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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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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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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之约

                                

一天上班,闲暇时偶一低头,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请加好友的微信。

对方显示:你好,我是ⅩⅩⅩ。

一看到名字,他的头就大了,这个名字竟然是懵懂年少时狂慕追求过的女友,两人不见面儿已隔30年之久了。多少年流失的光阴,他自认为岁月是把无情的刀,再温情的记忆也会被蹉跎的生活消磨殆尽,坚如磐石的心上啊,她的踪影早已了无痕迹。

今天再见到她的名字,愣怔的大脑一时停滞了,平静的心就像一汪清澈的池塘,被一阵狂风骤雨激起万千涟漪,心怦怦地狂跳,眼盯着屏幕发呆,手指不由自主地加上了好友。

对方很快发来一个笑靥如花,轻盈芭蕾的天使动漫,那天使眨眼甩头,调皮可爱的样子,一如当年青春少女的她。

紧接着动漫天使,又发来一条文字:我以为你还恨我,不会加我好友呢?

提起恨字儿,他的心绪更加难平,想起当年分手的情景。那年他十七岁,春寒料峭的夜,他独身一人坐在村东刘庄桥的石栏上,苦苦的等待,等待桥头边儿上她家的大门,能露出一条窄缝儿,告诉他分手的原因。大门紧闭,她不再露面,夜深人静的街头万籁俱寂,幽静的巷子只有冷风一陈陈地吹着,他一直坐到天色微明,踩着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往回走时,年少心里的悲恨愁绪一时难抑,流下了满脸的泪。

那年他考学失利,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一蹶不振,整整一夏天他茶饭不思,活计不干,不出门,只睡觉。急的老父亲喝醉了酒指着鼻子骂他,堂堂男儿没有一点出息,逼着他再返学校复读,复读时他像疯了似的学习,夜半三更他还在拼命地做题,天蒙蒙亮就起床背单词,只有大脑、身体忙得象陀螺,脑子才不会想她,眼睛才不会在人群中寻觅她。

就这样,他考上了学,离开了他心痛的村庄。

之后,两人再没见面,他上学,她嫁人,据说她嫁了县城一名干部子弟。

多年后,他的父亲去世,她的母亲也离开了人世。

一年春天清明上坟,村上长岗的田间路上,远远地看到对方,他很紧张踌躇,走近时,他扭头看向别处,她也低头不语,两人如同路人一样擦身而过。

再后来,她嫁了离,带着两个孩子独自生活。他的生活也颇不平静,打拼多年的单位因机构改革辞退了他,父亲因病去世时留下了一笔不小的债务,工作无着落,债务紧逼,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幸好他遇到邻村的云姑娘,与他在城里一起打拼,一起考老师,他兼职,云做家教,每天起早贪黑在城里奔波,挣来的每一分钱都攒下还债,云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还清了债,他们又在城里贷款买房,城里的房价如压力山大,夫妻俩人如一对同命鸟一样,在城里啄食谋生活。

一晃人到中年,照镜子时他两鬓已长了很多白发,岁月艰辛留下的痕迹。

微信“当”地又一声响,他跑远的思绪赶紧收回。

一条微信又来,她说:有时我也想起我们的过去,抽时间聊聊吧。

他发胀的脑子有点儿糊,心里犯嘀咕,她怎么会突然想起联系他呢?心更加狂跳不已,一时不知如何答复。幸好有位同事喊他,他赶紧敲下几个字“有事儿回见,”借机离开了微信。

一天工作他心里很不平静,不时会想起往昔,她一脸俏皮可爱的样子,向她诉说听来的一个个笑话,赶集时一起去乡里赶庙会,约会的晚上牵了手在长长的巷子里来回走…现在的他心神不宁,沏茶时水会溢出杯口儿烫了手,上厕所回办公室时也会走错门,唉,都是微信惹的祸。

傍晚下班儿,沐着夕阳他骑着自行车往回走,街头的车流人群如潮水般涌着他,在十字路口,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突然感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茫然不知所措。

晚上,他站在城效的东山上,望着小城的夜色是那样斑斓,灯火璀璨,霓虹闪烁。在择居时,他和云商量选择了郊区山上的小院居住,在喧嚣的闹市外寻一处幽静,在偏僻的山坡上静静地生活。立了很久,他推门进院,妻和小儿已早早入眠,上弦的月光斜照在北墙上,一墙淡白的月色,窗台下几杆竹影婆娑,院儿里飘着茉莉花开的清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满腹浓郁、沁人心脾,纠结的心顿时亮堂了起来,一抬头,一弯皎洁的月挂在夜空之上。

不日,昔日同学聚会,宴会上他没见到她,觥筹交错之间,一同学神秘地说,她后来傍了一老板,老板已有妻室,她风光的很,没多久老板犯事入了号,树倒了,藤也就稀松了…听后他酒劲上头,胃里一阵翻涌。

她的微信隔三差五又响了几次,问:在吗……他沉默没有回复。

之后她就悄无声息了。

深秋的一天夜里,她的微信突然急促地打过来,他犹豫了一下连通了语音,一陌生男孩怯怯地说:“抱歉打扰你了,我是她的儿子,她病重,想见你一面…”

他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在病房里看到她虚弱地躺在床上,四周环绕着心电仪、呼吸机,床边立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她的孩子,他有些心痛刚刚四十过半的她,怎么会这样?

她的脸色苍白消瘦,大大的眼睛依然那么清澈,那么明亮,当焦急的眼神看到他时,孩子似的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拍拍床,让他坐在身边。

她拽住他的手,深情地望着他,象憋了很久似的,急切地说:你…终于来了…我…我…等了你好久…想告诉你,那年别人一句闲话…我赌气分了手…总想给你说声…对不起…那年夜里你坐在桥上…我在门后也守到了天亮…

她说话时喘得有些接不上气,嘀嘀的心电仪响得很急,一护士跑来嘱咐家人不要让病人太激动,过多说话。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感慨地望着她,内心汹涌百感交集,说什么呢?爱已成往事,年少痴狂的人在三十年的光阴里已悄然逝去,纵然有千言万语在命运面前一切都那么苍白无力,守着她,守着她安静地睡下才离开。

第二天清晨,她的微信“当”地一声响,发来一段文字:谢谢你,昨夜我妈妈睡着再没醒,已安静地离开。别人风言我听说过,其时我妈她很苦,带着幼小的我们,在城里独自谋生,她在建筑工地上当过搬砖的小工,在煤铁矿井口开过提矿的卷扬机,在百米高的塔吊上开过天车,饭店当过服务员,街头跑过快递外卖…就因为她长得漂亮,干什么都有人欺负她,她受过好多委屈,为了生活有什么法子呢,别人不理解,你也不相信,妈妈的病是委屈来的,是积劳成疾累的,我们爱妈妈,一直都爱她…

他看着文字,想到一个弱女子在刻薄寡利的生活中左碰右撞地奔波,泪水淆然而下,窗外城市高楼林立,楼外青山隐隐蓝天白云,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模糊了这阳光灿烂的城市。

几天后,他回到山村,在八里长岗的田野上,在黄土垄起的坟丘前,他望着墓碑,望着这满山遍野的清秋,万木霜天,西风猛烈,吹着一地的枯树、黄叶、衰草满天飞舞,那奉献了果实的庄稼秸秆在田里,在这深秋的大地上迎风而立哗啦啦的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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