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聂光玲
傍晚,接到远在咸阳的元卿打来的电话,说她家的果园里梨花正盛开,邀我去赏梨花,吃梨花水饺。梨花水饺是我记忆里最美的饺子,一咬一口梨花香。
元卿是我的同学。我们一起从小学上到初中二年级时,她退学了。开学几天了没见她来报名,我决定在一个周末去她家找她,走了三十多里山路到她家时,蓦然看到她房屋旁边的一树梨花开得正盛。
元卿和阿姨问我:“从来没吃过梨花饺子吧?今天我们做给你吃。”说着,就去梨树下采摘梨花。她们告诉我,梨花水饺能清肺止咳,多吃嗓子清亮,唱歌会更好听的,让我一定要多吃。
做梨花水饺,一定要用含苞待放的嫩苞,而不是盛开的梨花花瓣,并且要将花柄以上的部分全部摘除。元卿说我到的正是时候,是摘梨花做水饺的好时节,因为太早梨花会苦太晚了又不鲜嫩,那种含苞欲放的梨花作馅儿口感最香甜。
新采摘的梨花不能马上做馅儿,需要用开水焯过,捞出后放入凉水中浸泡一个小时,以除去梨花中的苦涩。之后再用干净的笊篱把梨花从水中捞出,两手攥在一起捏干水分,再放入剁好的肉馅儿中,稍稍加上韭菜或者蒜苗提味儿,韭菜不能放多了,不然会盖过梨花的香,吃起来就会和普通的韭菜饺子一样了。我们一起动手,有剁馅的,有擀皮儿的,有做汤汁儿的,各自分工,有说有笑,竟很快包好了水饺。于是烧水、煮饺子,瞬间满屋子的梨花香。一个个元宝似的水饺舀进盘子端上桌,蘸上先前准备好的醋,滴几滴麻油,舀一勺油泼辣子,夹一筷头蒜蓉,那是我第一次吃梨花馅儿的水饺,入口即是一口梨花香!
饭后,我们聊了很多,我希望她能够回到学校,元卿终究因为父亲去世、哥嫂远在外地顾不上家里等诸多原因,不得已辍学。翌年我去两百余公里外的城市上学,我们各自忙碌。之后我再没吃到过那样鲜美的梨花水饺。
直到我毕业参加工作,和元卿才再次联系上,我们各自走过了一段没有彼此参与的时光。再次坐在一起回忆恰同学少年时,那些飞扬的青春,一同经历的成长的烦恼,都像一杯清醇的酒,历久弥香。
2009年,元卿嫁到了咸阳礼泉,每年她都会告诉我,春天来了,果园里的果树开花了,来赏花吧;秋季到了,满园子沉甸甸的果香,你还不来吗?
如今又逢梨花飘香的时节,当然不能错过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我们一起走进园子,那满眼盛开的梨花铺天盖地跃入眼帘,淡白的梨花由一枝到一树,由一树成一片。当我真正见到千树万树梨花开,我才真正明白了雷渊赞笔下那“雪作肌肤玉作容”说的是什么。那些小小的繁复的花朵肃静、洁白、淡雅的盛开着,千朵万朵压低了枝。是谁说的“梨花苍劲有力的枝条似丝绦一样垂下来,你不由得讶异于她的美,这种美,是一朵玫瑰、一束百合,甚至一片郁金香所无法比拟的,每一簇梨花,都氤氲着春的气息,开到荼蘼。”
一簇簇、一团团的白,如雪似絮。在这初春的暖阳里,元卿同满园的梨花一样,美而不娇,秀而不媚。忽然一阵春风来,梨花飘落,美丽伊人梳红妆。远处,孩子们在果树间欣喜的玩乐,时而爬树看远方,时而摘花插头上。只听到5岁的小主人对着8岁的小客人说:“秋天时,让你妈妈再领你来,我带你到果园摘最大最甜的果果吃……”
孩子们那么好!他们玩自己的,我和元卿在满园的梨花丛间,找寻最合适的花苞,计划采下来拿回家包梨花水饺。此去经年,我们要再一次,去品味那香透了岁月的一口梨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