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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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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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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对着影子谈爱情

 

认识玲时,我正陷于一场万劫不复的痛楚中难以自拔:不久前,在一个同事的生日宴会上,我因喝多了酒,遭受了暗算——被一个长得像恐龙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占了便宜。更可恶的是,这个大我十几岁的离异胖女人事后竟厚颜无耻地四处宣扬说我是她的恋人。

我逃也般地离开了那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

玲是我来到这所夜校谋职后的第一批学生。

我任教的是一个成人高考辅导班,学员清一色是附近工厂上班的打工者。

玲每次都坐在最前一排。她端庄的容貌和全神贯注的神情引起了我的注意。当然,我对她感兴趣更多是源于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发觉她极像一个人,那就是我从高中就开始暗恋的女人——春。

春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同年级但不同班。我与春的相识缘于一个省城来的作家在学校大礼堂举行的一场乡土文学讲座。前去听讲座的人太多,整个大礼堂被挤得水泄不通。这么一挤,就把我和春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挤到了一起。从相识到互相倾慕再到偷偷相恋,我和春演绎着九十年代初那个纯真时代温馨而浪漫的爱情故事。

并不是所有美丽的花都能结果。我和春之间的感情也不例外。高中毕业后,我上了师专,落榜了的春却只得回家务农。尽管地位发生了变化,可我并没有嫌弃春。我曾多次在春面前许诺说等参加了工作就娶她做我幸福的新娘。

但没有想到,还未等到我师专毕业春就做了别人的新娘。

最初我以为春是迫于家庭的压力才离我而去。哪知春竟然是与那人自由恋爱。

我找不到春不再爱我的理由。好长时间我都还妒嫉那个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的幸福。

我的判断是对的。玲真的就是春的妹妹。两年前从职校毕业后来南方打工。因我与春的恋情从未公开过,所以玲不认识我。

我是从学员资料里了解到这一切的。

我不动声色地把我和玲是同镇的老乡这一消息通过他人的嘴透露给了她。

得知这一消息,玲格外惊喜。

玲显然对我这个教师身份的老乡来了兴趣。她只要一有机会就接近我。我也很乐意与她交往,因为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春的影子。但我没有对玲提及她姐姐——春。

与玲的关系突飞猛进是在应邀参加她们公司一群年轻人的周末派对之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抽签决定临时派对男女朋友时,我和玲成了一对。我私下里猜想这会不会是玲主持抽签的同事暗箱操作的结果。而玲则把这个结果归结为缘分。

玲大方地挽起我的手,显得很亲热的样子。我有几分不自在。虽然我自以为不是时代的落伍者,但玩这种新潮的“派对”游戏还是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尽管玲一再跟我解释过所谓的“派对”只不过是每对“临时”恋人在这浪漫海滩以虚拟爱情的方式增进彼此间的了解罢了。

“这是缘分啊!”玲凑近我耳根说。她的热气吹到了我的脸上,一股女人特有的体香沁人心脾。我轻轻地推开了玲。不是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而是我怕自控力素来不太好的自己在关键时候把持不住。

我甚至不敢直视玲。我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是玲,一会儿是春,一会儿又是那个夺取了我处子之身的臃肿的恶心身影。

玲隐隐感觉到了我神情的异样。她绝对想不到我无动于衷的真正原因。

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我不会接受玲。那天晚修课后,玲提议一起去校门外不远的小吃店吃了宵夜才回去。她的公司离学校只有不到两公里远,且与我的租房同一个方向。我不假思索地同意了。上次在大鹏海滨冷落了玲,我们有很长时间没有单独相处过了。在我看来,陪她吃吃宵夜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弥补。

玲没有挽我的手,只是横过马路时伸手拽住了我的衣角。但她这一并不过分的动作还是引起了我的不安,我忍不住回头四顾,我委实不愿让熟人特别是职校的师生看到这一幕而引起误会。突然,一辆摩托车从旁边的小巷里冲出来,我来不及反应,只听见玲的一声惊叫,感觉自己被人用力一推。等我从惊愕中缓过神来,玲早已被撞倒在地。

我安然无恙。

玲的左手却摔骨折了。

在危机关头,玲首先想到的是我。我没有理由不感动。

是我去接玲出院的。医生说她还要休养几天才能上班。为了方便照顾玲,我把她接到了我的租房。我租住的是一房一厅的小居室。我把玲安排在我的睡房,自己则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与玲相处的日子其乐融融。每天我下班回来,玲都帮我烧好了水,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我提醒她说你还是病号,除了休养,什么事也别干。她一脸无辜的样子,说,谁叫你不找个女朋友呢?我委实不知道不准她这样一个病号帮我做事与我找不找女朋友有啥关系?就开玩笑说:“你愿做我的女朋友吗?”

玲张大了嘴巴。等她确信这话时从我嘴里说出的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尽管我马上解释这是跟她开开玩笑的话,但已无济于事——玲似乎把这话当了真。

“我就做你的女朋友好了。”玲说得斩钉截铁。她说这话时紧盯着我的双眼,好像要把我整个人看穿似的。

玲竟然毫无征兆地主动与我睡到了一起。那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玲在电光火闪中披头散发地从房间里跑出来,二话不说就往窄窄的沙发上挤。我想推开她,可她就像糖皮膏一样粘住我不放。从胆怯的玲抱住我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眨过眼。没心没肺的玲,在我浑身燥热难耐夜不成眠之时,却搂着我睡得正香。

从那晚起,我感觉自己与玲的关系更加微妙了。玲似乎也从我看她的眼神感觉出了点异样。每次我们的目光不经意碰到一起时,玲都会送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甜蜜微笑。

“喜欢我吗?”玲不止一次这样不怀好意地问我。每次我都是先点点头之后又摇摇头。我欺骗不了自己。我喜欢和玲待在一起得感觉,但却又不敢肯定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对她的身体感兴趣?只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我一直把玲当作了春的影子。

玲回公司上班去了。我也恢复了按部就班的生活。这期间,由熟人介绍了一个本地女孩给我。那个叫青的本地女孩有着客家女子特有的质朴善良和贤惠。通过几次接触之后,我对青的好感与日俱增。我认定青是一个理想的结婚对象。青最吸引我的是她的矜持和稳重——我们直到第七次见面才第一次拉手。更何况,青没有嫌弃我的外省人的身份,没有嫌弃我的一无所有。

青的出现带给了我新生活的曙光。我没有理由不开始憧憬我与青的美好未来。

玲在得知我与青的事之后,一个劲夸我有眼力。但末了却缠着我问,你不是说过喜欢我的么?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玲虽然是在与我打趣。但我还是从她醋性十足的无所谓背后感受到了她对我那份非同一般的情感。

青还是知道了玲。青说,我看她对你挺关心的,应该不是一般老乡吧!我只得把我和玲以及我和春的故事说给了青听。青不再追问什么。与我同龄的青能从我的平静的讲叙中读懂我的心思。

“那她也就是我的妹妹了。”青打趣道。

青显得格外大度。当我们三人第一次碰到了一起,青大方地向玲伸出了手。玲一边同青握手一边朝我使眼色,她那心不在焉的假惺惺的样子自然没逃过青的眼睛。

“她好像还很在乎你。”青对我说。

“你的青是个不简单的女人。”玲事后评价说。

真正不简单的女人是玲。在见到青之后的第四天,她借口在外面玩得太晚进不了厂门,在凌晨一点来敲我的房门。想想之前她在我这里休养身体时我们一起呆了那么长时间都平安无事,我稍稍犹豫后开门让她进了屋。招呼完她之后,我从床上抓起一条毯子就准备去客厅睡沙发。玲却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我。我想解开她的手,可她却越抱越紧。我转过身,刚想说话,玲的双唇立刻堵了上来。我感觉到一阵眩晕。

那一晚我们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是我不动心,而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我的理智战胜了一切。我知道玲绝不是我所等待的那类女孩。我最初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丝春的影子,冷静过后,连那一点虚幻的影子也褪去了。更何况,在我看来,一个主动向男人投怀送抱的女孩是可怕的。

我明白无误地跟玲说,希望今后彼此保持一定的距离。

玲是哭着离开我的房间的。

我与青的关系在第一次牵手之后就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两个月后,她带我到了她家拜见了未来的岳父岳母。青的家人对我很满意,因为他们觉得像我这样忠厚的男人可靠。

我和青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在我的苦苦哀求下,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之后的第二个月,青把身子完全给了我。没想到青竟然还是处女!

我确信青就是我此生此世的唯一守候。

当我正沉浸在与青的甜蜜爱恋之中时,玲却再次找到了我。

玲说她怀孕了。

我问玲孩子的父亲是谁。玲没有回答,只一个劲地哭。

我万万想不到玲竟然去找了青。而且跟青说她怀上了我的孩子。我是从青给我的留言里知道这件事的。我找到青的家里,她家人没有听我的解释。只告诉了我青离家出走的消息。

我愤怒地找到玲,我揪住玲的衣领,逼问她为何要这么做?玲像一只可怜的小羊羔畏缩在墙角,直到我叫累了她才挤出一句:因为我想为肚里的孩子找个父亲,更因为我爱你。

青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似的。我足足找了三个月,也没有青哪怕一丝的消息。而玲的肚子却一天天变大,这显然对一个未婚女孩是非常不利的。玲不得不辞了职,在她的哀求下,我再次让她住进了我的租屋。

我与玲结了婚。是同情?还是无奈?我说不清。

春也参加了我和玲的婚礼,但我不敢正视春。

我和玲根本没有幸福可言。

我只不过是当了回“活雷锋”。婚后两个月,玲生下了个胖小子。虽然他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却长得与我有几丝相像。这似乎让我这个冒名“父亲”更加冤枉。

一晃四年过去了。我竟然遇见了青。那是我与玲带孩子去市医院看病,在排队挂号时,发现前面不远有一个似曾熟悉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青。正当我准备上前去跟青打招呼时,青也发现了我们。

“叫叔叔。”青对身边的一个小男孩说。

循着稚气的童声望去,我的目光瞬间凝固住了:那个脸上带着灿烂的稚笑的小男孩竟然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与玲离了婚。我找到了依然单身的青。

可青无论如何都不愿再理睬我。

万念俱灰之余,我选择了单身。

一晃十多年又过去了,我依然孑然一身。

只因,我不愿再对着影子谈爱情。(作者:蒲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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