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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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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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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鸡蛋的母爱

小时候,在那个经济落后物资匮乏的60、70年代,一日三餐都是粗茶淡饭,因为父母都是普通工厂的工薪阶层,家庭生活都很拮据,那时还没有计划生育政策,家里五口人的收入仅靠父母共20多元的月薪养活,日子一直都过得很紧巴,饭食自然是没有什么营养,童年的我长得很瘦小,还经常生病。我觉得自己总有一种饥饿感,偶尔能有一些山芋干、炒黄豆等零食吃,也会让我快乐好几天。

为了维持家用,母亲在院子里养了4只鸡,3只白的或花的母鸡和1只金黄的公鸡。我叫母鸡“大白”、“二白”、“三花”和公鸡“大金”,它们成了我童年的玩伴。每天下午做完作业,我就出去割草或捉虫子来喂它们。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家里每天便有了一个鸡蛋的收入。母亲把鸡蛋攒到一个瓦罐里,到逢周日的时候拿出去卖了补贴家用,家里的柴米油盐和我的学习用具就基本有了保证。

虽然母亲很疼爱我,但也只是在逢年过节或是在我过生日的时候,才会给我煮一个鸡蛋吃。我从来没见到母亲吃过一次鸡蛋,因为鸡蛋对我们家实在是太重要了。于是,我天天盼着过年过节过生日,盼着享受煮鸡蛋给我带来的快乐。同时,也更加精心地喂养我的四个玩伴,期待3只母鸡多多下蛋。

家里养鸡,一天也就下那么一两个。那时候的鸡是在院内外散养,也从未花钱去买过饲料。下出来的蛋的蛋黄格外好看,而且没有腥味。在记忆中,最难得、最好吃的早餐,就是妈妈早上煮的鸡蛋,上学前,白嫩嫩的蛋清、黄灿灿的蛋黄,入口即化,嫩而不腻,口腔里全是爱的味道。特别是到了立夏时节,我都会有一个线袋,装着妈妈煮的一个鸡蛋,挂在脖子上,晃悠悠的上学去了……

回想起我小时候的生日,那时候没有生日蛋糕,但母亲总是会为我煮一个鸡蛋。生日那天,从母亲把鸡蛋放进粥锅的那一刻,我便扒在锅台边急不可耐的等着鸡蛋煮熟。待粥煮开了就迫不及待的用粥瓢在锅里来回捣腾,生怕鸡蛋突然不见了。母亲每当看到我这个举动的时候,就微笑着对我说:“别着急,今天是你的生日,没人会吃你的鸡蛋,等粥煮好了,鸡蛋里吸一些米汁才好吃也更养人,出去玩一会儿再来。”听到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就会不好意思地走开,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的看着母亲将鸡蛋捞起,只要母亲把鸡蛋捞起来放在冷水中,我便快步冲到母亲身边,伸出小手就拿那水中的鸡蛋。

这时母亲便笑着说:“小馋猫,小心烫着,再等一会儿。”巴不得鸡蛋就到嘴里去的我,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趁母亲不注意,快速的将水中的鸡蛋抢到手中,一会儿小手就烫得直撂,只得来回倒腾着换。每当母亲看到这些就会揾怒道,叫你别急偏不听,烫着了吧?要是为这一个鸡蛋把手烫了可就不值得了。即便是手烫痛了,我也会说不烫。其实鸡蛋在冷水里浸了一会儿,再拿出来两手之间来回倒腾多遍,差不多也就不会太烫了。吃鸡蛋时,母亲总是叮嘱我要慢慢地吃,尤其是蛋黄,要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免得被噎着了,蛋黄会噎死人的。相信小时候的小馋猫们,都会和我一样会把蛋黄一口吃下去的,当然有时候也会被噎得脖子伸得长长的,一旦遇到这种情况,母亲就会端来一杯水,一边轻拍我的背部,一边让我喝点水润润喉,然后嘱咐我以后千万不要这样……

童年的我学习很刻苦上进,那是母亲最值得骄傲和自豪的。在我上二年级的时候,妹妹也开始上一年级了。为了鼓励我们兄妹俩好好学习,将来能考上大学,吃国家饭,母亲定了一条新规定:谁考试得一个100分,就奖励一个煮鸡蛋。那不啻于是奖一个奥运金牌啊!为了赢得这一枚枚“金牌”我和妹妹展开了学习竞赛,像久早盼甘露般盼着考试的来临。每当拿着100分的考卷换来母亲的煮鸡蛋时,我们总是小心地剥去皮,用牙齿一点一点地啃,久久地回味鸡蛋的香味。

四年级的一次期中考试,虽然我的成绩还是全班第一,却不是100分,妹妹得了一个100分,吃到了母亲的煮鸡蛋。我幼小的心失去了平衡,趁母亲去上班的空隙,我用颤抖的小手偷了两个鸡蛋,煮熟吃完后,为了消灭“罪证”,还把鸡蛋壳用土埋了起来。但我的“罪行”还是被细心的母亲发现了。在苍白无力的狡辩后,我彻底坦白了。母亲的脸登时气得发白,嘴唇不断地颤抖,操起笤帚对我就是一顿痛打。倔犟的我跑出了家,在沧浪河对面任家庄的大草垛后面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躺在家里的床上。妹妹早已睡熟,母亲在我身边泪流满面。见我醒了,母亲给我掖了掖被角,换了敷在我头上的湿毛巾。我这才感到自己浑身发烫,头沉得像在里面放了一块砖头。我不敢吱声,等待母亲更严厉的斥责。母亲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母亲进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粗瓷碗,里面放着两个红壳的煮鸡蛋,在煤油灯昏黄的光下发散着诱人的光晕。

“快吃吧。一定饿坏了。”母亲把鸡蛋放到我的手里,目光里满是慈爱和愧疚,“妈不该把你打得这么重。”

“妈,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吃鸡蛋了。下次我一定考两个100分,不要煮鸡蛋。这两个鸡蛋你吃吧,你从来都没有吃过煮鸡蛋。”握着两个温热的鸡蛋,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母亲用长满茧花的手握住我拿着鸡蛋的小手,扶我从被窝里坐起来。“趁热快吃吧,妈给你剥。“

“不!妈,我不吃。你吃一个,给妹妹留一个。”我倔犟得不容推辞。

“好。给妹妹留一个,妈和你吃一个。”母亲一边剥一边说。鸡蛋的清香和暖暖的温情在小屋里弥漫开来。

母亲把鸡蛋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到我的嘴里。在我的执著坚持下,母亲勉强吃了几小块。看着母亲吃鸡蛋时脸上露出的笑容,我想起母亲在电镀厂里为了多挣钱,经常干一些搬运角铁电镀这些男劳力都不愿干的重体力活,累得每天回家总让我捶背,晚上睡觉呻吟不止的情景……我幼小的心灵战栗了,一瞬间我仿佛长大了许多,懂得了许多。

此后,更加努力地学习,再后来,我如愿考上了大学,分配了工作,吃上了国家饭,实现了母亲的夙愿。母亲今年80岁了,一直和我住在一起。虽然患有高血压病,但仍旧每天在院子里的菜园种些果蔬劳作不止。她总说自己能动,要尽量给儿女们减轻负担。母亲的辛劳让我时时感到愧疚。

每当和朋友谈论起母爱、美食的话题,我总会对他们说:我对母爱的理解,是从两个幸福的煮鸡蛋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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