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君武
都柳江畔,喜长翠竹,杆壮叶茂,当地渔人常作船篙,故名船篙竹。在一片望不到边的竹林深处,收藏着一座名叫板寨的村庄。村庄不大,仅十几户人家。世代里村庄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男人耕田打鱼,女人种地纺织的生活,与世无争,恬静恰似一方世外桃源。如果不是特意寻找,村庄几乎遗忘于喧嚣繁华间。
我所打开这座村庄的密码,皆于女儿和村里一位陈姓婆婆的前世因,今生缘。
十六年前,女儿刚满半岁,我们上班后家里需请人照料。后来经人介绍,一位六旬有余的婆婆愿意入住家中照料半岁女儿。初识得知,婆婆姓陈,县城南郊板寨村人士,仅此而已。
因村里人的品性天生包容有大山质地的缘故,婆婆非常厚道,照料女儿尽心尽力,如同对待己出孙辈一般,几个月下来,女儿被养护得白白胖胖的,一家人异常放心。
突然有一天,下班回家,见大门紧锁,我们急忙打开家门,屋中空无一人,背带不见了,奶瓶也不见了……
问了大院的左邻右舍,大家都说不知。
妻子心慌了,一片茫然:“是不是婆婆将我们的女儿拐跑了?听说现在的人贩花样多得很。”
“不会的,应该是婆婆有特别急事了。”我连忙安慰。
“要是真拐跑了,该怎么办?”
“别急,先想办法。”其实,我心里是非常信任陈婆婆的,在几个月的相处中,她虽然话语不多,但一言一行,均浸染着土地的气息,我没有理由不像父辈信任生长庄稼的土地一样。
“有急事,婆婆应该电话告诉我们呀!”
“她没有电话呢,即使向旁人借个电话,或许也记不住我们号码。”我说。
“那也总该给我们留个字条吧!”
我也无奈摇了摇头。
一路找,一路问。最终找到了介绍人阿姨。
阿姨见到我们非常歉意地说:“你们放心,陈婆婆不会拐跑你们女儿的。”听了阿姨的话,我们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毕竟女儿是心头肉呵,平时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再和你们说一说陈婆婆的相关情况吧。”阿姨继续道:“其实陈婆婆与我是亲姐妹。我们老家在外乡。四十年前姐姐跟随父亲放排为生,作乡间女强人的姐姐,在一来二去的都柳江上放排途中,结识了县城南郊板寨村的杨丁旺,后来姐姐便嫁了过来。杨丁旺因一手打鱼技能,被乡里乡外的取外号杨打渔。我长大后也因姐姐而认识了城里现在夫家,随之也嫁了过来。姐姐嫁到板寨后,生育了一儿一子,女儿长大外嫁,儿子结婚后常年外出务工。今天就是姐姐的儿子回家,托人接她回村里了,姐姐没有你们电话,而且你们大院的邻居都无人在家,她特意来找我,让我转告你们放心。同时带你们女儿回去管两天,而且明天是周末了,也想让你们轻松轻松。”
妻子长长地舒了口气,是放心、是激动、是感谢。说:“我们还是去陈婆婆村里接女儿回家吧,既然她儿子回来,让他陪陪家人吧。”
我点了点头。
阿姨说:“姐姐的板寨村,在出城五里地处,对岸那片竹林便是,因翠竹遮盖,从公路这边是看不见房子的,这个时候是做饭时点,应该可以看到竹林上空飘荡的炊烟了。你们乘船过河打听扬打鱼便是。河边有简易渡口。”
陈阿姨的提示,在我脑海中对板寨有了个大概的轮廓:城郊、五里、河畔、竹林、渔船、炊烟。
我们招呼一辆三轮车出了城,随着公路沿着都柳江而行。
果然,沿途河的对岸,便是茂密的翠竹长满一片辽阔的河滩。
五里地不远。
眺望,河边上,几个凸起的巨大礁石一字排开,俨然一个平台,平台下方水草丛中泊着几只木船。这应是过往板寨的渡口了。真是野渡无人舟自横呵!
顺着石头小路向渡口走去。
站在巨石上,俯身正好看到脚下的渔船伴随河水,一漾一漾的。我询问是否有船家?几遍均无回应。正在失望之际,河中悠悠摇来一只渔船。船上一老一少,老汉手上还握着渔网,少年则站在船头,用力地划着船浆,船沿上顺躺着一根长竹,应该是船篙了。
不一会,渔船划到我们脚下。
“请问你们要过河吗?”少年问道。
老汉却不说话,放下渔网后,换着烟杆点上猛抽,同时一双灯笼似的眼睛,将我们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仿佛要将我们身体透视一般。老汉应该年近七旬,依然健壮,如果不是满头如霜的白发,单从发达的肌肉,我根本无法推测他的年龄。光着的膀子黝黑黝黑的,在夕阳下反射出暗淡的光。少年不过十岁左右的光景,尽管年少,一张脸上写满老成。
“是的,我们要过河,能否捎上一程?”我说。
“两位是去走亲访友,还是游山玩水?走亲访友我们愿意捎带,如果游玩请回吧,村子太小难容外人。”老汉终于说话了。或许这里的一代又一代人早已习惯了桃源生活的宁静,不知不觉间对外界产生了排斥。其实,我并没有感觉到一点意外,实属正常不过的事情,换着大家过惯了习以为常的生活后,就不会轻意接受新鲜事物。比如大家居住的小区,某一天,偶然来了陌生面孔时,大家一定如同此时的老汉模样,非得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才会心中有底。
“我们是去找人的。”我连忙解释。
“你们要到村里找谁?”老汉更加警觉。
“村里的杨打渔,外面都说杨打渔在这村里无人不知。”
少年听后,转眼看向老汉。
老汉也是一脸惊讶。“你们找杨打渔,不会是为了买鱼吧?如果是买鱼的话,明早七点之前在城里菜场入口处等待,那是杨打渔卖鱼的固定场所,明天他自会将所捕之鱼送往。记得要早,供不应求。”
“我们不是来买鱼的。”
“不买鱼其他免谈。”
“其实我们并不是为了找杨打渔,而是来找村里的陈婆婆。阿姨特意交待,杨打渔和陈婆婆是一家人,但在村里杨打渔的名声比陈婆婆大,而且这段河面上下十里无人不晓,打听起来更方便。”
听到我们所说,老汉顿时眉开眼笑。
少年趁机附和:“我爷爷是这一带打鱼技术最好的,随手一甩都能将渔网铺满河面,当然在方圆几十里有名呢,是吧爷爷?”
“我就是杨打渔,你们来找家人何事?”老汉虽然追问,但语气已明显带有温度。
“我们是来接女儿回家的,陈婆婆在帮我们带女儿。”
“原来是东家呀,失礼失礼。快上船,快上船!”老汉的角色瞬间转换,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挂满笑容,好似秋菊初绽。
“杨伯伯,杨打渔应该是您的外号吧?人们为何如此称呼呀?”终于抓住了与老汉沟通交流的时机,我快速切换频道,明知故问地转移话题。
“说来话长呀。”老汉接过少年手上的船浆,一边慢慢轻摇,一边慢慢回忆。“我本名为杨丁旺,父亲给我取名时,就是希望杨家人丁兴旺,图个好彩头。我们杨家世代依靠这条都柳江,以打鱼为主要营生。打鱼这活儿,一靠运气,二靠技巧,同样河段,同样放网,有的人就能做到盆满篓满,有的人则空手而归。到我这一代人,就数我水性好,每次打鱼都能収获最多,后来人们认为我打在行,干脆给我取了个外号杨打渔,其实叫杨打渔挺好的,听起来挺顺耳。”
“陈婆婆应该是外乡人吧,怎么会嫁到这儿呢?”气氛轻松后,我也变得八卦起来。
“夫人确实是外乡人,而且在都柳江上游。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讲,就是‘君住江之头,我住江之尾’。她年轻时随父亲放排谋生,经常路过这段河面,而我正好在这段河面捕鱼,一来二去渐渐就认识了。”内心放下防守的老汉,变得很健谈。“年轻时,曾有个算命先生给我打了一卦,说我要娶一个外乡人为妻。当遇上夫人后,我便相信了缘分,更相信了命运。可谓‘有缘遇见君,同饮一江水’。”老汉说起话来妙语连珠,而且传统文化的含金量非常高。农村人们都喜欢叫妻子为“老婆”“婆娘”“媳妇”或“内人”,而老汉却称为“夫人”,可见老汉眼界是非常高的,至少肚里有一定墨料。
一下子,老汉给我的印象,又拉升一个高度。
一路摇,一路聊。
哗啦,哗啦,老汉有节奏地划着浆。渔船慢慢地在这边的河面上离岸,轻轻地贴着流水漂行,而又到那边的河面上靠岸。
“平安,把这篓鱼背上,待会回家加加餐。”老汉将船绳绑在岸边的竹桩上,回头招呼着少年。平安,应该是少年的名字了,农村都喜欢给晚辈取一些有喻义的名字来讨个吉利。比如:来福、大发、丁旺等等。
“杨伯伯,今天家有喜事?”
“平安他爸打工回来,值得庆贺,顺便邀请村庄人一起聚聚,畅饮一番。小兄弟,今天你也算是贵客,大家喝一碗。”
老汉拴好渔船,领着我们,穿过竹林小道。风在头上缠绕,放矢地摇摆着竹梢,沙沙声不绝于耳。我情不自禁想起近年热映的电影《卧虎藏龙》,情景似乎相同。
走了十来分钟,走出竹林,眼前豁然开朗。河畔上、山脚下,竞然有这么大的一片缓坡地带。缓坡近山部分约三百来亩空地,星罗棋布地矗立着十几栋木房,每一栋木房标志着一户人家。每栋木房分布因势而建、错落有致,看来当年村寨的建造者们是花一定心思,下一番功夫的。
村寨四周皆是密密扎扎的竹林,翠竹均高几丈余许,形成了一道环绕的生态天然屏障,将整个村庄掩映其间。少年在前面奔跑,一路惊起竹林间觅食的家禽小兽,弄得犬吠鸡鸣。咯吱、咯吱,家家户户纷纷打开窗户,从里面探出一个个带着疑惑的脑袋,想看看村庄里是否有新鲜事发生。村头的一栋木房,年轻妇人一手扶着门框,将整个身子伸了出来,好奇地看着,花格子的连衣裙随风舞动。屋里随之传来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村里好些年月没有这样鸡飞狗跳了,是怎么回事?”
“村里来了陌生人。”妇人转头回话。
老汉则对着木房喊道:“大勇,我家来客人了,等下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好的,打渔叔。柱子兄弟去外面打工今天赚大把的钱回家,而且又有客来,是应该热热闹闹喝几杯,不,应该是喝几碗了。一会,我带些自酿的桂花酒过来。”屋里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
“好叻。”老汉回应着,从嘴中拔出烟杆,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同时吞咽了几下口水。可见大勇家的桂花酒能将老汉的馋虫勾出来不少。我会意地笑了笑,真是无处不知音呵!喝酒人的广阔情怀谁能读懂?
老汉尴尬地转过头来,指了指坡边那栋顶上飘着炊烟的房子,说道:“马上到家了。”其实他不介绍,我们也能知道,因为少年早就爬在大门前的石板上,逗着一只小白狗玩。鱼篓则挂在房柱上,篓下还叭哒叭哒地滴着水珠,应该是刚刚腾空了篓中的鱼。
我们跟在老汉后面,非常兴奋,眼前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仿佛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老汉家的房子是农村传统的格调。正屋四排三间,楼上楼下两层,前后两边倒水。后面栅栏围了个大院,左边喂养猪牛,右边鸡鸭圏舍。前台的石板上,有序地摆放着竹制的家什,竹椅、竹桌、竹筐、竹箕,看得出,老汉实在,会就地取材,而且生态环保。大门外的挑梁上,挂着四五只编织精致的鸟笼,笼里画眉小山雀正欢快地歌唱。楼上的木架整整齐齐地挂着香禾,看去别有一番风景。
“杨伯伯,房子怎么不用竹材呀?”我好奇。
“其实,建房用木料比竹料更安全一些。我们这里不仅竹材丰富,木材也充足。这些木材也是从自家后山采伐的。”
我走过去,对着鸟笼,吹着口哨。
老汉见状,咧着嘴笑:“养几笼鸟,平时空闲打发时光。”
鸟儿的羽毛被经管得油光发亮的,形状可人。我在城里的鸟市里见过,一群老大爷们当成宝贝一样宠着,特别是斗架利害的还价格不菲呢。
老汉的儿子打工回家,对于这个十几户的村庄来说,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事。村里人三三两两先后聚了过来。一是奏个热闹,联络感情。二是顺便打听,柱子是否带回一些能帮助大家挣钱的信息。
院子里,陈婆婆将女儿搂在怀里,一边招呼前来热闹的左邻右舍,一边整理着盆中刚从地里摘来的鱼料香菜。村里六七个妇女跟在旁边打着下手帮忙。女儿很乖,不哭不闹,静悄悄地打量着四周的事物和四周的人。这次应该是女儿第一次出远门吧。
看到女儿,妻子非常激动,刚想冲过去。我悄悄拉住,告诉她:“女儿第一次离开爸爸妈妈,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先观察一下她是否适应。”
或许是心灵深处接收到来自父母熟悉的信息,女儿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当与我四目相对时,女儿如同打开了电闸,手舞足蹈,又不停地呀呀呼喊。
“真是父亲的小棉袄呀,连我在一边都当成是透明的。”旁边的妻子酸酸地说。
陈婆婆猛然抬头,发现我们,特别激动,一遍又一遍地说“快坐,快坐。”
我从陈婆婆手中接过女儿,她一双小手紧紧地抱着我的头,不停地摇。村里的人们全都围了过来,今天给他们带来的惊喜确实太多,就连这个近一岁的小孩都成了村庄的贵客。婆婆婶婶们偷闲下来,争着逗女儿开心。男人们则围着我问长问短,柱子则一圈又一圈地派烟。村里男人最关心的是板寨今后的生存与发展,县里是否要开发?开发了如何补偿?他们是否要搬迁?往哪儿搬迁?说实在的,如果县里真要开发建设了,板寨人定会千万个不舍,毕竟祖辈不知在此生活了多少代人,谁不深深依恋着自己的一方故士呵?然而,板寨与县城之间,仅仅五里地,只是放个屁还没散就能到达的时间距离,开发建设这里只是时机问题。面对大家的关注,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摇头回应:“我只是一个负责打扫卫生,整理材料的小兵,开发建设这样的大事,我如何知晓呀?”男人们见我摇头,他们也只能摇头。而老汉则在身旁,一边抽烟,一边对儿子说:“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品性就是好,机密的事就一定能做到守口如瓶,柱子你要学着点,不要知道了什么事,都像广播一样到处传播。”我无语,自己是真不知道呀,一不小心,还成了榜样。
男人们想要的答案无果后,各自散去。反正今晚是要安心在老汉家进行集体盛宴了,大家迅速分工,有的去劈柴生火,有的去清理鱼杂。顿时木房上空炊烟袅袅,屋里屋外逐渐菜香弥漫。好一派人间烟火气息景象。
女人们的活儿,被男人接管后,也不闲着,跑到前院,围成一圈坐着,大家取出从各自家中带来的针线,继续绣着时光。
我们见时候不早,加之山一段、水一段、路一段,担心晚饭后回去带着女儿行走不便,决定趁早返程。于是谢过老汉和陈婆婆的好意告辞。大家发出一阵阵叹惜声。见挽留不住,陈婆婆起身说道:“既然你们要回,也不强留了,而且孩子太小,那就趁早吧,我撑船送你们过河。”陈婆婆走最前面,我抱着女儿紧随其后,我们一行再次穿过竹林,原路返回。老汉跟在最后,一个劲地抽着烟,刚才有说有笑的,此时闭口不言,看得出来,老汉有些遗憾和失落。从竹林出来,看到了河对岸的公路,早已车水马龙,繁忙的汽车喇叭连连续续点缀在公路上,甚是喧嚣,犹如一串巨大的风铃。而河这边的竹林,以及竹林后面的村庄,依旧如常。似乎我们留下微弱的印迹,根本无法证明曾经来过。
从身后到身前,一个转身仿佛由一个文明,跨入另一个文明。
老汉解下船绳,默默递给陈婆婆。我们,迅速登上渔船,生怕与老汉多待一分,会多增一分伤感。
哗啦,哗啦,陈婆婆有节奏地划着浆。渔船慢慢地在这边河面上离岸,轻轻地贴着流水漂行,而又到那边河面上靠岸。
“到了。”陈婆婆说。
我们下了船,站在巨大石礁上。
“起风了,回去用衣服将宝贝包好,晚风易伤人,尤其是小孩。”陈婆婆再次交待。
“记住了,婆婆回去吧。”妻子说。
陈婆婆不再说话,转过身,用手往脸上拭了又拭,好像在不停地擦着眼泪。
“女儿有福呵!”我自言自语。抱着女儿向陈婆婆深深鞠了一躬。
回望,河对岸老汉仍然迎风坚毅地站着,河风不停地撩扰着他那满头的白发,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得那样的洁白。突然在我的眼里,河对岸如同矗立着一座大山,山顶上覆盖着瑞雪。
那次板寨之行后,女儿变了个模样,见人就笑,而且总是吚吚吖吖地与人对话。
接下来,陈婆婆再带女儿两年后,辞行。原因是两个孙女从儿子的务工地返回家乡上学,陈婆婆需要照料。陈婆婆行前,女儿不舍,陈婆婆不舍。
今年中秋,夜半路过板寨。满月当空,万籁无声。我停下脚步,扶着公路边的栏杆,眺望着河对岸的那片竹林,以及被那片竹林掩映的村庄。遥想,村庄人或许正手握月饼与月中嫦娥对话,或许正手举满杯邀月不醉不归。一晃十多年过去,当年与陈婆婆一道撑船过渡的女儿,现已就读高中了。此刻,陈婆婆安好?老汉安好?在历史的变迁中,这座城南郊外五里地的村庄及生活在村庄里的人们,是否仍然坚守住时光的恬静。我曾一次又一次萌生想再去板寨看一看的念头,又一次又一次被自己予以否定,不是自己没有勇气面对老汉的叹息,而是生怕自己没有预约的偶然出现,再会惊扰那一方寸间本该具有的本真。
哗啦,哗啦,忽然河中一阵阵浆声,伴着淡淡的月光,或远或近地飘来,是那样的空灵,仿佛源自九宵。我双眸湿润,这多么具有灵魂的月下浆声呵,一时间温柔了我所有的旧时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