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联露
“栲栳坪庵最热闹的事就是曝经,一年一回,那佛经一橱一橱地扛出来,庵坪里摆满掉,那一天刚刚好就是出大太阳,算好的日子,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观看,我根本就挤不进去。”父亲经常回忆当时盛况。
在栲栳坪庵所在地建阳市水吉镇的方言里,“庵”泛指佛教寺院。口语所说的栲栳坪庵,书面名称是大觉寺,曾用名大觉禅院、大觉庵、大觉妙智寺等,最初为谢姓氏族敬神供佛的家庙,明朝万历四十五年谢文翔出资重建,清朝嘉庆五年建造藏经阁,内藏明朝刻印的《大般涅槃经》《法华经》和《华严经》等五千多册,均为宣纸雕版印刷线装书,平时开放,供外界阅读。
背倚重重大山,大觉寺坐落在山涧水出山处,占尽山水灵性,右侧向阳小山头用方砖砌成曝经坪。水吉人认为每年农历六月初六日那天太阳最猛烈,暴晒东西能够保持一年不生虫,大觉寺就以这天为曝经节,届时善男信女斋食盛装结伴前去观礼、烧香,充分感受大乘经的超凡功力。寺外有一座桥,叫仙人桥,桥下不远是公益设施水碓坊,父亲年轻时隔三岔五在那里舂面粉,耳闻目睹,对庵里藏书的印象特别深刻。
我读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想看看民间私下流传的竖排线装书的来源地,兴匆匆拜访栲栳坪庵,却见荒草丛生,野兔竞走,门户缺失,斗胆登堂入室,感觉“家徒四壁”,这哪里有书籍呢?“哦,你还以为那里是文化馆啊?”在水碓坊里舂石膏粉的大伯伯说,那时候,那一帮打短命的,驱逐僧人,捣毁佛像,抢夺经书,就变成这样子了。
1984年,经原建阳地委(现南平市委的前身)批准,水吉大觉禅院重新作为佛教活动场所开放。时任省政协的主席陈明义关照,提高进寺道路等级,从镇区通往大觉寺原先河石砌的十五华里弯弯曲曲步行道全改建成水泥路面汽车道。晒经仪式目前恢复举办,藏经楼重建,橱藏汉文字、少数民族文字佛经三百册,大多是漆面胶版印刷书,主要由旅美广贤法师捐赠。
栲栳是藤条编织的盆子,过去属于家常盛器。“栲栳坪”依照乡土读音派生出“拱拢坪”写法,演绎成故事,说的是,曾经在通天河畔晾晒经书的猪八戒发现这儿尊水为吉,信奉佛法,于是驮来从西天取回的真经共十八橱,在山坳拱拢,修建曝经庵存放。这是历经坠水事故磨难的经书,饱含呼风唤雨的法力,大旱之年,整个水吉县(注:已经合并到原建阳县)提前三天不许吃猪肉,市面禁止售卖,然后农户集体去“拱拢坪庵”请经祈雨,经橱抬起,立刻乌云密布,一路电闪雷鸣巡游到县城水吉街,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旱年,庄稼害虫猖獗,经橱后面黑压压跟随大群小鸟,专门啄食虫子,胡言乱语者患中风嘴巴歪斜言语不清,用经书拂嘴可以痊愈。看来这经书老是与水相伴,晒是家常便饭啦。
旧时大觉寺的藏书不仅规模宏大,而且对人民群众展示、外借,老百姓敬重它的文化传承,故有“没去过栲栳坪庵不能算水吉人”的说法,前些年闽北各地频频表彰“庙堂变书堂”的义举,殊不知,鼻祖就在这里,传统特色宜发扬光大。
责任编辑:黄文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