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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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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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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诗人叶文福

可爱诗人叶文福

倪霞

对叶文福老师,写下“可爱”二字时,我也在考虑是否妥当。可是,我还是坚持用“可爱”二字了。叶老师年长我父亲一岁,加之我是她“娘亲故乡人”,这“可爱”二字,同时涵盖了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喜欢和敬重!

有时,心有灵犀一词,还真有神通的时候。刚写下上边这段话,手机铃声响起,叶老师来电话了,告诉我他写了一首诗,也就是这次回乡寻母踪的感触。并在电话里一字一句地给我念了出来:

船到王英泪涕流,母亲湖水泊恩仇。

家慈一去无归路,魂魄终于有应酬。

四面青山娘未嫁,一湖碧水笑还羞。

钟灵毓秀如诗画,孕出陶翁应有由。

放下电话,思绪有些乱了。我不知道,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才能更好更准确地,把我心中诗人的可爱之处来展现;我的笔胆怯了,胆怯得不知怎样去抒怀,抒怀可爱诗人之可爱的神彩与气韵。

于是,我放下笔。这一放,便是一个多月。

2005年,初次与叶老师相识,凭着诗人一番演说对我产生的震憾,凭着自己一股子稚气的冲动,毫不犹豫地,写下了《诗之魂》一文。五年过去了,再次见到叶老师,并随之相处了更多的时间,陪他回故乡,与他共进餐,听他神情飞扬的诵诗,听他满怀深情的讲座,享受他挥毫泼墨的书法……了解诗人越多,手中的笔,更加羞涩了!

叶老师初来通山的时候,我正在独自回故乡的路上。当天没能赶回来的我,听着故乡滴嗒缠绵的檐雨,通过电波,从远处传来叶老师亲切的话语:“倪霞,鬼崽耶!明天一定要赶回来啊,我的书为你留了一本。”

赶回来见到叶老师的时候,江南雨,通通透透地下着,仿佛下着叶老师思母的心情,一如诗人胸中无尽的情愫,淅淅沥沥,缠缠绵绵……

叶老师是受邀到武汉为新书、散文集《收割自己的光芒》签售活动的,通山有关方借此机会把叶老师接了过来。本是咸宁赤壁人的叶老师,他说:咸宁的县市几乎都去过,却一直没敢让脚步踏进通山,因为通山是母亲的故乡,近乡情更怯啊!母亲是18岁那年讨饭出去的,在苦难的岁月里,母亲一直没有回来过,母亲常常抱着年幼的我,边哼家乡的山歌边流泪……回忆中的叶老师,眼里噙满了泪水。

叶老师的母亲姓倪,我也姓倪,而且我们是同一个地方的倪姓。因为这个倪姓,叶老师特别地抬爱我,总是对人说:“我娘亲的故乡人。”

在隐水洞的酒家里,相关领导摆酒宴请叶老师,刚入座,从武汉陪叶老师

同来的俞总笑着对我说:刚才读你写的有关九宫山的诗,一句“一山容两教”的“容”字用得好。叶老师回头看着身边的我笑着说,我要是你,便这样写九宫山:上帝告诉我/我是九宫山的女儿/九宫的最后一宫/是母亲的子宫。在座者,皆拍手叫好。这首叶老师代我写的有关九宫山的诗,深深地,潜入到了我的心底。

下午,凤池广场的八楼会议厅,叶老师以《捍卫汉语的尊严》为题,为通山作协的部分会员和部分高中生作了一堂精彩的讲座。说到文人诗人时,叶老师说:“一个文人、诗人,不可以改变世界改变生活,但完全可以改变自己,既不出卖自己,也要懂得保护自己,把自己教育好,就是对人类的贡献。”

次日去王英寻母亲故乡的路上,和叶老师坐在一起的我,一直在聆听诗人的写散文之观点;在仙岛湖畔,叶老师临湖高诵《将军,不能这样做》;酒席上,见到倪姓族人时,诗人潸然泪下,并挥毫写下“老娘土”“母亲湖”;告别时,66岁的他,给倪姓族人行双膝跪地之大礼。这位享誉神州的诗人,这位可爱又可敬的老人,至情至性,时时刻刻,在用一颗赤子的情怀,孩子般的可爱与真诚,面对母亲故乡的山水与亲人。

离开通山的前两晚,叶老师为连日来陪同的领导和朋友们写下了多幅书法作品,几乎是有求必写,写得大汗淋漓,写得笑逐颜开。一次在一位朋友的家宴后,朋友诚惶诚恐地请叶老师写字,叶老师仍然乐意接受了。记得写到叶老师自己最喜欢的那首梅花诗时,一旁看得兴趣洒然的领导激动地说:叶老师,这一幅太好了,给我吧?叶老师写好抬起头,看看领导,又看看我,说:这一幅给倪霞吧,昨天为她写的那幅我不满意。领导哈哈大笑说:好、好!还是疼你娘亲的家乡人啊!

叶老师离开通山的时候,雨,又开始下了起来,仿佛是母亲依恋和不舍的泪滴。送走叶老师后,我开始读他赠送给我的散文集《收割自己的光芒》。从头至尾,断断续续,一字不落地读,边读边用笔记了许多记号,有的篇幅甚至读了多遍,还会忍不住在旁边写几句当时的感想,某些场景和片断,常常让我落泪。通过这些文字,我更多更深地了解了叶老师的成长与苦难,以及那个时代走来的印

记;了解了一个诗人对社会的担当与责任;看到了一个诗人面对苦难和屈辱时的不屈与坚韧;同时,看到了一个儿子对祖国对母亲的爱,一个普通人对故乡对朋友的情……

记得2005年,见到叶老师被他的话语感染与震荡的我,忍不住上前拉着将要离去的叶老师寻问:“老师您去哪里啊?真想随您一起去。”叶老师慈爱地看了我一眼,继而望着远方,说:“我去哪里?我去远方”……这段对话后来我写在了《诗之魂》一文里。不久却有人告诉我的一位朋友,说我要随叶老师去,不知是当时在场还是读了文章的人,只知道朋友善意地提醒我,让我不要见到大家就要随人去,要是见到更大的大家那还了得!我大声笑说,要随他去,只是因为诗人当时制造的氛围让我这个观者意犹未尽,希望还能继续感受他那种独特话语的精彩演说,还能有什么其它的意思呢!

如今想起来,我自己也觉得好笑,但我从不后悔说过要随大师去的那种追随之心情。人是需要有精神追求和崇拜的,特别是面对值得敬重的人时。常有好友笑我说:战争年代,你一定是不怕死冲在最前头的那个激进派。我为自己能做“冲在最前头的激进派”而自豪。一个受祖国文化熏陶的爱国者,如果不能够冲在最前边,还能真心爱自己祖国的文化吗?

再次面对叶老师,我才深深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在叶老师的身上和诗行里,我看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不顾自己而冲在前边的激进派。他的《将军,不能样做》,震憾了神州大地,让多少人读得激情澎湃,热血沸腾,让多少师范生读着随诗行而流泪,成长着走向社会教书育人。

真正的诗人,应该是有血性的,这份血性,应该影响不同的后来者;这样的诗人,是有灵魂的,他们,是民族的脊梁!

在《收割自己的光芒》的许多篇章里,有太多感人的好文章好句子,我不能够一一列举。这里,我最想说的,是两篇最具人性,最具温暖的两篇,一篇是记载了巴金老人的《巴老,我的神》,一篇是述说了一代宗师艾青的《为着那永恒

的一声》。

因为一首长诗《将军,不能这样做》而受审查,当时的叶文福还不到40岁,审查组专门成立了“叶文福问题办公室”,长达几年之久。因为受审,老家的“军属光荣”也受到牵连,春节时,叶文福不想让母亲和兄长们难受,也就不想回老家过春节。上海的一位战友安排他去上海过节,因为心情难以舒展,用心良苦的战友特意安排了一次与巴金老人的会面。

这之前,巴老的女儿,在《收获》杂志当编辑的李林,曾开《收获》不发诗歌的先河,为叶文福的长诗《青春的歌》提供了平台。巴老也早就知道了他。在巴老家的客厅,八十一岁的巴老,谈话中让预约的半小时延续到两小时,叶文福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儿子见到了久别的慈父,从最开始的只想哭,到后来语无伦次地对巴老的倾诉。从小时候因说话“口吃”的自卑,到读到普希金的“我为自己树起一座无金石的纪念碑”时的震憾……巴老一直用热情、宽和、笑容,还有推迟的时间来鼓励着叶文福,温暖着这位中国文坛的后生。一如叶老师在文中写道:“他的笑声像阳光一样照耀着我,一种真实的灵魂的阳光照彻了我,几乎将我融化。一生一次,这是不是朝觐?”

与艾青夫妇的情缘,因为同在北京,有过多次的接触,他视艾老是最知他的,他也是最懂艾老的。在叶文福受审期间,是文革后不久的中国。受审中的叶文福收到了中国作协寄来的一张电影票,去看电影的叶文福,刻意站在大厅里看着许多熟悉的面孔走过,可这些曾经的熟人都无视这位穿着一身军装,凛然在那里的叶文福,当电影快要开始时,当叶文福悲哀地犹豫着去留时,却从身后传来了“小叶”的叫唤。是艾青与夫人高瑛,叫小叶的是如母亲般的高瑛。面对这一声呼唤,叶文福哽咽泪流。艾老挡住叶文福递过来的烟说:“今天应该是我给你烟。”艾老又挡住叶文福要给他点烟的手说:“今天该我给你点烟。”艾老看着周边的环境说:“你这时候到这里来不是自讨没趣?你现在是鬼,这些人都是鬼变的,我也是,你看看,我现在还有鬼气。”

艾老特殊的安慰方式和夫人高瑛的母性关怀,让当时满腹落寞的叶文福,心境明亮了起来。这两篇文章,着实让人读来温暖又平常。正是中国文坛两位泰斗级人物那朴素的温暖,点亮了诗人心中的心灯,照着他在黑夜里,在困境中走出来,让他铭记终生,走到今天,直至永远……

那天,叶老师又打来电话了,嗔怪地说:“倪霞,回北京后他们都给我打了电话,你这孩子怎么悄无声息啊?”我笑说,我一直想写《可爱诗人叶文福》,可一直又没写出来,只想等写出来了再给您电话的。电话那头的叶老师笑着说:“你这孩子,我可爱吗?你看到了我的可爱,却没看到我的痛苦呢!”

现在想起来,叶老师的眼神里,确实是有忧虑的。这位将步入古稀之年的老人,给我这个晚辈的诸多感受,仍是“可爱”二字。这位曾经“口吃”过的诗人,如今诵起诗来,铿锵有力,神采飞扬,抑扬顿挫,毫不含糊地可爱着;这位当年年轻得只有二十多岁便震憾中国文坛的诗人,随着盛名而来的是受审查;这位38岁“退休”的军人,在那么多艰难的岁月里,用诗,为自己建了一座非金石的纪念碑!

在通山短短的几天里,叶老师多次纠正年轻人不要称“老公”“老婆”。他说应该叫“爱人”,要用真心去爱你身边的人。老师的书中记载了他与爱人结婚时,因为在接受审查,所以没有地方做洞房。一位初次见面,叫贾真的山西平原的诗人,得知后含着泪痛心地说:“大诗人叶文福为幼儿园的孩子争房子,自己结婚竟没有一间迎接新娘的房子,悲哀啊……”后来是这位诗人通过朋友,在招待所布置了一间新房,让叶文福迎娶了他的新娘,他终身的爱人!

能在没有洞房的情况下愿意嫁给正在受审查的诗人的女子,当是值得叶老师爱护一辈子的好女子。读完《巴老,我的神》一文时,我在文章后边的大半页空页里,随手写下了长长一段话:如果时光倒退30年,如果30年前的我正值青春岁月,当满腹愁绪与胸怀诗海的叶文福,穿着军装的叶文福,炯炯眼神含着泪水的叶文福站在我面前时,我相信,我一定会爱上他!这种爱,除了诗,除了情,除了坦荡不二的诗人气质带来的震荡,除了柔情似水的大爱,应该还有夏娃对亚当的渴慕。在那样一个崇拜军人又精神荒芜的时代里,一个具有军人风范和诗人忧患的优秀男子,是值得每个不同年代的优秀女子去敬重与爱慕的。

所以,我愿意,愿意坐在自行车的后座,跑在无垠的旷野里,面对蓝天而欢声笑语。所以,才有了叶老师与他的夫人王粒儿的美丽传奇。当年,19岁的王粒儿是工程兵电话员,非常热爱诗歌。“第一次听他上课,他讲了8个小时,台下有10多个学生,我就说:老师是屈原,我就要做婵娟。”于是,他们相爱了,一个情窦初开的浪漫少女,爱上了才华横溢的诗人,爱上了这位敢担当的男子汉,哪怕没洞房又何妨?在王粒儿眼里,叶文福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现在是北京一家杂志主编的王粒儿也是诗人,在她的诗行里写的全是叶文福,他们的女儿在音乐学院上大三。

“娘亲故乡人”的我,爱着眼前这位激情依然的可爱诗人,豪情万丈的可爱老人,却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怜爱与敬重。

叶文福,这三个字,随着他那钙质充分又柔情满怀的诗,在中国的文史册页里,在每一个爱着中国文化的人的心中,闪亮而不朽!

2010年8月6日于凤池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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