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媒

当我看到一对对的夫妻在书摊前看画，我就想起我夫妻俩的 红媒——两幅花鸟画。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满十八岁就中师毕业的我被中心小学 校长安排到接近瑶区的小学教书。学校前不挨林，后不着店，六 七个老师除了我未婚之外，其余的都是半边户。他们每天一早回 校，匆匆忙忙上完三节课就烧火做饭，吃饭休闲片刻就上课，四 点多钟就放学回家，只留下孤单的我在校住宿。

他们一走，多数时候我一个人打打篮球，然后烧水做饭，洗 衣服，备好课，改好作业，闲来无事就画画，练书法，后来还买 回一把二胡以打发难熬的长夜。

时间长了，附近的群众都知道学校来了一位爱好广泛的年轻 老师。于是来学校玩的人逐渐多起来，特别是青年。有些村民还 请我到他们家里在刚做好的床架、酒柜或衣柜上面画花鸟画。因 此，方圆几十里的人们都知道我会画画，又是吃皇粮的，说媒者 简直是门庭若市，但我都一一拒绝。

不久，根据教育局文件，学校要请一个工友为师生蒸饭。当 时一个大队就有十几个年轻姑娘报名，学校领导及老师问我同意 那个美女来当工友，言外之意是为我找对象。我感谢他们的好 意，但我看到那些半边户半书半农的生活就怕，就下决心不蹈他 们覆辙。我半推半就地说，这是学校的事，领导喜欢谁就选谁。

几天后，来了一位与我年龄相近的女子，听说初中没毕业。 我看到她身材一般，白皙的皮肤，黑黑的大眼睛，有几分姿色。 我开始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因为我知道有很多双眼睛在窥探着我 们。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放学后，她走到我房间，红着脸递上一 张字条就走了。我打开一看，只有几个歪斜的字： “别人都说我 们在恋爱！”

我回了一张字条： “要守密，不要声张。”我明知只是欺骗 她，但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心，从此就 “恋爱 ”了。之后，与同 事座谈时他们问起 “恋爱” 之事，我说她给了字条。几天后， 她单独对我说：“说要保密，你却又说与人听。”

我明白又是那些同事多事，后来恋爱没有发展下去，她知难 而退了。不久有两位裁缝师傅在学校办裁剪学习班，全大队十几 个年轻美貌的女子都来参加了，全校老师也参加学习。我接受能 力强，几天以后几乎与师傅同时画好裁剪图。学习即将结束，那 些姑娘们看到我擅长画画，纷纷要我画封面图，我都不拒绝，尽 量满足她们的要求。但我从来不打算与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恋 爱，因为她们看不懂我的画，也就是说都不是我的知音。后来学 校一个学期换一个工友，虽然她们都有农村妇女勤劳善良的好美 德，但我终于没有成为她们的 “俘虏”。

一个主管教育的乡党委委员求我画一幅花鸟画，我满足了他 的要求。一年后我中文大专毕业被调上中学。在中学，论环境、 声誉、地位等方面都好于小学。即使这样，要找非农业户口的姑 娘也很困难，农业户口的年轻民办女教师也寥寥无几。１９８７年， 镇教办要招收一些民办教师。我在与教办的领导开玩笑说，为了 男教师找对象，要招聘一些女教师才对。

那时有三四百人参加小学民办教师的招聘考试，而被招聘的几乎都是初中毕业不久的青年，高中毕业的则寥寥无几。

事有凑巧，一个学生平时经常约几个同学到我房间请教学习 问题，我无意中听说他二姐在这次招聘民师中成绩名列第二。后 来他又经常邀请我去他家玩。在一个星期六的上午，我约上一个 在中心小学的老同事上门 “家访”，受到家长的热情招待。

在饭后的交谈中，我才敢看上他二姐几眼，她给我第一印象 是皮肤白皙，纯洁而成熟。两人都有一见钟情的感觉，但我们几 个人座谈不久就回校了。那位同事以为我真的是家访，其实我是 暗度陈仓。

从当时的环境与条件来看，我只能从几个年轻女民办教师中 物色一个人选。但从学生的谈话中得知，他家人反对二姐过早谈 婚，因为她哥哥还没有结婚。

回来以后，我再三衡量利弊，只好决定与那老师确定恋爱 关系。

但怎样表白呢？经过几个小时的深思熟虑，终于想出一个能 顾及各方的两全其美的做法。

我利用空余时间画了两幅水彩工笔花鸟画。一幅画的是在花 丛中的一个石头上站立着一只仙鹤，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松树上另 一只对视而目光如炬的仙鹤，好像双方正诉说着什么。另一幅画 的是在一棵茂密的树枝上站立着两只喜鹊，十分亲热地依偎在 一起。

然后，我又写了一封信附上这两幅画一起寄给她，其中有一 句写道：若喜欢此画就留下，不喜欢就退回。后来，她回信说， 明白画意也十分喜欢这两幅画。我后来就回信称，既然喜欢，就 “爱屋及乌”吧。听说，她家人看到这两幅画都喜欢得爱不释 手。从此，我们恋爱三四年后结婚，一年后儿子呱呱落地。

一次，我们俩闹矛盾吵得不可开交时，这两幅画忽然从书架 上掉下来，我们一看到画就停止了吵架。事后，我就把这两幅画 挂在房间的墙壁上，有时夫妻间发生口角，只要一看到这两幅 画，就会停止吵架而由阴转晴。婚后有十几年了，全家三口和和 美美地生活着。

这都要归功于当年两幅花鸟画，它是我们婚姻的牵线人。

（发表于 ２００７年 ２月 ２３日的 《清远广播电视报》和 ２０１１年 １月 《新文学》第 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