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乱象环生
1.
文静拿着一条水管与员工们一起在打扫着牛舍,空气中充满消毒液的气味。
一辆黑色本田小轿车开到牧场门外停下了。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着西装革履五十岁左右的胖男人——人民银行关南市支行行长罗立坤。他腋下挟了一个小皮夹,向文静这边走过来。
文静看见了罗立坤,便将水管交给一名员工,走出奶牛棚。
文静笑道:“财神爷,您来啦!事先怎么不打一声招呼?”
罗立坤腆着大肚皮,笑着说:“原本是信贷科的人来,我想看看你的牧场,就来了。”他环顾了一眼牧场,赞许地说:“文经理,报上说你是个女强人,我看你还是个园林艺术家。你看看,这牧场的规划设计,这别具一格的吊脚小木楼,简直就是个避暑山庄嘛!”
文静:“罗行长,您过奖啦!我顶多就是个饲养员,哪里懂什么艺术。这牧场的规划布局,都是我先生设计的。”
罗立坤:“原来如此,艺术家的眼光就是与众不同呵!”
文静领着罗立坤来到办公室,并给他沏了一杯绿茶。
文静:“罗行长,我的贷款申请报告您看过了吧?”
罗立坤:“看过了。我今天来,就是察看一下你这牧场的具体业务情况。最近,国务院总理在办公会议上打了招呼,省政府办公厅也下发了一个文件,要求金融部门严格审查贷款投向和规模,还要清查还贷情况,所以我们不得不慎重一点。虽然你的这个牧场贷款规模并不大,但还是有人在说闲话啦!”
文静讷闷地:“罗行长,你听到些什么了?”
罗立坤:“嗨,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有人告到省长那里去了,说我们银行利用放贷的权利谋个人私利,不给有实际困难的企业贷款恢复生产,却给个别领导的亲属贷款搞私营经济。总之,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瞎扯。”
文静:“这些话是冲着我来的吧,可他们也用不着告到省长那里去呀!”
罗立坤:“我们银行是照章办事,每一笔贷款都是经过严格审核的,没什么可告的。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你还是对你爸爸说一声,让文书记心中有个底儿!”
文静:“这告黑状的是什么人呢?”
罗立坤:“谁知道。树大招风,名人招损。大概是有人出于对你的嫉妒吧!”
文静:“真可笑!这么说,我那30万元的贷款没有希望了?”
罗立坤:“该给的还是会给,但是你必须跟银行签一份保证协议,保证在合同期限内归还全部贷款,这样我就好说话些!”
文静看了罗立坤一眼,笑着说:“你是怕我跑了吧!放心好了,根据目前的经营情况,我们还贷是不成问题的。退一万步说,如果发生其他状况,我也会变卖全部资产还清你们的贷款。”
罗立坤:“对你的能力我是信得过的,再说,你父亲就是你最大的保证嘛。哈哈!对了,请你代我向你父母问个好,我改天再去登门拜访他们。”
罗立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起身告辞。
文静要请他吃羊肉火锅,他摆摆手往外走:“改天吧!”
站在小木楼的回廊上,罗立坤再次夸赞牧场的规划和自然环境。
文静只是心不在焉地微笑着。
罗立坤上了本田轿车,文静目送着汽车消失在乡间公路的转弯处。她返身眺望着牧场,脸上却悄然升起一抹淡淡的忧虑来。
2.
文静开门进屋。
家里静悄悄的,没有开灯。餐桌上亮着几支红蜡烛,还放着一瓶红葡萄酒,两只酒杯和几盘炒菜。
文静正感到讷闷,伸手去拧亮壁灯,卢俊祥举着一枝燃烧的红蜡烛从卧室里走出来,嘴上哼着《婚礼进行曲》。
文静嗔怪地对丈夫说:“你这是干什么嘛?天都黑了也不开灯,倒有心情玩这种游戏!”
卢俊祥将蜡烛立在桌子上,说:“夫人,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文静把背包挂在衣架上,在沙发上坐下来:“你呀,自从儿子上中学住校以后,哪一天对你来说都有特殊意义。浪漫总不能代替一切吧!”
卢俊祥端详着文静的脸色,失望地说:“呃,夫人今天的气色不对呀,是哪位神仙招惹你啦!”
文静:“谁也没招惹我!我很累,只想休息。”
卢俊祥在文静身旁坐下,小心地问道:“说说看,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
文静站起来说:“没有!我去洗个澡,你先吃吧。”
卢俊祥望着文静走进卫生间,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先前那种浪漫情绪已经烟消云散了。
卢俊祥回到卧室,为文静打开床上的被子,然后坐在书桌前,默默地望着窗外市区的灯光,为妻子的冷淡而讷闷。
文静已经洗完澡,穿着一件睡袍走了进来。她见卢俊祥默默无言地坐在窗前,问道:“哎,你坐在这里发什么呆呀?饭菜都凉了。”
卢俊祥:“没有味口了。”
文静:“俊祥,你还在生我的气呀?我真的没事,只是想静一静。你去吃饭吧,呵!”弯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卢俊祥:“静,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文静在用一块干毛巾擦着头发,听见这话便停下手说:“我怎么会忘记结婚纪念日呢?俊祥,我们都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你还不了解我吗?今天我不是有意让你扫兴,我真的好烦,好累,没有一点食欲,只想休息,你先吃吧,好吗?”
卢俊祥依旧坐在窗前,点燃一支烟,吸着。他坐了一会,为文静泡了一杯牛奶,又回到餐桌边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开始创作他的新画。
3.
文静夫妻俩一连几天都很少说话,彼此忙着各自的事情。这天,卢俊祥提议到野外去秋游。文静没有反对也没有表示太大的热情,但她还是去了。
小轿车在郊外的公路上行驶着,卢俊祥开着车,文静坐在他旁边。他们一路上就这么沉默着,车轮与路面摩擦所发出的轻柔的沙沙声在单调地响着。
小车在一座树林旁边停了下来。卢俊祥和文静走下汽车,他们的眼前是满山遍岭悠闲的像火焰一般鲜亮的红枫林。
“俊祥,我们之间是不是出了点问题?”文静踏着斑驳的枫叶向树林里走着,回过头这样问道。
卢俊祥:“我倒没有这样想过。不过,自从那天你爸提到那个金振海后,我感觉你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昨天我在清理书柜的时候偶然看到你的一本日记和一张照片,日记我没看,但我隐约猜到你与他之间似乎曾经有过一段不寻常的关系。”他停了一下又说:“这其实没有什么,只是你近来的情绪令我不安!”
文静转过身子,面对着丈夫说:“我跟金振海确实有过一段恋爱关系,那是在高中毕业前夕,可以说他是投入了全部的热情,我那时候并不是很懂事。后来我家里人知道了,坚决反对我跟他交往。再后来,我下放到了湘西,他也下放到了衡山老家,我们就这样分手了。现在看来,那是一段非常幼稚的经历。那天他来找我父亲,也许是有迫不得已的事情,他大概是想利用我父亲的关系帮他解决什么困难。他毕竟在文革中保护过我父母,别人不这样看,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况且当时是我去求的他。他的出现,不可能给我的心灵造成什么冲击,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如此而已!”
卢俊祥:“既然你们相爱,后来你为什么不去找他,或者他来找你呢?你为什么却愿意和我结婚?”
文静:“我父母为了我的前途,设法阻止我跟金振海之间的连系,他们让我上工农兵大学,把我安排在省城工作,就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我当时极为反感他们这样做,总觉得这样对金振海不公平,便提出给他招工,以此作为条件,否则我就不去上大学,我用这种办法向父母施加压力。没想到我父母竟然照办了,他们是非常疼爱我姐妹俩的。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父母牵线把我家保姆的女儿介绍给了金振海。他们不久就结婚了,我跟他的关系也就到此结束。妈妈把你介绍给我或许就是她整个部署中的一部分,我开始对你并无多少好感,但是,通过接触,让我了解了你,并爱上了你,最终选择了你。从心里说,我更看重的是你的人品和学识,你跟金振海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他粗犷但很幼稚,你不但有才华,而且体贴、持重又深沉!”
卢俊祥:“可是你近来情绪很低落,究竟是为什么?是不是牧场出了问题?”
文静将头依偎在卢俊祥的肩头,说:“我想扩大牧场规模,可是贷款一下子还批不下来,原来的贷款又到了归还期限。听罗行长的意思,好像有人向上面反映我在利用父母的关系经商。”
卢俊祥:“我一直就有这种担心。我看咱们不如趁目前情况尚好的时候把牧场转出去,还清贷款,你还是回国土局上班。”
文静有些激动地:“他们是在眼红我。我并没有依靠父母,事实上他们从没管过我牧场的事情!”
卢俊祥拥着文静的手臂说:“你毕竟是文玉涛和丁桂兰的女儿,这就够了。算了吧,回归平凡也是一种美丽!”
文静:“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卢俊祥无可奈何地微笑着说:“可是我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你。”
文静抬头,深情地望着丈夫:“这就够了!”
四目相对,一种久违的柔情在彼此中心迅速升腾起来,两人呼吸急促,紧紧依偎在夕阳晖映下静谧的红枫林里,手掌都轻轻在对方的身体上抓挠游走,火热的嘴唇深深吮吸着、疯狂地亲吻着……
4.
丁桂兰端坐在沙发上。
文静站在母亲的背后,在给她按摩着肩膀。
丁桂兰:“静儿,你气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文静:“妈,我没事。只是牧场的资金一时没有到位,有些心急!”
丁桂兰:“你爸爸近来好像也不太开心,你去陪他聊聊天吧。”
文静:“好的。”
文静提包里的“大哥大”响了。她拿出“大哥大”贴近耳边:“喂,噢,罗行长你好……什么?贷款批下来了?太好了。……好,我这就过来!”
她匆匆向父母打过招呼,提着小包快步离去。
5.
文静与罗立坤坐在咖啡厅一张靠窗的小桌旁喝着咖啡。
罗立坤:“文静呵,贷款可是给你了,你一定要妥善使用,一年内还清两笔贷款,一共80万元。没问题吧!”
文静:“绝对没有问题!”
顿了一下,罗立坤说:“上次告状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文静停下搅拌着咖啡的手,问道:“是什么人呢?”
罗立坤靠在椅背上说:“是东江农机厂,他们写了好多小字报到处散发,说我们乱发贷款。此事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省检查机关派人到那个工厂去了解情况,才知他们是经营不善,而且违章给另一家化工厂作财产质押担保,导致工厂出现巨额亏损,银行拒绝给他们贷款。他们是从报上了解到你的情况,所以捏造了那些事情。”
文静惊讶地:“东江农机厂,是他?卑鄙小人!”
罗立坤:“怎么,你知道这件事了?”
文静连忙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不,不,我是想起了一个人。”
罗立坤:“最近全国金融系统正在严查违章放贷事件,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企图利用这个机会找我们的碴儿,这次要不是你爸爸出来说话,我不一定真的有麻烦了!”
文静面露愧色地望着已经有些白发的罗立坤,说:“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6.
金海波和金艳在家里写作业。
尹丽萍扛着一个大竹帚回到家里。她将竹帚放在门边,脱下头上的一只带拖头的防尘工作帽,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金艳见妈妈回来了,便抬起头,怯懦地说:“妈妈,今天老师要我们交十块钱保险金。”
金海波也低声说:“我们学校要交赞助费,每人100块钱。”
自从金振海离家之后,尹丽萍的脾气变得十分烦躁,他在狱中的那几年她都没有这样过。眼下她正窝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喧泄,回家听到孩子们的叫喊,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将帽子往凳子上一甩,声色俱厉地骂道:“钱钱钱,你们天天向我要钱,我又不会刷票子,哪来的钱呀!你们那个没良心的爸爸也不知道死哪去了,说是出差,可到今天还没有回来,厂里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一定是上哪个野女人家去了。”
金艳让尹丽萍这一顿数落,吓得哭了起来。金海波也恐怖地望着妈妈。
尹丽萍气乎乎地走过去,拉起金艳,就在她的屁股上拍了几下,大声骂道:“你哭个尸,我还没死啦!再哭,再哭我抽烂你的嘴!”金艳被吓得收住了嘴,但还在低声抽噎。
尹丽萍到厨房去做晚饭。
金海波,金艳兄妹俩不声不响地写着各自的作业。
过了一会儿,尹丽萍把煮好的饭菜端到桌子上——只有一碗清淡的白菜。
金海波扒拉着米饭,小声说:“妈妈,我要吃鱼。”
尹丽萍往他的碗里夹了一把白菜,厉声说道:“有白菜吃就不错了,要吃鱼肉找你爸要去!”
兄妹俩马上禁若寒蝉地不敢再出声,埋头吃饭。
7.
早上,金艳背着书包去上学,走到学校附近的一棵大樟树下就停下了。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泪眼巴巴地望着小同学们走进校园里去。
上课铃声响过两遍,学生们都已陆续进到教室里去了。校园外一片空寂,校门早就关上。
金艳仍然站在那棵大樟树下,痴痴地望着学校这边,她还在嘤嘤地哭泣。
金凤英骑着一辆自行车从马路那边经过。
金凤英低着头骑车往前走,已经骑过去好几米远了,金艳的哭泣声使她回过头来。她看见了金艳,立即跳下自行车,问道:“艳艳,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不到教室里去上课?”
金艳见到姑姑,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姑姑,学校要交保险金,妈妈不给我,我怕老师骂。呜呜!”
金凤英抚摸着金艳的头:“别哭,姑姑给你交。走,姑姑送你到学校去。不上学可不是好孩子!”
8.
尹丽萍把头发挽在脑后,正坐在屋子里洗衣服。
邮递员在门外喊:“尹丽萍拿信。”
尹丽萍站起身子奔过去拿信。她撕开信封,站在门边看了起来。
“尹丽萍:
因贷款无望,我已来到海星大学报名参加夜大学习,时间是三年,晚上读书,白天在学校勤工俭学,我要改变一下自己。家中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金振海
1987.9.3.”
尹丽萍气得浑身颤抖着,她气恼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扶在门框上伤心地抽泣起来。
金凤英骑车来到门口。
她人还未进屋,就大声说:“尹丽萍,你也忒狠心了吧!让孩子在学校门外哭成个泪人一样。”金凤英一边说一边走进屋子。
尹丽萍猛然抬起泪眼说:“凤英,你来得正好,你自己看看,是我心狠还是你们马家人心狠!让邻居来评评理,哪有这样做丈夫做父亲的,屁股一抬,招呼也不打就走出去了,他还是不是人呵?”她将那封已被揉成一团的信纸重新抹平,愤愤地递给金凤英。
金凤英看完信,冷冷地笑了一声:“这有什么不好。他是去读书,又不是做坏事。谁叫你拢不住他的心呢!再说,如果你自己多守一些妇道,他也不会说走就走!”
尹丽萍一听便破口大骂起来:“你说清楚点,我怎么不守妇道了?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你们马家人当然是一个鼻孔出气,你说说,他金振海在这个家尽了几天职责?他心里几时有过这个家?他把一个好端端的家弄成这个样子,你们却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
金凤英回斥道:“一个巴掌打不响,你到底怎么样我们都有数。再说孩子有什么错,你向他们发什么火?”
尹丽萍一脚踢翻地上一只塑料盆,哭诉道:“他金振海不管孩子,我也不会有好脸色给他们,要打要骂都是我的事,别人管不着。”
金凤英转身向外走,说:“别人当然管不着,但是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做女人要检点一些!”她大步冲到自行车边,蹬开车架,骑上去气嘟嘟地走了。
尹丽萍用脚使劲踢着洗衣服的盆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呆望着天花板,泪水在她的脸颊上汹涌而下。
9.
海星大学学生食堂里一片繁忙,金振海站在清洗池边清洗着金属餐具,在他身边堆满了一摞一摞的洗净的碟子,右边几只大箩筐里装着还没清洗的勺子、盘子、饭盒。抛弃了家庭的负累,他似乎十分开心。
正在清洗着地板的向辉对金振海说:“老工人,你站在这些碟山盘岭之中,就像是个山大王!”
金振海用衣袖揩了揩额头的汗,笑着说:“从流浪汉到山大王,这是历史性的转折嘛!”
向辉:“是呀,将来等你成了名人,我来给你写传记,题目就是《绝处逢生的东方蛟龙》!”
金振海:“好呵。对,我就是东方蛟龙!”
他们相视地大笑起来。
10.
早晨的街道上,人们匆忙地行走着,车辆驶过,扬起一阵尘埃。柏油路面有些破烂,露出一个一个斑驳的凹坑。
尹丽萍头戴防尘帽,手持大竹帚,将路边的树叶、纸屑和废塑料袋等垃圾扫到一堆,然后用铁铲将地上的垃圾铲到一辆手推车里去。
康道阳骑着自行车由对面走过来,他在尹丽萍身边停住了。
他从车前的网篓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尹丽萍:“丽萍,还没有吃早餐吧!我给你买了几个包子。哎,金振海给你来信了吗?这家伙,一个招呼也不打就跑到海星市去了!”
尹丽萍没接他的包子,说:“康道阳,你以后不要来缠我了,我们不能这样下去。好不好?我问你,金振海不是被你派到关南出差吗,怎么却去了海星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他?”
康道阳嘿嘿笑道:“我是要金振海到省里去找文书记帮忙申请银行贷款,原本叫他快去快回,可他贷款没搞到,人也不回来了!我也是前几天才晓得他去了海星市,可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说到此处,康道阳诡秘地笑着说:“呵哈,如今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说不定他是搞到了一笔钱,被哪个发廊妹粘住了吧?”
尹丽萍呸了康道阳一口,皱起眉头说:“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快走开,不要影响我的工作!”
康道阳收住笑容,歪着头说:“噢,你也不想理我了吗?对,我把工厂整亏损了,很可能会被撤职。但是那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是外部因素造成的,只要能得到一笔流动资金,我还能继续经营下去。我一定要想办法搞到贷款,我已经掌握了一些省委领导干部以权谋私的材料,要是拿不到贷款,我就去告发他们。要是我没有好日子过,别人也轻松不了!”
尹丽萍:“你告谁是你的事,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求你别再来缠我了!知道吗?”她操起扫帚使劲地扫着地面的垃圾。
康道阳纵身跳到一旁:“好,我不缠你,你别生气了!如果有用得着我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康道阳望着尹丽萍那张疲惫而憔悴的脸,心中生出一丝少有的怜惜。他把装着包子的塑料袋挂在手推车的手柄上,骑车向市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