大,枝杈多。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已有一半的枝杈老死,树上架有好几个鸟窝,一年四季,各色的鸟儿在树上生儿育女,叽叽喳喳,好不快哉!我记得我看到的最多的是画眉,喜鹊和乌鸦,喜鹊白腹白肩长长的尾巴,乌鸦全身都是黑,焦炭一般。还有麻雀,一群一群的飞,混着各色其它的叫不上名的鸟,多的时候,大槐树上会落得密密匝匝,就像鸟儿在开什么大会。

奇怪的是,老槐树老态龙钟,它怀中的柏树却郁郁葱葱,年年焕发着新枝。柏树有老碗口那么粗,像一个大象的长鼻子向南面的蓝天上斜插出去。我们的小学校就在槐树下,每到下课,我们这群小毛孩就疯了似地向柏树上爬,将柏树的身子当成战马。那时,村上的大铁钟正好拴在柏树的脖颈之上,淘气的孩子上了树,还要一个劲地摇钟绳,弄得钟声一年四季不绝于耳。关于这一点,我还写了一首小诗名叫《怀抱柏下》,收录在我的诗集《情感宇宙》之中。

叮铃铃

下课啦

一群光脚丫

来到柏树下

手拉手围成圆

小喇叭开始广播啦

叮铃铃

上课啦

一群小脏猴

还在树上爬

学学当年的孙悟空

老师拿鞭儿赶着下

槐抱柏在小村的正中心,关于它的树龄,无人可知。大家唯一知道的是,曾有不少的专家学者来到它的脚下,又是拍照又是留念又是考证研究,人人都竖大拇指。槐树是小村的魂灵,是小村的神树。小村的所有人家,无论婚丧嫁娶,大病小灾,都喜欢在大槐树下摆桌子,摆香炉,焚香磕头。特别是丧事,办得更为热闹。迎女婿,迎舅家,磕头上香唱大戏,一折腾就是大半天,围观的人挤得如水桶一般。

关于槐抱柏的神秘我在我的长篇小说《杨柳寨》中有大篇幅的描述,我希望它像一个神,像村子里的一个大佛,人们敬重它,畏惧它,它是神灵化的产物,也是小说中主题色彩的定海神针,为小说中每个人物的出场奠定了必要的神秘的舞台。在小说《杨柳寨》中我这样写道:上完香之后,在大槐树下,要给槐神唱三折大戏。一时间,长庆让几个后生摆好桌子长条板凳,八个乐人围成一个大圈儿。四周看戏的人那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成铁桶一般。挤不到里边去的老年人,就从自家拿一小方凳,找有空地的地方坐下来慢慢地听品戏儿。有的干脆找块砖头、石头,塞到屁股下当凳子。这时最快乐的是孩子,不为看戏,只为你追我赶地嬉戏瞎玩。

小村人最重感情,不管谁家,不分贫富贵贱,婚丧嫁娶,一辈子一次的事,只要知道的,不管路程多远,都要赶回来帮个忙。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有车的出车。老了人全村上,将逝者送到黄土里,不管生前有什么深仇大恨,人死了,死者就是神,就得给予最神圣地尊重。谁家女子出嫁,远远地开着车回来,不计报酬,不计时间,车队浩浩荡荡将村里出嫁的女子送到男方家去。人心齐,谁家的事情,都是大家的事情,谁家的困难都是大家的困难,多好啊!多淳朴的民风啊!在大城市里,哪里有啊!

小村风景好,村子南北有两条河,一年四季,清水长流。村子周围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树木,春夏秋冬,花香不断,水果吐艳。各类树中,杨树、柿树居多,也有高大的槐树,圆叶子的李树、苹果树,长条叶子的桃树,浑身生满刺的枣树,披着长头发的柳树,四季常青的松柏等等。站在小村里张望,东面是汪峰干过革命的三峰山,南面是风景优美的王顺山,西面是一浪一浪的大土原,北面是一条大土梁,梁上是修建一新的汪峰故居。一年四季,冬来暑往,小村风景各异,风情万种。

小时候,我喜欢站在村子东面的三峰山上看小村,小村像一把手枪,四队住得比较狭长,为手枪的枪管,三队二队分布得比较集中,成为了枪身,而东面的一队,成了圆圆的枪把部分。这一点,我也写有一首小诗名曰《小村,像一把手枪》,诗如下:

站在高山之上

小村

象一把手枪

少年是闪闪红星中的冬子

你看他

浓眉大眼

手中长缨腰中剑

要去地狱把阎王斩

登上高山之巅

小村

象一把手枪

少年如今已成大汉

你看他

膀大腰圆

手中大权心中胆

让家乡旧貌换新颜

在诗中,我将诗中的主人公比成潘冬子,并寄与他让家乡变新颜的美好期盼。

小村真小,省地地图上看不见,蓝田地图上是个点,十分钟就全看完。小村真大,它里面有我童年世界的所有的故事,这辈子品味不够,下辈子书写不完。小村是我的生身母亲,这辈子有感不完的恩,还不尽的情。生在小村真好,小村,我为你骄傲,我为你自豪。不管走到天涯海角,你是我的根,你是我的娘亲,我会深深把你藏在心里,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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