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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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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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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人家


马永成

太行山东麓有座鹊娥山,山脚下依着一个固义村,村子东西狭长,面山而居,背依高岗,有一条小河龙虎河从村南流过,岗长八里,土地开阔,是片五谷沃地。小村不大,栖息着三百余户烟灶,千余口人家,乡亲们多是以农为生,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地忙活着一亩半分的田地,劳苦耕作的时光就象水一样平淡,平淡的日子时而会激起水花一样灿烂的故事,故事里的人、事在太行山间荡漾。

一、  傻老二    

傻老二,真名不详,村里人都这么叫他。他无业、无家,流落街头以要饭为生,常年端一个掉漆的搪瓷茶缸、腋下夹一长棍,蓬头乱发地插着草拌儿,破衣烂衫地一脸黑泥,牙齿却洁白的很、一双黑白瞳仁清澈见底地盯着人,见谁都满脸真诚的“嘿、嘿”傻笑,有时说些“叽哩哇啦”让人听不懂的话,外村人看见都嫌弃他,村里人却大老远、就亲切地招呼他“傻老二来了?”。

据说,六几年南山建火车站09仓库时,城北乡人的他爹在山上开拖拉机时拉着他来的,来时七八岁、聪明伶利的小男孩挺讨人喜欢,可惜一张嘴叽里哇啦地、说话短了半个舌头。别人问,他爹说“太淘、剪了”,知底的人悄悄说,舌头是让他后娘剪的,他爹怕他在家遭害,带他出来逃一条活命。后来,车站建成了,他爹开着拖拉机走了,却把他留下了,留在了这村子的街头。

村上的人都可怜这孩子,这家给他点饭,那家给他件衣,无论冬夏总有人接济,从不让他饿着冻着。有集体队时,队长就让他住在饲养处帮着喂牲口,散队后,各人顾各家了,他就住到了村西头观音庙里。白天,走街串巷、蹲在村中旱池岸边,和上岁数老人一起晒太阳,有时也帮人做点粗笨活儿混口饭吃,晚上就在观音小庙里住宿,刮风了、下雨了、总有人到庙里去看看他。

有些时候,他也会离开村子外出一段时间,隔十天半个月的回来一趟,在庙里住上几天再出去,来来去去、村里人都招呼他,象是自家人一样。

到后来,他出去的时间更长了,好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听人说在外面做苦力呢,有的人还看见他在外面要饭。不过见准的是,一到年底、除夕夜总会出现在庙里,村上人都来给观音烧香,似乎也就都来看他了,年年如此、多年不变。

记得我考上师范在城里读书,街头就碰见过他,大老远就对我叽里哇啦、很兴奋的样子。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我再也没见到他。

今年回村,听村上人说,傻老二开春就出去了,夏天知了叫的时候没回来,秋天蟋蟀凄切的时候也没回来,霜降树叶落光了,立冬天上飘起小雪,村西的观音庙还关着门,没有他的踪迹。

说着说着就到了一年岁末,大年除夕,来观音庙烧香的人们,竟然还没见到傻老二人影,一些老人就念叨他“傻老二、咋还不回来?”心里都空落落的,似乎他是村上一个出远门的孩子。

此时,观音庙上香火缭绕,鞭炮震响。

                           二、“二茄子”兴顺哥

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二茄子”的不幸,大概归咎于他的长相吧,没有锹把高的个头,一张核桃壳紧皱的脸,最让人说道的就是那永远睁不大、一直眯缝着的双眼,塌里塌懵的样子,就象秋天霜打的茄子,在家排行老二,人们就戏谑地称他“二茄子”。

他的真名,姓乔叫兴顺,村北大寺脚下狮子口的住户、我的老邻家,按辈份我叫他兴顺哥。他爹给他起名时,或许希望他家业兴旺、一生平平顺顺吧。当时有集体队时他爹是队长,散队后,他家还分了一头健骡、一架排子车,在狮子口算得上殷实人家。

因了他的长相,二十多岁的人一直谈不成对象。直到三十边,他爹咽气的那一年,才从南山沟里的兴庄村,娶回了他的媳妇更叶,一个歪着脖子看天、瘸着腿走路,说话冒冒失失的女人。

女人虽然丑,但知道做活儿、没日没夜的做,锅台边碗筷擦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种上小花小草,上地回来饭总是热的,晚上睡觉被窝是暖的,几年光景先给他生了个女娃儿,后生了个男娃儿,一回家热热闹闹的,让他生活有了奔头,除了起早贪黑种好一亩三分地,农闲时还到邻村白灰厂上班,一家子的时光渐渐兴顺起来。

生活不是一直平顺的,不顺的日子是在他四十出头的时候。

那年开春,一直嘀咕肚子疼的媳妇去街轧面条,回来走到石狮子跟儿时,疼得直不起了腰,等人搀到家就快不行了,拉着两个孩子的手,眼里噙着泪直直地瞅着他,一撒手去了。

没了女人,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家对丑妻的依赖,简直塌了半边天,闺女大些,小子才六岁还跟娘睡一个被窝呢。为了孩子,他一天也没停下上地做活儿、到厂子上班,幸亏还有老娘帮他料理家务。

闺女稍大些时,早早寻了个婆家成人了,邻里背舍都佩服他含辛茹苦的不容易,硬撑着这个家,地里谷子、玉米收拾得干干净净,厂子上班一天也不歇,大年初一还背着干粮去。

小子十一岁、那年暑期,孩子跟七八个同学到邻村固镇水库玩耍儿,一头栽下去,再没露出水面,其他孩子都吓的跑没了踪影。

等他得到消息,没命地跑到水库边,孩子那张稚嫩的小脸早让水泡得发了白,紧抿的小嘴早没了声音,那淘气活泼的眼再没睁开,他看看孩子、望望水,嚎啕大哭。

等老娘知道孙子没了的消息,一口气没喘过来,一蹬腿也走了。不到几年光景,这个家一下子走了三个人,日子可怎么过呢?

整整半年,他没走出一步家门。立冬那天,他走出家门时,人们发现他变了,满头白发,一张核桃脸皱得发黑,眼神呆呆的、麻木迟钝,见谁都低着头、遛着墙跟走,好象变傻了一样,邻家背舍都上前给他答话,他一抬头满脸流着泪。

年后开春,人们发现他买了头毛驴,每日赶着排子车上地去,问道“兴顺,干啥去?”他说“拾掇地,人总得活着呀。”

活着的他,一个人在家,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屋子冷清的很,虽然有时他似乎看见唠叨的老娘在上房里说着话,丑的媳妇还在厨房锅台边做着饭,淘气的小子又在院里蹦跳的玩耍,但他一招手,好象一转眼就没了。

晚上,屋里、院里静悄悄的,静的他能听到房顶上的木梁裂开、老鼠绕梁吱吱叫的声音,半夜毛驴吃草的声响,在这个寂静的农家小院里,夜色沉沉。

(后记)

五年后,二0一七年的岁末、腊月二十九的夜里,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面前桌上摆了瓶酒和盅儿,酒是高粱白酒,盅是三只小白瓷盅,白瓷盅里酒满满的,他手里攥着的酒盅也满满的,一滴酒未喝、也未洒,就这样端着,端着酒、端坐着过去了,之后人们发现他脸上、眼角处挂了几滴清涩的泪。

彼时,屋里灯火通明,桌椅柜镜擦洗一新,院外门框窗棂、驴槽头上都贴了福字春联,大门敞开。

子夜,辞旧迎新的鞭炮烟花,炸响绽放在村子的夜空,大寺庙上敲响了那跨年的钟声

                        三、 跳井的“二凤”

    二凤跳井,在这个方圆不到一里的小村庄一下子炸开了锅。

此时正值桃李花开、雨润田野草木柔葱的时候,女人们正忙着浆线纺纱挂机织布,男人们拾掇农具、平整田地开始春耕。

二凤,村北马家阁档李书金家的媳妇,一个才貌俊俏的女人。虽四十多岁、生了两个娃的女人,还是面如桃花、身似杨柳,俊眉俏眼的让村上男人心动。据说在娘家、东阁牌坊里为姑娘的时候,月白风清的晚上总有小伙子盼她出门,农忙时二凤上地,田间地头总有殷勤的人帮忙锄地,到菜园浇菜也有小伙子帮着摇辘轳提水。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王家的门槛让人踢破了洞,但姑娘还是嫁给了在外当工人的书金,瞅中了李家的家境与小伙子的人品。

书金的家境是殷实的,他的爷爷曾是富甲一方的财主,到他爹的辈上留下一幢青堂瓦舍的五合头大院,院墙外还凿有一口深深的水井,此井地势虽高,大旱天时村井皆枯,它却清水粼粼。我们小时去他家井上挑水,高墙深院、雕花的门楼煞是威风、气派的很。

二凤与书金的结合很是般配,郎财女貌成了村中的佳话。二凤不仅人俏,针黹(zhi)刺绣、裁剪缝纫样样拿的起、放的下,就是家里家外、上地下场的农活也料理的干净利索,再加上书金在外上班挣钱、不乱花比较节俭,婚后很快就有了两个小孩儿,一个女孩儿、一个男孩儿,幸福的小家庭成了村中人人羡慕的好时光。

一晃多少年,孩子们大了,闰女嫁了婆家,小子娶了媳妇,前几年,在外上班的书金因单位改制、早早办了提前退休,全身心在家帮衬二凤做家里地里的农活,刚人过中年的二凤,年纪轻轻的该含饴抱孙、享受天伦之乐了。

然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二凤却得了病,胳膊肘、手关节发炎疼痛不能自持,进城上了几次医院都未见效,疼得手不能端碗,臂不能抱小孩儿,每日看着自已的男人,上地回来还得下厨作饭,天真可爱的小孙子不能照看,深深刺痛了她要强的心,觉的自己是废人、没用了。虽然家人都宽慰她,她却整日郁郁不得寡欢,偷偷抹眼泪,落下了很重的心病。

那天下午,暖暖的春阳照在村西野坡堰上,野坡堰上菜园的人们正忙着收拾园地,平整菜畦。二凤一袭红色丝绒上衣,窄腰瘦身的从村中走了出来,想必一抹亮彩地盘了发髻,老远人们就看见亮艳艳的她,收拾的象要出远门走亲戚的样子。

走到菜园边,碰见邻家李狗的正在刨菜畦,一抬头、看见盈盈的二凤,惊奇地问:“二凤干啥去?”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答非所问道“我要走了,”李狗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问“往哪儿走呀?”

说着,二凤已走到菜园边的井台,轻轻地坐到了石头的井桩上,探身往下望。李狗的一看情况不对,忙扔下镢头跑上前,一伸手拽住了她的红衣上袖,只听“扯啦”一声撕衣裂帛的声响,二凤的身体已悠悠的飘了下去,“扑通”一声,溅起了一片若大的水花,红衣的身影在水面打了个旋儿,迅速地沉入了幽幽的井底。

慌了手脚的李狗,扯开嗓门大喊“快来人呀,二凤跳井了。”一时间田间地头、菜园里的人们都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怎么回事?、干吗跳井?”七手八脚地忙乱着找绳、找辘轳,找人下井。

等书金闻讯赶到井边时,二凤已静静地躺在了井边的青石上,面容安祥、挂着微笑,湿水的丝绒红艳艳衬着这个俏美的女人。懵呆了的书金放声大哭,哭泣道“唉,你咋说走就走呀,你解脱了,我咋办呢?”

次日,李家的讣讯贴到了村阁的过道上,三天后,锣鼓套吹吹打打地把这个俏了一生的女人送走了。

她的跳井,一时间在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成了村上谈论的话题,叹息的、扼腕的、唏嘘的、同情的,更有的人还说“这个女人,俏了一辈子,走也要风风光光的。”

许久,村西野坡堰上、菜园头的那口井,一直都没人使用。当人们上地、浇菜走过井边时,都有意无意地瞥上一眼,心想那里有一个女人的故事,一口很凄美的井。

 四、杏花

杏花的疯,村上人都说那是书生造的罪。

书生,村北大寺脚下马秋亭家的小子,勤奋好学,天不明就在大寺山门上背书,背书的声音就象早晨打鸣的鸡啼,朗朗的声音扰醒一村人早宵的梦,早起的人就开门、扫院、挑水。

也许杏花看中书生的好学劲儿,当书生的爹,让邻家天香奶奶去她家提亲的时候,杏花是很痛快答应的。

那时,两个人都才是十七八岁的初中生,情窦初开的年龄。

书生和杏花都在村上初中学校一个班就读,书生好学是出名的尖子生,杏花生的美是公认的,清新秀丽的模样,是好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书生也不例外,座位虽是前后排,两人答腔很少,当上课的时候,书生总会忍不住偷偷地瞄上杏花几眼,有时杏花也能隐约感到书生异样的目光,少年的心事就象经冬雪下的小草,悄悄的萌发了嫩芽。

挑开心事的是中考结束后的六月,两人赋闲在家,大人们安排的一次见面。

在书生家东厢房,桌子上摆着满满的书,静静的杏花摸娑着书页轻轻地问:“你学习好,考出去还能回来吗?”书生坦诚地答道:“回的,无论多远,家里爹娘老了需要人养,几亩地需要人耕,一定要回的,”含了心事的杏花盈盈地笑了。

按村上风俗,大人们商定秋后的农历八月,择一吉日送上彩礼正式定亲,似乎就这样两人确定了朦朦胧胧的感情。

两人见面的风声,在街面上不胫而走,一块儿的伙伴经常善意的戏谑书生,书生脸红了,心里却美滋滋的,不时回味着杏花的一言一行、一笑一颦。

夏芒,每当去村东菜园浇菜时,书生都要走刘庄桥那条胡同,胡同里有杏花的家,期望能见到杏花,可真看到杏花穿着月白的衫子、和邻家的姐妹们围坐在一起纳鞋垫,就红了脸、低下头,眼睛或许偷瞄了一下,慌慌地走了过去,身后是一片姐妹们和杏花的戏闹声“杏花,你的书生走了。”

月白风清的晚上,书生有时会忍不住地独自走到刘庄桥,坐在桥边的栏杆上,听桥边杏花家院里,传出杏花玲玲的笑声,就象晚上凉爽的风一样轻轻地拂过,直到夜深人静一切悄无声息,书生才伴着月色,踩着有树影的石板路往回走,心里有了某种淡淡的愁绪。

多情的日子是美好、短暂的,它就象风一样会一吹而过。七月流火,大火星西沉的时候,知了的叫声到了白露的时节。

学校传来了喜讯,城里某所师范学校录取了书生,书生全家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恰在这时,杏花家出了事故,杏花的二姐在乡里棉站上班,被歪心的站长盯上,雨夜遭受了污辱,派出所的民警来家取证办案,说三道四的风声就在刘庄桥、全村的街面上传开。一向看重家风人脉的书生爹,对择日下聘的事缄了口。书生沉醉在考上学的兴奋中,忙碌地准备着开证明、办手续、购用品,杏花的事暂时搁了一边。

上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书生心里虽然忐忑放心不下杏花,但还是坐上车走了。

报到、军训、上课、学习,新学期新环境的生活紧张而又忙碌着。晚上回到宿舍,书生就着灯光写了一页又一页给杏花的信,虽然都末发出去,厚厚的一沓满是深深的思念。

一月过后的国庆长假,书生迫不急待地坐上车回家。一进村,就感到村上人对他目光的异样,不时还有指指点点的窃语。回到家,急切地问到杏花,书生的娘起初支支吾吾,一再追问下道出了实情,杏花家原来就担心其二姐的事会殃及杏花,书生走时下聘的事没再提及,街面上一时流言蜚语,传到杏花耳朵里,单纯的杏花不相信这是真的,吵着要到书生家讨个说法,几次三番地被爹娘拦下,急火攻心地有些失常,披散着头发跑上街头、上了房,向着村北大寺的方向,声竭力嘶地呼喊“书生、你来看我呀,我不会变的,你怎么会变,快来呀,书生,呜、呜、呜……”,凄凉的哭喊一夜一夜不歇,村中好多人听了都流了泪,又羞又急的杏花家,多方请医无效后,爹娘含着泪把她送到了外地一家精神病医院治疗去了。

听到此,书生无疑五雷轰顶,心痛地喊道“都是我害得杏花,我要下聘。”书生娘也噙着泪说“杏花是好孩子,可她疯了,我们怎么娶她呢?”

书生跑上街头,一口气跑到刘庄桥边杏花家的门口,拍着门大喊,大门紧闭落着锁,院内悄无声息,再也听不到杏花玲玲的笑声。

在街头,书生碰见了邻家天香奶奶,对他痛惜的说“杏花多好的女孩儿,毁了,你呀书生。”

书生走了,怀着对杏花深深的愧疚离开了村子。

村上人都很尊敬杏花,说杏花是个痴情的孩子,书生是村上留不住的人。

就这样,一夏天两个少不更事的恋情,经过春花般的绚烂,却在秋天没有经受住生活严霜的考验凋谢了,短暂而又那么真切。

(杏花后记)

此后,书生和杏花再未见过面,一晃二十七年。

在这近三十年的岁月里,书生在城里安了家,有了贤惠的妻子和聪明的孩子,杏花的婚姻经历了种种波折,成了散,散了成,最后嫁与村上大她十余岁的王姓男子,在二六七二铁厂上班,男子虽大她十余岁,但人特实在,待杏花特别好,也有了自己的一儿一女,平安、温暖的小时光过得殷殷实实。

有时杏花正在家里做着饭,或在炕头上缝着衣服,门外小巷有人走过,会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支了身子,侧着耳朵,并“嘘…”地让人噤声,说“书生要来了、到门口了”,渐渐、路人的脚步消失在巷道拐弯的尽头,巷子、院子一切悄无声息,杏花才失望地低了头,喃喃道“他走了,不会回来了…。

身边的人听了都深深地叹口气“唉…”

有次,邻居翻盖房子,书生的爹是村上有名的泥瓦匠人,前来帮倒忙砌墙。杏花出门时见到了,站在墙边不远处,静静地盯着书生爹看,半晌、半晌的不回转,好长时间、一个样子地站着。书生爹回瞅着杏花,不忍伤了她的心,下了脚手架走过来对她说“孩子,回去吧,回家歇会儿吧。”

杏花就问“书生回来了吗?他答应过我的,他怎么不回来看我…”

书生爹背转身,泪水潸然而下。

那年书生爹抑郁地得病死了,杏花娘也生病死了。再后来,书生回家乡的次数更少了。

今年春节,村上演出多年失传的傩戏,书生带着妻子、孩子回老家看戏。

纷纷扰扰的街头人声鼎沸,书生避开喧闹的人群,一个人走进了刘庄桥巷子,远远地看见桥头的石栏边立着一女子,艳艳的红衫、一动不动地迎风站着,出神地望着远处。蓦然,那身影刺痛了书生的眼,不远处的那个人啊,那不就是杏花吗?三十年了依然那样窈窕、秀美,一点也未变,只是长发变成了短髻,而自己却蹉跎憔悴、鬓染霜发…,激动、愧疚、惊喜一时涌上书生心头。

这时一位老人从桥边走过,对杏花说“不要等了孩子,天冷、风大,回去吧…”

杏花低了头,喃喃自语道:“书生会来的,他会回来看我的…”

书生怔了,泪水夺眶而出,几乎失声地要喊出口,望着杏花,他要快步走过去。

恰在这时,书生的妻、孩子跑了过来,对他喊道“在这偏僻地儿发什么呆,快领我们看戏去”,连拉带拽地扯起书生就走。书生张了口、说不出话来被拽着离开了小巷。

回头看时,杏花还在桥头迎风立着,春寒料峭的风嗖嗖地吹着。

风吹吧,一个人的心碎了,另一个人的心还在等着。

                202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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