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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寄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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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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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的絮梦

近处的风景人往往是不着急看的,一则离得近,景致好像没远方的风景来得迷人。再则时间又多的是,什么时候看都不要紧,尽可以一直拖延下去,因此不觉中便错过许多,比如我于扬州。

今年元旦,同事提议到瘦西湖去。心头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曾经在扬州生活(假如生活在她的一个县城里也算的话)六七年,此间也曾去过市里,却未曾细细瞻仰她的芳容。现在我跑到苏州来了,反而大冷天的要跑去了看她。而且我大概也算是个扬州人,我的户籍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扬州,可是我对她几乎是无所知的,这算什么呢?

倘若说一点都不知道,倒也不是。比如说,我们小时候就知道“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句,想象中那就是个莺歌燕舞的烟花之地、一个醉生梦死的销金窟。还有上课走神了,老师就说“到扬州去把你的耳朵修修”。我只知道修锁修车子修电器,而扬州居然能修耳朵,这耳朵又是怎么个修法?多年后才能理解,——这也就是说扬州人手艺好呢。还有,盐城话听着很可笑了,可扬州话就更可笑,说话像在唱歌,盐城人称扬州人为“冒子”,是说扬州人说话一冒一冒的。再有,扬州是出美女的,大街上走的都是美人儿。总之,扬州在我们心里就是一个奇怪而美妙的城市,被各种絮梦所罩着。如果说与扬州还有什么渊源的话,那就是我母亲幼年曾在那里生活过,那时外祖母带了姨母和母亲迢迢来寻亲,奈何外公另娶了侧室,只将她们安置在外。这些,都是由我母亲口中所得知的零碎往事,像是水面的漂萍,捞起来就连缀不成完整的章节。

想不到,多年后我竟然身在扬州了。宝应,一个县城,而且是最偏远的一个城,有点像离家远较少受到照顾的孩子,但也是扬州了,总算喝到了运河的水,看到了名扬天下的琼花,可以欣赏街上的扬州美女了。每当傍晚,运河里汽笛长鸣,夕阳映得河水波光粼粼,两岸绿树森森,我胸膛里则生发悠悠的思乡之情。我还想起《射雕英雄传》里就写到宝应城,想象郭靖黄蓉从此经过,风尘滚滚地去抗金。

琼花就在小城的公园里长着,洁白清丽。园子名纵棹园,湖水环抱,是江南园林的格局。园里有森天大树闲花野草,幽深曲折,是个赋闲的好去处。也许是习以为常,除了几个谈恋爱的情侣外,终日没有什么人。有一阵子我无事可干,就每天午饭后抱一本书,带一瓶水,花一元钱进园消磨掉半天时光,直至落日将亭子染上一层余晖后再回家。后来我在一个开满合欢花的小区里结婚,过着散淡的日子,一晃几年,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扬州”了。

真正的扬州还是今年元旦才感受到的,因为这次是抱着“看扬州”这个念头的。一大早从苏州跑过来,一下车,首先感到的是安静,车没那么多,人也没那么喧嚣拥挤。去的是旧城区,有种闲适的味道。先是被引至古色古香的富春茶社吃茶,看到络绎不绝的人来喝茶聊天。茶叫“魁龙珠”,清香柔和。茶食是干丝,刀工相当精细,“用豆腐干切成细丝,加姜丝酱油,重汤炖热,上浇麻油”,应有些周作人笔下那喝茶的意味了。另上来许多精致面点,有一笼是汤包,发个吸管给我们啜吸汁液,我的稍不小心弄破了,汤水全流出来,没吃成。

其余人大呼要看扬州的美女。扬州的美女在哪里呢?有人指着迎宾小姐说:“那可不是?”但见几个白净的红衣女子,每人戴一个王冠似的东西,确有几分姿色,可也没想象中那么漂亮。估计大美女们这会正在家呆着。不过我等不是隋炀帝,不能将扬州的美女都罗列到面前来供我等参观,只能怅然了。却记得朱自清是扬州人,他写过一篇《说扬州》,里面说扬州是个出女人的地方,又说这个“出女人”指的是从前多出姨太太与妓女。但“苏州的桥头,扬州的丫头”此话应有几分,我在小城的确见过不少身量苗条面目清秀的女子,其中有一位是我好友的闺蜜,那面目的精致不光是男人看了要喜欢,连我做女子的都要赞叹的。只可惜言语无味,有点遗憾。

不过有才华的应有不少的。当大家嚷嚷要看美女时,有人说,“那就看导游好了”。我们这才注意到导游起来,导游是个本地女子,大概不到三十岁,中等身材,微黑,一双细细的笑眼,不算漂亮,很健谈。当导游的健谈不算什么,难得是她的热情恰到好处,不过火也不疏离,而且谈吐风雅,带领我们游瘦西湖,谈古论今,直引得零散的游人跟着走了一路。我动了思慕之心,想去问她要个QQ号,不过又想她每天接待那么多游客,若是总有人要QQ号,早就烦不胜烦,想想作罢。如果知性美也算一美,这也应是扬州的美女了。

至于瘦西湖,我想去过的人应当不少,但我们去的正是一年中最萧瑟的时候,同事认为是憾事,我觉得倒还好,未曾看到春风十里花团锦簇的景况,水瘦天寒清冷幽绝也是一种风味。不过也有些遗憾,这种天气,其实最好是下点薄雪的,在亭上煮雪烹茶自是不能,照几张雪景也是好的。看到穿着蓝印花布服的船娘,感觉很有韵味,很想拍张照,但是人家拒拍,这也可见其自尊的一面,想想我提这个要求本来唐突。说实话,光凭景致是不容易打动人的,但一直有前人的诗句陪伴着前行,那感觉就大不同。只可惜我等生活在现时而不是生活在从前,只能从“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些诗句中想象旧时的盛况了。

上午跑了半天,到了下午就有些恍惚,只记得去参观大明寺,看了平山堂,领略了欧阳修当地方官坐花载月的风流,然后登了棲灵塔,祈福撞钟等,看到暮色渐渐笼罩了扬州城,整个城看起来安静柔和。

临走时买了大包的牛皮糖,这个我认为是好的,不象苏州的吃物那样过甜。毛绒玩具等都是极为便宜的。卖修脚器具的也特别多。至于文昌阁,只见他在街心安静的呆着,我们不曾去打扰他。

这样回到苏州也有很久,也不曾想起写点什么来记录一下。忽然有天在报纸看到一篇文章说扬州是“丰富的安静,诗意的栖居”,因此便想起来。丰富,当然是有底蕴,有过去和今天的繁华,当然是丰富的。能够安静,则是沉得住气。且不论这种安静是有心还是无意,也是所让人感到舒适的,比那种盲目用新锐的东西来取代旧日的一切要好很多。不过我在这里写了那么多,有人问我,你到底知道什么?我仍然说不上来,因为我只有一点絮梦,一些皮毛。不过,有一点可以感受到,到扬州去,能够感受到的应当不是惊艳或激动之类,而是一种舒适亲切。在这里,或许适宜在瓦屋纸窗之下,三两好友,喝点茶,清淡半日,抵半生的浮梦。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眼看快到中秋了,这旧时月色应是明净柔和依旧吧?我这个“扬州人”,且在这里作一点散淡的文字,也算是慰一慰孺慕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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