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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晓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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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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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斗(连载31)连载

4

金振海也不去劝她,反而扯着嗓门骂她贱货。

按说,尹丽萍闹过之后也就算了,她会适可而止,可是这回,尹丽萍却向金振海提出了离婚。

金振海并没把它当回事儿,以为她是在说气话,就说:“我早就想和你离婚了,你写报告吧,写好了我签字!”

次日早上。尹丽萍绷着脸坐在桌旁,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左手搁在桌沿,手指在不停地转动着一支圆珠笔,那副悠然的样子显示出选择之后的平静。

她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一份离婚报告。

尹丽萍冷眼盯着金振海,催促道:“你以为我不敢写是不是?现在我写好了,你来签字呀,怎么不敢签呀?”

金振海斜靠在沙发上,双手相扣着枕在脑后,一声不吭地注视着窗外的飞雪。他没有想到,这个他从未爱过,压根儿看不起的女人,竟然真的写了报告要与他离婚。

见金振海不作声,尹丽萍干脆站起身子,将离婚报告递到金振海的面前,讥讽地说:“女子说话时时变,男人说话将军箭。你签字呀,签呀!”

金振海闭上了眼睛,仰靠在沙发上,全然没有了昨天傍晚时的那种威风。

 “哼,敢说不敢担,算什么男人!”尹丽萍扬手将离婚报告扔在金振海的脸上。

金振海一把抓住离婚报告,看都没看一眼就将它撕得粉碎。

他瞪眼望着尹丽萍,腮帮一拧一拧的,似乎在克制着心中的火气,又仿佛随时要出手给对方狠狠一掌。

一直坐在另一间房里玩着电子游戏器的金海波走到门边,说:“妈,你们别吵了好不好!”

尹丽萍:“哪里是我要跟他吵?是他要逼我写离婚报告嘛!”她把手中的圆珠笔往桌子上一摔,走进卧室里去了。

金振海躺倒在沙发上,对金艳喊道:“艳艳,给爸爸抱一床脚被子过来。”

金艳:“爸爸,你别睡沙发了,会生病的,睡床上去吧!”

金振海:“我睡这里舒服,快去吧。”

5.

 “笃笃笃”外面有人敲门。

尹丽萍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材粗壮的乡下汉子,他手里提着一条大草鱼。

“嫂子,振海哥回家了吧?”汉子一脸朴实的笑容。

尹丽萍不冷不热地:“哦,是桥生呵,快进来哟!”

桥生:“嫂子,过年了,我娘要我给你们送条鱼来。”

尹丽萍:“你们留着自己吃嘛,我也买了鱼。”她接过桥生手中的鱼,提到厨房去。

金振海躺在沙发上说:“桥生呵,进来吧!我姑妈好吗?”

桥生走进屋来,在金振海旁边坐下,说:“我娘还好。振海哥,你的腿伤好了没有?我娘好担心你的腿,她要我接你到我家去住一段日子,服几付中药,那样对你的腿伤会好一些!”

金振海:“桥生,我无颜去见她老人家,更不能给她增加麻烦了!”

桥生认真地说:“这怎么是麻烦,我们是一家人嘛!”

尹丽萍强作平和地插言道:“桥生,要姑妈放心好了……”

桥生执意坚持道:“我们乡下空气好,环境安静,地方也宽敞,生活虽然差一点,鸡蛋还是有的。我娘说了,要我今天一定把振海哥接回去!”

尹丽萍微昂着脖子说:“你实在要接他去就接去罗,到时候莫说是我这个做老婆的赶他出去的就是了!”

桥生急得脸色通红地说:“嫂子怎么这样说,我娘是看到振海哥腿上有伤,要我接他去乡下疗养,顺便弄些中药给他吃。”

尹丽萍用下巴向金振海扬了扬,说:“看他愿不愿意去?我是没有意见。”

桥生起身去扶金振海:“振海哥,我们走吧!”

金振海满以为尹丽萍不会让他在这年关之际去姑妈家,可是当桥生提出带他走的时候,她却没有一点阻止的意思,这让他更加恼怒。他撑着双拐吃力地站起来,向尹丽萍冷笑了一声,便由桥生搀扶着向门外走去。

尹丽萍双手抱在胸前,斜倚着门框,表情漠然地看着金振海和桥生两人踏着阶沿上的积雪,缓缓走向门前一辆辅着棉被的两轮平板车。

6.

金振海躺在板车上,头下枕着背包,身上盖着棉被,他紧皱着眉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漫天飞舞的棉绒般的雪花。他又在想着心事:这次回到家里,尹丽萍竟然对自己如此冷淡,一点也没有把他这个丈夫放在心里,这样狠心的女人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平板车轮子忽然碰到路面上一块小砖头,向一边闪了一闪,拉着平板车的桥生也跟着滑了下。板车上的金振海从沉思中颤了回来,他用手拂去额头上的雪花,对桥生说:“兄弟,累了就歇一下吧。”桥生回头看一眼金振海,“嗯”了一声,并没有停下脚步。

桥生吃力地拖着平板车,一步一步地踏雪而行。

他们穿街过巷,最后拐过一个屋角,走上通往郊外的道路。

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些拥挤的楼房,远近的田野和树木被白雪遮盖,变得浩荡而又平阔。寒冷的雪风像一把铁刷,刺得人的脸又麻又痛。桥生的鼻子已经被冷风吹得发红,口里却吐着热气。

此时已近黄昏,路上没什么车辆和行人,只有这一辆缓慢移动的平板车。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和两行车辙的印痕,一会儿又被雪花掩盖了。

裹着冰凌的树枝在呼啸的寒风中摇晃着,噼哩啪啦掉下几许冰渣。

7.

白雪覆盖的原野上,桥生拖着平板车缓慢地行走,脚下发出单调的沙沙声,他偶尔回头看一眼躺在被子里的金振海。雪花追逐着他们的身影,翻飞着、飘落着……

“哥,我娘听说你摔伤了腿,急得茶饭不思,几次催我到海星市去看望你,只因地里的活计太忙,一直没去成。”桥生一边拉车一边说道。

“唉,我真没用,又让姑妈操心了!”金振海愧疚地说,一抹泪水又悄然迷糊了他的眼睛。

“谁料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现在好了,养好伤,安安心心过日子。”

“我真想马上就能扔掉拐杖,正常走路。我不能这样度过自己的后半生,一定要重头来过,活出个人样儿来!要让所有轻视我的人看看我金振海的能力和胆量。”

“哥,我劝你还是守着嫂子和孩子,不要再到外面去飘荡了。”

“桥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也算得上七尺男儿,怎么能这样倒下去?再怎么着我都不能守在尹丽萍的身边,过这种平庸无趣的生活。如今我虽然受到命运的打击,你也了解我的个性,男子汉就是要在哪儿跌倒还在哪儿爬起来!不管将来等着我的是什么结果,我都要尽全力去争取更好的生活,即使再次跌倒,脑袋也要朝着前进的方向!”金振海越说越激动,他甚至忘了自己还躺在简陋的板车上,一轱轳爬了起来。

桥生自然不能理解金振海这些激烈的想法,但是他还是很佩服表哥这种面对命运打击时的人生态度。他默默听着金振海说话,没有再作声,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8.

大约行了三十多里白雪覆盖的烂泥土路,桥生拖着载着金振海的平板车,向东江市郊外的一个小村子走来,他们的头上、肩上、身上都粘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姑妈已经站在屋门口张望了许久。

这会儿,桥生他们近了,近了。

金振海坐了起来,他们终于来到了屋门口。对金振海来说,这才是真正回家了。他对这里的一切是熟悉的,也是亲切的,他曾在这儿度过了整个少年时光,这里的山山水水,每一条山路,每一道沟壑,甚至每一根歪树脖子都留有他金振海的印痕。当然,小村里的人们也还记得那个满脸鼻涕,一身尿味,从牛背上摔下来砸掉几颗门牙的偷鸡的小男孩。

金振海还在板车上就喊着:“姑妈!”只这一声呼喊,那憋了许久的眼泪就如掘开堤坝的田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男儿有泪常常向母亲流淌,在金振海的眼里,姑妈就是他真正的母亲。

姑妈蹒跚地走到平板车边上,用一双粗糙的手拉着金振海,颤抖着说:“振海,你可回来了!”姑妈哽咽地哭了,泪水顺着她眼角深深的皱纹滚落下来。

桥生将金振海扶下平板车,一家人忙手忙脚地将他迎进屋里。

9.

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就到了除夕。

即使是最偏僻的山村,也一样沉浸在节日的气氛里。新建的砖瓦房和老旧的土砖房里都透出温馨的灯光,窗上贴着有福字的红窗花,空气中有一种浓厚的油香味,漆黑的夜空中激荡着鞭炮和礼花的炸响。

金振海拄着双拐,站在姑妈的土砖房屋门前,欣喜地观看着一群村娃在燃放爆竹。

一个小男孩拿着一枝“冲天响”跑到金振海身边,说:“伯伯,给我点燃,我怕!”

金振海吸一口手中的烟卷:“不用怕,举高点,别捏紧了,对,就这样!”他用烟头帮小男孩点燃了爆竹。随着一阵“吱吱”声,“冲天响”“嗖——”地一下子冲上了夜空,然后发出一声清脆的爆炸声。小男孩拍着小手跳了起来。

姑妈站在房门内,撇着豁牙的嘴笑着说:“这么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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