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写诗,已经有30多年了。16岁那年,正是敢做大梦的年纪,有幸进入被称为“红二师”的山东省曲阜师范学校读书,儒乡的底蕴加上红色的基因,把年轻的心举得高高的,想当诗人的想法一下子发出芽来。曾经把青春期的烦恼写成“诗”,呈给我的老师蔡世连先生。没想到老先生批示“酸文假醋”四个字,把燃烧的诗情浇得透透的,从此再也没有燃起来。
偶尔读几首当红的现代诗,不得不佩服老师的深刻,怎么都感觉有些“酸文假醋”的味道。凡是有毒有害的食物,不都是先酸后臭再祸害人吗?细思极恐,以至于慢慢的连读诗的勇气都没有了。老师也许是意识到伤我太重,后来专门送我一本书,且叮嘱好好读,定能知道什么是好诗。
那是第一版《山水清音》,简洁的设计,普通的纸张,薄薄的一本,感觉像外婆窗台上的一团蒲草,有一种莫名的欢喜。打开诗集,品茗山水,可看见清风轻抚心野,有软软的草香,有凉凉的雨丝,有含泪的笑,有冷冻的火,有清茶的香,有咖啡的苦,有大智如佛,有缄默如山,就连伤感也出奇的干净,既使苦涩也充满力量。“沉默不知多少年/看见他我就难受/不知是否还活着/轻轻拍他一声----《钟》”。伤痕累累却依然儒雅,参透人生仍不减童心。孔孚山水诗在引领我们欣赏一个个有灵魂、有温度的美丽意境后,引导我们展开想象的翅膀,实现自己独有的追求和思索,在心灵净化的同时,思想变得纯净而深邃。
后来,被深深吸引着,我又拜读了《孔孚山水》、《清灵之音》等诗集,我不敢评论孔孚先生的诗,只想分享切实的感受。孔孚山水诗闻不到一点点馊,见不到一点点丑,找不到一点点脏。《山水清音》及时治疗我的恐诗症,确切地说,是“当代诗恐惧症”。不敢写诗,好在还有的诗读,不然,过去30年真的要在灰头土脸中煎熬虚度了。真的很感谢蔡世连老师。
忽然又想多说几句。说到恐诗症,不得不看一看中国当代诗坛,或者说,不得不注目一番中国当代文化艺术界的几件盛事。有人以《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裸露和发飙而红遍大江南北,并斩获“年度诗向标”奖,不少评论大家粉墨登场,从人性到艺术阐述“去睡你”,分析得唾沫乱飞;所谓的丑书大师不断脱颖而出,或喷或射,到处有人叫好,名利双收;有人携女弟子创造“性书法”而成为著名书画家,名噪内外(还好已经被中国美术家协会除名)……多少所谓文化人,迷失在金玉满眼、追腥逐臭的当下。近闻曲师同门师弟闫先会君,说是从山东人民出版社重金购买了孔孚诗集版权,要重新翻译(十年前他就翻译过一册)在日本推广,一者为纪念孔孚先生,一者为当代中国山水诗抑或是现代诗正名,冰洁之志,令我感动。
“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声嘶力哑,必然会在大浪淘沙中销声匿迹,“一抹乌云/睡了/枕着海”这样大美无疆的境界,“见到海/眼泪就流出来了/我怕是海的儿子/泪水也咸咸的呀”这样叩击心灵的深情,将永远焕发真善美的力量,续写中国山水诗的辉煌。
我记得小时候,因难以抵抗的丛林诱惑,曾经在故乡的大山迷失了方向。最后是听着山泉的灵音,循着繁星的方向,找到了回家的路。出版《孔孚山水诗》的意义功在于此。我仿佛听到孔孚先生动情地说:“这不能不使我这个难以随俗的寂人大动感情,以至于恸”。
孔孚山水自成一派,洋溢着难得的灵性。孔孚有言:人心里灵性多了,奴性就少了。物欲已经将人类折磨得够呛,感谢所有追求和呵护艺术的人们!
(注:本文为日文版孔孚山水诗选集《清音》做跋。2020年8月由日本“诗人会议”杂志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