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南瓜地

《吕语集粹·存养》曰：“种豆，其苗必豆，种瓜，其苗必瓜。”意思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后比喻做了什么事，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母亲的“菜园子”，只是我家庭院靠围墙边上的两块狭长的10多平方米的花台。母亲说：“光是长点花花草草不实用，不如种点小菜，要是下个面条什么的，也能掐上一把吃吃。”于是乎，母亲把花台里的杂草割了，又把土翻了一遍，精耕细作，种下瓜菜，硬把那两块杂草丛生的花台，打理成一块生机勃勃的菜地。

尽管已近八旬，母亲仍一直乐此不疲地种着各种瓜菜。母亲的菜地“寸土是金”，边边角角种下时令小菜，这里种几搓韭菜，那里点上几颗黄豆；这里种片绿油油的小青菜，那里长些新鲜的黄瓜，母亲的菜园里也永远都是那样条条理理，清清爽爽。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一年四季，各种时令瓜菜在这里蓬勃生长。

后来，母亲的“小菜园”蔬菜种类有了结构性的变化，最为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南瓜为王。于是，母亲的“菜园子”转型发展成了“南瓜地”。

说起种南瓜的理由，母亲的想法很简单，多吃南瓜能止咳养胃。起因也就是母亲的腿，历经3次大手术的磨难，身体免疫力下降，秋冬季节，总是患上感冒咳嗽，且持续半个月到一个月，同时吃药挂水又引起胃的不良反应，几十年来断断续续都没见好过。好心人向她推荐了南瓜有润肺止咳的效果，常吃多吃南瓜可以养胃，母亲精神为之一振，下决心菜地改良种南瓜，便有了“田翁也学青门隐，料理荒畦自种瓜”的干劲！

阳春四月间，母亲会在菜地里栽下几十株南瓜秧，播下希望。秧苗栽在铺好了农家肥的秧兜兜里，挺着10多片稚嫩却肉感十足的圆形叶片，叶子上还长满了毛茸茸的小刺，煞是可爱。只要不下雨，每天早晚，母亲都会到南瓜地去“检阅”一番，土干了浇一浇水，秧苗歪了扶一扶，叶子枯黄了施一施肥，长藤蔓掉了绑一绑，长出杂草了扯一扯，架子松了紧一紧……。在母亲精心管理下，南瓜秧慢慢长大、长高，牵藤也不断向上爬。

暮春醉五月，母亲种的南瓜便有了强盛的生命力。南瓜藤已爬到院子围墙顶上，并顺着院子前房平顶上的竹棚一溜儿生长，如虬龙般在瓜棚上蜿蜒，碧绿阔大的瓜叶，欲与院子里缸中的荷叶相媲美，但瓜叶有一个个缺口，勤劳的蜜蜂在南瓜地花丛中飞来飞去来来往往忙着采蜜。

六月蝉始鸣，在茂密的瓜叶间开始盛开着金黄色的南瓜花。早晨，那些金灿灿的花，带着露水，昂立在片片的绿叶间，显得格外耀眼。旁边簇拥着几颗鹅黄的花骨朵，如同散落的琼珠。这时，母亲会提着篮子来到围墙下南瓜地里，采摘茂密处的瓜藤和瓜花，这便是断尖，这样做是为了让南瓜结果实。有《母亲种南瓜》小诗描述：小时候母亲种南瓜，南瓜藤都爬好长了，还没结一个南瓜，又人工传播了花粉，还是没结一个，南瓜藤都爬路边上了，刚好一头牛路过，一脚把藤尖踩断了，就结了几个大南瓜，原来是要断尖。当然，那些采摘下来瓜藤和“花苞骨”也成了家中餐桌上的美味。

艳阳似火的七月，在那些保留下来的花苞下边结出了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南瓜，翠绿翠绿的。随后，金艳的南瓜花开始萎缩了，毫无生机的花冠耷拉着脑袋垂贴在南瓜上，最后退缩成了瓜蒂。当小南瓜长到碗口大小时，母亲每隔三差五就采摘一个，周日还叫我去南瓜地里摘几个嫩嫩的南瓜带回泰州去，说是这时的南瓜最鲜嫩可口。

八月的秋日里，我家餐桌上，每日都会有一盘透着清香的炒南瓜丝，成了必吃的美味佳肴。有时候我们会劝母亲，年龄大了，不要再辛辛苦苦去种瓜菜了，瓜菜又值几个钱呢。母亲却执意不肯，她总是笑着说：“种瓜菜既锻炼了身体，活动了筋骨，又能吃到绿色无污染的瓜菜，打发时光，感觉不到累。”

九月果香，在南瓜地里的南瓜叶开始渐渐枯黄了，瓜藤也在渐渐地老去。萧黄的瓜藤上留着几十个磨盘般大小的南瓜，也有的长得像葫芦似的南瓜，墨绿的，或透着老红。它们有的安详地躺在高高的墙头，享受着秋日的阳光；有的垂挂在老藤上，拉扯着瓜藤，沉甸欲坠；还有的沿着墙根斜卧着，正在倾听墙角的虫鸣。南瓜，绝对是母亲蔬菜园里的王者。无论是满墙或满地爬起的粗壮的瓜藤，还是茂密阔大的瓜叶；也无论是磨盘般大小的南瓜，还是金黄灿烂的南瓜花，无不散发着一股皇家气息，向人们展示着丰收的骄傲。

十月，硕果累累的日子。瓜熟蒂落，每隔二、三天，母亲便去南瓜地里，在南瓜藤上折断南瓜藤，把一个个成熟的南瓜采摘下来，堆在家里桌子下面。“剪韭不妨千取百，种瓜且喜二生三。”没隔几天，桌子下面的南瓜堆成小山。有心的父亲当场把南瓜称了一下，乖乖隆地咚，足足有180来斤重。家人纷纷朝着母亲竖起大拇指齐赞：哇塞，好厉害了！幸福的笑容一直挂在母亲很开心的脸上。

成堆的南瓜难不倒，用母亲的话说：南瓜全身都是宝，吃法有很多种，赛过大鱼大肉，可炒可烹，可焖可蒸，可烧可煲，清甜而不油腻，爽口开怀又入胃，吃上兴化早茶时来几块南瓜饼，中餐的主食是南瓜饭，再来一盘炒南瓜、一大碗南瓜排骨汤等，晚饭一定要来上一碗南瓜养生羹，这就是母亲一天的南瓜盛宴。

又是一年的冬至日，母亲的冬天一直令家人提心吊胆，往年天气寒冷，母亲便容易感冒，支气管炎会引起咳嗽不停。冬月十三那一天，全家人齐聚一堂，庆贺母亲的80岁生日，当儿孙们都来到她身边祝贺时，母亲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就像盛开的南瓜花瓣，每根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温暖如春风。当有人惊讶她咳嗽好多了时，母亲幽默地说：180斤南瓜没白吃！惹得全家人哄堂大笑。这真是“古今万事理常讲，天道酬勤不摸瞎；八旬老翁抱南瓜，来福来喜笑哈哈。”

母亲的“南瓜地”，播种的是希望，洒下的是汗水，收获的是健康，带来的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