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家乡的秋天曾有一种活计叫“窃”秋。(“窃”在这里意为拾)
那时候地少人多,每家的土地只会种粮食,像花生,红薯之类的作物只能种在边角仡佬的土地上,这些地往往不是大队给分的责任田,是农民自己开荒修地多出的农田,这些田地位置不好,土质一般,种作物基本上就是靠天赏饭。我家那时没有自己开垦的土地,所以像花生,红薯之类的作物就靠母亲“窃”秋才能吃到。
家乡地处山陕交界,山西那边的农民把黄河滩开垦出来种植花生,红薯之类的农作物。那时花生收获的季节,河对岸的河滩上就像勉县插秧的景象,几人一排弓腰弯背双手用力把花生树连根拔起,根须上拖拽着白嫩饱满的花生。花生根系发达,连根拔出沙地里剩不下多少花生,主家忙着收获现成的花生,沙地里的花生往往被忽略不计,那些沙地里被主家忽略的花生就成了村里妇女“窃”秋的目标。
记得那时“窃”秋时村里的妇女三五结伴,骑着自行车带着编织袋拿上小铁耙,带上水壶装上干粮出门就是一天。有一次母亲出门“窃”秋,我一哭二闹三耍赖的毛病犯了,拉着母亲的自行车后座哭死哭活非要跟着一起去,万般无奈的母亲只有带上我这个小累赘一起出门。坐在母亲骑得二八自行车横梁上,我脸上挂着泪珠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那高兴劲至今也忘不了。大约半个小时的骑行,我们到达目的地,母亲把我放下来嘱咐我不要离黄河太近,黄河边上有漏沙,被吸住了就没命了,母亲的告诫还是唬住了我,我紧紧跟在母亲身后围在母亲的身边玩耍。
只见母亲她们一人占一行,蹲在被拔去花生树的坑边上,用小铁耙在坑里用力的往外耙拉,耙出来的大一些沙土凝结成的疙瘩她都要用手碾碎,生怕里面包裹着的花生被错过。就在她们一次次蹲下起来,不厌其烦的耙拉中瘪瘪的编织袋开始慢慢丰盈起来。母亲拿起一颗花生撩起衣角擦拭一下,两只手抱拳把花生夹在中间,拇指用力“嘭”的一声微响花生裂开了嘴,她把里面白胖胖的花生粒塞进我的嘴里做为对我听话的奖励,我用袄袖抹一把鼻涕,开心的咀嚼起来,一股香甜在口中弥漫开。生花生不能多吃,吃多了会闹肚子,母亲只是让我尝尝鲜不允许多吃。长大后我吃花生专门拣生的吃,想来是儿时的味道已经根深蒂固的印在记忆深处了。
小时候秋天能够“窃”的作物还真不少,花生,红薯,柿子,枣,凡是主人家收获过后遗留在田间,树梢不再采摘的作物都是可以进行“窃”的。那时候农村穷,为了嘴里的那一口吃食人们不放过一切能够获得食物的机会,慢慢长大的我后来才知道做“窃”秋人的不容易,有的庄稼人心肠仁慈觉得自家不要了就让“窃”秋人拾走,好过烂在地里,有的庄稼人则是即使自家不要也不允许“窃”秋人捡拾,那时他们嘴里说出的话就不是很好听,“窃”秋人只有面露悻悻之色不好意思的离开。
依着国家的好政策,农村人的日子越来越好,“窃”秋的活计在家乡也早已销声匿迹。时至今日回想“窃”秋时的幕幕往事,它留给我的是花生的满口清香,留给母亲的我想应该是欢喜和痛相伴,她为了一家人能吃饱穿暖尽己所能,看到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享用美味的吃食她是欢喜的,想起为了“窃”秋而遭受的白眼她的内心应该是痛得。
偶尔和母亲聊天,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母亲对现在的幸福生活很是满足和珍惜。“窃”秋已从母亲的记忆中慢慢被淡忘,但是那段艰苦岁月在母亲的心里还是留下了一道深深地印痕。母亲以它为鉴经常教导我们珍惜粮食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以它为鉴教导我们心怀感恩,感谢那些年让“窃”秋人走进田间耙拉食物的庄稼人,感谢陪我们一起成长的家人﹑朋友﹑企业,感谢共产党领导下国泰民安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