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月光

窗外的灯光从窗玻璃上泻进来，屋子里的用品在昏暗的光线中，一片亮，一片黑，静静的，呈现出迷离的样子。我便找一个凳子坐下来，靠着墙壁，静静的想一些心事。在他乡都市里，这种忘我归静的感觉是很难找得的。无意间的缘遇，却常常令我想起一个遥远了的世界，我的乡下老家。

老家白天晚上都很静，一个十来户的村子，似乎孤零的被世界撇在了湘南的山脚下，白天，能听到鸟鸣虫声之外，还听得到阳光照射在干草上发出的哔剥声。晚上便更静，除了偶尔几声吼得上都发抖的狗叫之外，只能听风声虫鸣了。没有电的夜晚，村人收拾妥当，喜欢串门的，聚在一起聊聊天；不喜欢走动的，便早早拴门睡觉。窗里一盏一盏的油灯火，萤火虫般闪着亮，使小村更为神秘和静谧。而有电的夜晚，大家坐到一起看看电视，四处都可听到欢乐的笑声和赞美的惊叹声。角落里的生活，与外界的距离，似乎并不遥远。

我喜欢小村，虽然对简单枯燥的农活感到厌烦，但每当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山和树都被夜的灰暗笼住，茫茫的田野被飘下的夜雾罩住的时候，我便得到了某种暗示一样，我将要拥有一段自己的时间，不为任何物事所驱使逼迫了。在乡村里，生活通常是一份辛劳，一份收获，尽可以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受任何物事的拘束和牵制，放浪形骸也罢，酩酊大醉也罢，只要你喜欢，尽可以睡在散发青草味儿的荒坡上一夜不归，或者坐在田埂上，和散发芬香的稻子相偎一晚。那种心情，似乎也只能在远离尘嚣的乡村觅得了。

我喜欢月夜，尤其是雨后的月夜。地上湿湿的，而草丛里的的石头却干爽。坐在石头上，或者坐在小桥上，坐在房子的旁边，看天，看地，看流动的闪着亮光的水，都有一种与往日不同的奇异感受。雨后的夜空，并非碧蓝如洗，天际里还泊着大朵大朵的白云。白云、蓝天与皎洁的月亮相映，白的晶莹，蓝的干净，朦胧的山川如一笔淡淡拖过的墨痕。夜风凉凉，空气清新，人在其中，凝望月光里的乡村，红砖黑瓦，砖可数，瓦如鳞，前面青树围合，后面青山相托，有诗有画，小村犹如城市刻意营造的别墅了。生于斯，长于斯，耕于斯，时常领略山光水色，没有饥寒困扰，仿如人在桃源了。

城市里看得到美丽耀眼的车河灯河，却不易看到遍地的月光。在城市，人也忙，心也乱，为了生活，天天都在绞尽脑汁的算，常常弄得很疲惫。城市里多衣着光鲜的形象，也多灵魂的难民。城市生活的美丽外表，迷眩了城外很多人的眼睛。为了便利，城里人容纳了一批一批来争名来夺利的城外人。城市，开始紧张和变得神经质。音乐和诗歌，恬静和喧闹，都被物质逼到了心灵的边缘。坐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我常问自己，自己这么卖力的追逐生活，而收获的，却总在加深心里的一份痛楚。

我时常想念老家，尤其在受到伤害而自己只能保持沉默不能反抗的时候，我更想念乡下老家的朴素生活和平静的夜晚，月光羽毛一样轻盈的飘在胸腑中，灵魂干净的飞翔。它们是我漂泊的依托，给我一种自信和坦然，面对今天的幸与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