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腾冲西南三公里,安卧着一爿古朴、安然、祥和的小镇-----和顺。
始建于明初的和顺,沿河环山而建。原名河顺,后取“士和民顺”之意,雅化为和顺。因其封闭、传统、安定的环境,完整的保留了中国明清汉族文化的特色,被誉为中国古代建筑的活化石,《中国国家地理》、《时尚旅游》等联合推荐为“人一生要去的50个地方”之一,位列中国十大魅力名镇之首。
和顺,沉淀着600多年的历史文化,这里的传统民居多达1000多座,其中清代民居有100多幢,其建筑风格,有“三坊一照壁”、“四合院”、“四合五天井”等,在这里,你既可以领略到徽派建筑粉墙黛瓦的神韵,也可以寻觅到西方建筑的元素。尤其是那老宅的门窗木雕,各种雕刻造型栩栩如生。而令人难以想象的是,60年前那场中外知名的滇缅抗战就发生在这里,当年的中国远征军反攻腾冲指挥部成了今天的滇缅抗战博物馆。惨烈的战争把腾冲城辗成了一片废墟,却幸运地完好存留下“顺天应地、和气畅通”的和顺,不能不说是个奇迹,难怪人们将此称为远灾去祸的桃源福地。
和顺是西南最大的侨乡,400多年前,这里的村民就开始“走夷方”。一代又一代、一批又一批的侨民将他们辛勤积攒的财富带回故里,换来了一座座中西合璧、风格各异、美轮美奂的建筑;和顺又有“书香名里”的美名,和顺图书馆为中国最大的乡村图书馆,1928年建成,著名数学家熊庆来题词“民智源泉”。徜徉和顺,你可随处欣赏到匾额、门楣、粉壁、厅堂上的书法、绘画作品,从笔墨芳香中感受到和顺的丰厚与淳美。
穿过“和顺顺和”的牌坊,踏上双虹卧波的拱桥,跨过柳垂鸭戏的陷河,迎着“和顺和谐”的照壁,走进和顺,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派如诗如画的风光,乡前一马平川,清溪绕村,垂柳拂岸,绿影婆娑,让人流连忘返。民国代总理李根源有诗赞和顺为“绝胜小苏杭”。在这里,每一户人家都是一道风景,每一座小桥都是一道彩虹,每一条小河都是一条飘带……
和顺古镇自然生态优越,镇内树龄在百年以上的古树名木有近百棵,除了魁星阁的两棵秃杉,位于张家坡的千手观音古树群也颇具特色,古树群由七棵拔地参天的百年古樟组成。其中五棵沿一直线而列,近观如绿色华盖,擎天巨伞,远望似千支手臂向四周展开,神似传说中的千手观音。与远处的魁星阁相望,故又被称为“五子登科”。古树群下,一条历经沧桑的火山石古驿道蜿蜒西去,与村前的捷报桥相连。不禁让人思接千载,遐想连翩。而全国独有的洗衣亭,则成了远走他乡的和顺男人对故乡的牵挂,对自己女人最平易的馈赠和最朴素的感恩。“梦魂五夜萦乡绪,风雨一亭动杵声”,沿着小河和荷塘走,每隔一段会有一个古朴典雅的洗衣亭,洗衣亭亭亭立于水上,亭下用石条砌成井状,旁边是供人休息的条凳,飞角翎脊,四围透风,村妇在其间洗衣、纳凉,也可以遥望远方,寄托相思。
还有那建于明代,儒、释、道三教合一的道观元龙阁,面临碧波荡漾的龙潭,背负名木古树参天的黑龙山,由山门、龙王殿、三官殿、魁星阁、观音殿组成,构思奇巧,结构紧凑,宛若人间仙境;阁内许多名家名联,愈加增添了高古的气氛。缓步拾阶而上,迈进我国现代著名哲学家艾思奇的故居,那院内串楼同栏,点缀着西式阳台,环境清幽典雅,藤萝匝荫,拾一小凳坐下,脑海里似乎也会漾起一丝哲理的波纹……
其实,在和顺的街巷中慵懒地走着,最能吸引和打动你的是那温文尔雅、平易隽永、闲适恬静的内敛氛围与文化特质。看那巷口、河畔,总有三五老者或捧卷长读,或推枰对弈,或攀谈闲侃。当年的那场狼烟血战,给他们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血色记忆,但和顺人似乎早已看淡了一切,能包容的包容,该释怀的释怀,仿佛村口那无风的池塘,波澜不惊、宠辱两忘地安享晚年,欢度现在,枕着知足、谐和之乐,翕然而卧,酣然而眠。他们较之常人更珍惜和平、生活和生命……
的确,生活本是一道寻常的清汤,只要羼入和顺、顺和的佐料,它也会调和成美味的琼浆,滋养着简单、平和与安然。
走进聊斋
当我穿过古朴的灰砖门楼,身处淄博市淄川区洪山镇蒲家庄的青石板路口时,依然感到了苍凉的古意。四周土灰色的基调上,点缀着几间零落的商铺,三两株古槐站立在风中发出切切的私语。如果说整个小巷道是一棵枯槁的树干,那么,那水泥白墙内的挂有郭沫若题匾的院落----蒲松龄故居,则如一粒新爆的绿芽,于岁月的沧桑中透溢出一丝明丽。
随着熙攘的人流步入院门,我仿佛穿过了时光的隧道,脚步停留在了三百多年前。眼前的“聊斋”就是1640年春末夏初的戌时,一代文宗蒲松龄叩开的生命之门吗?我有点狐疑。轻挪脚步,看着沉默的黛黑砖墙、鱼鳞老瓦,以及层叠幽深的门洞,目光摩挲着简陋的陈设和老先生生前用过的桌椅砚灯,我的脑际间恍若浮现出当年蒲老先生“旷无四壁,小树丛丛,蓬蒿满之”的凄苦况境,更显现出蒲翁“……独是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条瑟瑟,案冷凝冰,集腋成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的场景,沉重与悲凉、惊羡与崇敬一道袭上心头,使我不得不睁大眼睛,努力去探寻先生的生命轨迹。
墙上的一张表格记载着蒲松龄的科举路。他19岁以县、府、道三个第一考中秀才,21岁到63岁的42年间,他却屡试不第,72岁那年,最后一次参加乡试,却因漏答试卷而落第,以至抱憾终生。在求第的漫长过程中,他“久典青衫惟急税,生添白发为长贫”,一方面为补贴家计,承担一家七口的生活重担,以卖文为活,大半生在缙绅人家游学、坐馆,应好友毕际有之聘,在毕家的松龄书院做了三十多年的塾师,直至70岁才撤帐回家;一方面在举家食粥和友人非议的窘境下,凭借中年游览山水、体验民俗风情、广搜奇闻异事的经历,依靠一座烛台和一只手炉,孤坐灯下,寒窗烛影地度过一个个黯淡长夜,陪伴他的只是那些貌美多情、聪慧果敢、行侠仗义的花妖狐魅和失魂落魄、孤寂苦吟的文弱书生。他对科举制度的不合理深恶痛绝,将满腔的悲愤倾诉于笔端,以妖狐鬼怪的幻想故事,反映现实生活,寄托自己的理想,“妙笔写尽不平事,生花绘出女儿情”,四十多年呕心沥血,“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终于创作出了杰出的文言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成就了自己的“千秋业”。
先生的半身石像在古藤枝蔓筛下的斑驳阳光下微笑着,只见他面庞清矍沉静,目光专注,捻须深思,仿佛在凝神倾听周围的竹吟风啸、石榴低语。仰视坐像,不觉为先生灰暗、清贫的一生而感慨长叹,又为他的发奋与坚韧而敬畏崇仰。时光荏苒,世事沧桑,多少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皆成过眼烟云。而一生贫困潦倒的蒲松龄,在身后的文字中,却让生命得到了永恒!
游走于这爿披荔攀藤,杨柳依依,幽静古朴的北方院落中,看翠竹翩然、丁香无语,望柳绿花红、叶茂鸟栖,瞧茅檐危栏、山石水池,似乎忘却了刚才的喟叹唏嘘,忘却了世俗的喧嚣烦扰,让人心静神爽。而当走出蒲松龄故居,东行200米,徘徊于当年先生设茶待客、搜集创作素材的柳泉井旁,观清泉涌流,更觉自己倚站在先生身旁,聆听着他娓娓道来的那些百听不厌、脍炙人口的故事……
是啊,聊斋永恒,先生永恒。尽管先生早随精灵们远去,但他的精气却萦绕于民间。兴许,先生也会穿越尘世的风霜,关注着当今的世界,疾笔撰写出新一部传世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