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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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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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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禄湖畔好声音

我是快乐的天禄湖公园步行族。微信朋友圈里,常晒些视野中天禄湖畔迷人的风景美图。初夏已至,鸟鸣蛙声是旷野最生动的音符,不妨行吟于天禄湖畔,在城市喧嚣中难得一隅宁静的小天地,放松一下烦闷心情,放慢一下生活脚步,聆听一下鸟鸣蛙声,享受一场大自然的听觉盛宴。

初夏的清晨,迎着晨曦微光,漫步天禄湖畔,踏着青色石阶,走进林荫深处,南来的风吹过高高的树梢儿,翻动起新鲜的树叶子的声音,是那么好听。窸窸窣窣的,一阵儿又一阵儿,有些像冬夜里飞舞的雪花在轻轻敲打着窗纸,又有些像绵绵春雨悄悄洒落大地,不注意就会听不到。

这个时节,不会有那种连天扯地的大风,路旁的电线不会在风中发出尖利的呼哨儿,树枝也不会在风中忽然“咔叭”的一声断掉。这个时节的风,是像母亲抚摸着自己孩子的那双手一样的,是像母亲轻声地哼唱着摇篮曲一样的。

在树林里,鸟儿们的叫声欢快而又纷杂,喧哗之中,又各有各的奥妙与动听。仔细地听来,十分有趣。麻雀们的叫声细碎而急迫,成天唧唧喳喳的;燕子们的叫声轻细而柔软,书上说这叫“呢喃”;鹁鸽们的叫声缓慢而沉郁,有时像是自言自语的咕哝一样:喜鹊们总爱成群搭伙的,也总是沉不住气,叫声惊一乍的;杈鸠啦啦,它们的叫声有时就像是人说话似的……鸟儿们一边飞,一边叫,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天禄湖畔有了鸟儿,便不会寂寞了。在鸟雀的吵闹声中,耳畔传来碎银般明亮的布谷鸟叫声,由远而近,异常清越地划过了晴空;又由近及远,渐渐地消逝在树林的深处。我的心里不由地一喜:这是今年头一次听见布谷鸟在叫呢,真的好亲切啊!

记得,小的时候在乡下,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总能听见布谷鸟在村外上飞来飞去地四处叫唤。它们好像都喜欢孤独,我看到它们时,好像总是独自的一只在飞,很少有结伴儿的。一个黑点儿从远处悠悠地飘过,叫声也有些落寞。回到家里,我把我在村外上看到的告诉母亲,母亲便说:“‘王八好过’一来,再过上十八天,就该收割麦子了。”那时节,麦穗才刚刚有些黄梢儿,在东南风的吹送下,河垛上无边的麦田,就好像起伏的海面,美丽而又壮观。

呵呵,在我们家乡,布谷鸟竟有这样一个粗俗、土气而可笑的名字: “王八好过”。说起这个名字来,还流传着一个民间故事哩:有一年,进入五月了,地里的麦子还不熟。正是一年当中青黄不接日子最难熬的时候,布谷鸟家里的粮食也不够吃了。鹁鸽是布谷鸟的姑姑,家境很是富裕。妈妈便让小布谷鸟去鹁鸽姑姑家求借一点儿余粮,好度过眼前这短暂的饥荒。鹁鸽姑姑家良田广大,大仓满、小囤流的,却为人吝啬苛刻得很。面对上门求借的亲侄儿,鹁鸽磨磨叽叽了半天,还是不肯借给,就耷拉着脸对布谷鸟叫苦道,“姑姑——穷”。布谷鸟看到鹁鸽姑姑这么小气,一子就气恼了,扭头离开了她家。它一边往回飞,一边大声骂道: “王八好过!”急促而清脆的声腔里,好像充满了对为富不仁者的怨恨。那声音和语调儿,越咂摸越有味儿,越细听越像,真是惟妙惟肖啊!后来,人们就把布谷鸟叫成“王八好过”了,而鹁鸽也另外有了个“姑姑穷”的名字。

“王八好过”开始叫唤,是乡间麦子即将丰收的标志。麦子长得越好,“王八好过”就叫唤得越勤,叫唤得越卖力,一直叫到嘴角儿淌出血来,最后活活地累死。母亲给我讲过,早年间,她曾在村里麦场上和树林子里捡拾到过死去的“王八好过”,个子不大,很轻,一身黑白花儿的羽毛,嘴角儿上带着一丝血,样子很是可怜。

我却一直没有见过“王八好过”的样子。有时听见“王八好过”的叫声很近,便在天空中追着找,偶尔也能见到一只小小的黑影疾速地从麦田上掠过,从不肯停留下来。麦收过后不久,“王八好过”很快也就飞走了。母亲说,这种鸟是益鸟,不吃粮食,也不吃死食儿,光吃活物儿,田里的蚂蚱啦,林子里的蝴蝶啦,还有一些会飞的小虫子什么的。

此时,树林里又传来“王八好过!”“王八好过!”的叫声。听着布谷鸟的叫声,想到,再过十来天,再刮上几场东南风,新麦子就该收割上场了。

下过了一场大雨,天禄湖水就会涨起来,湖畔上的水塘灌满了。有水的地方,夏天时就会有蛙声的鸣唱,一声远,一声近,一声高,一声低,有的像在自言自语,有的像是互为应答,还有的,听着像是在一起争论或吵架。不要觉得或者嫌弃它们的吵闹吧,天禄湖畔的夏夜,最该有的,就是这一片蛙声了。

夜幕临近,月色终结了白天的喧嚣,月影增添了入夜的宁静。晚饭后,随意在天禄湖畔走走,感觉就是不一样,不用随身听、无需戴耳机,也能独享美妙的音乐之声。“咕儿呱”“咕儿呱”的,这是曾经多么熟悉而现在又有些陌生的蛙声啊!那一片蛙声如鼓,这一声声质朴而又亲切的呼唤,回荡在田野,响彻在耳畔。

路过水塘,搞个恶作剧,悄悄停下来,猛地大喝一声,或是狠劲儿地跺跺脚,借此吓唬和捉弄它们,觉得好玩儿。它们好像很知道怕的,一下子就悄没声了。要不,就去旁边捡一块石头,随手一抡,丢进水里去,随着“啪嚓”一声溅开,那些自得其乐的蛙声仿佛被猛地咽了下去,霎时就沉寂了。可是,只过去一会儿之后,蛙声终究还是忍不住,就又试探着,警惕着,偷偷地似的,一声,两声,三声四声,重又热闹了起来。虽然此起彼伏间还有些稀疏和寥落,但毕竟捎来了火热的夏天的讯息。

在葱翠的季节里,在悠悠的晚风中,在银白的月光下,蛙声,尽情地欢唱着吧!——这是天禄湖畔的一支抒情最为热烈、韵律最为美妙的公园奏鸣曲。我一个人站在湖畔听了许久,禁不住满心的欢喜。

蛙声入了诗,也是极其生动、美妙的。最有名的,大概是辛弃疾在《夜行黄沙道中》中描写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蚌声一片。”文人们每每写到田园诗意,总要想着法子把这一句引用上。南宋诗人赵师秀在《约客》里写道:“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更有“满池月色如霜白,一片蚌声似雨来。”似乎能把人的心田浸润得潮湿起来,只是这样的嘉言妙句,说不上来是谁写的了。

记得小的时候,我们身边的小水塘里总是水波潋滟,小河沟里也整日哗啦啦地流淌着清浅的溪水,碧绿的芦苇在水边连成了片,水草间游动着精灵似闪电的小鱼儿。到了暮春初夏时节,小蝌蚪们也优哉游哉地摆甩着小尾巴游出来嬉戏了。慢慢地,它们褪去了尾巴,长出了四只脚,就变成了小蛤蟆,再慢慢地长大,变成活蹦乱跳的蛙,白肚皮一鼓一鼓的,“咕儿呱”“咕儿呱”地叫起来。

现在想想,其实蛙声并没有诗人描写的那么美妙动听吧。杂沓、高亢、僚乱的蛙声,忽高忽低,此起彼伏,自顾自唱地响成一片,如同是在乱声吵闹。村里的人们尽日忙着自己的事,似乎并不理会这些。人与自然界里的物事就那么彼此相安,互不惊扰。没有过乡下生活经历的人,恐怕难以从中听得出那份惬意与舒畅来。只有农人能从蛙声中听出那份实实在在的乐趣,虽然他们说不出像诗人写的那么美好的赞语,但从荡漾在他们脸上的那份会意的微笑中,鲜明地显露出了与蛙声的亲近。

如今住在城市里,偶尔会在深夜的梦里,浮起一片蛙声来。但是,似乎也只能是在梦境里重温了。蛙声,早已经在乡间消失了多年,更别说在这整日嘈杂吵嚷着的城市里了。还好,天禄湖畔在城市喧嚣中难得一隅宁静的小天地,还能听到那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蛙声。

此时,蛙声随着柔软的晚风起起落落,飘向天禄湖夏夜的深处。这样的夜晚天地安然,人心安顿,一切都那么踏实、有序而又欣然自在,该是多么的温馨和美好!

独自行走在天禄湖畔,欣然于倾听和回味鸟鸣蛙声,沉醉着,遐想着。曾经枯竭的思绪随鸣声的愉悦和欢叫瞬间灵动起来,是这鸟鸣蛙声顿悟了我的灵感。其实,弥漫在城市里的这份宁静,是一种极为动听的好声音,也是一曲更为宏大而深广的天籁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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