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普普的头像

普普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3/17
分享

这个冬天的土地

这个冬天的土地和这个冬天的庄稼人一样,没什么收成,没什么艳丽的颜色,包括小麦的翠绿色,豌豆花的紫红色……即便入冬后各种各样的节日接踵而来,节气更迭,颜色还是那些原本的土地的颜色,站在路边远远看着,难免一阵叹惜涌上心头,整片田野仿佛失去生命一般,充满了太多的绝望,而这种绝望,只有庄稼人最能体会,拼尽全力,用自认为最体面的样子掩盖了里子里的大部分的败絮,它和庄稼人一样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春天的来临。

上一年雨水来迟,种了的没发芽,没种的一直在等着雨水到来,这一等从夏天开始,一直到冬天,春小麦还是没有可以收获的迹象,所以人们都停住了,停住了对土地的期望,生怕期望的多了,反而从期望变成了绝望,所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再过多的去谈及这一季,甚至这一年的收成。

九十年代初,为了吃饱肚子,庄稼人做了太多的努力,土地被不断的被开垦出来,猪圈里、牛圈里甚至鸡圈里,那些可以当做肥料的污秽东西通通靠人力背到了那些开垦出来的土地里,土地肥了,庄稼就好了,收成也就有保障了。所以那些使着锄头一锄一锄开垦出来的土地,庄稼人对他们呵护至极。

土地周围架上了刺蓬棵,闲时挖土翻地,忙时除草,捞山水沟,那些一不小心被雨水冲垮的地埂、田埂,统统找来方块石头,照着原来地埂的位置,整齐的砌上牢固的石头墙,再将那些因为雨水冲散的泥土收拢放回到原来的位置,生怕因为这一跨塌,那土地的面积因此的减少一样。因为对土地的珍惜,爱护,那种大年初一不能睡懒觉的旧习俗就变得严肃起来,按照老一辈人的说法,大年初一躺床上,来年田埂倒地埂塌,所以即便一年到头男人们也就这么一天可以停下来好好休息,女人们也会跟在男人的屁股后面,时刻防止那疲倦的男人倒头便在床上睡去。由此可知那土地的重要以及庄稼人对田埂倒、地埂塌所带来的的损失的害怕。

那时候的土地颜色丰富极了。就算是那闲时,土地被翻过来敲碎平整,远远看着除了那土地原本的黄色,中间还夹杂着些摆放均匀的黑色垛子,那是积攒了一季的牛粪、猪粪。待到雨水到来,种子播下,黑色的垛子又被均匀的铺洒在黄土地之上,黑黝黝一片。

因为对土地的需要,很多庄稼人的土地越来越远,但也越来越多,那时候土地的数量就是人们对生活念想以及奔头。

除去那些黄土搭配黑色垛子的黄加黑颜色,土地里更多的是绿色、金黄色以及谷花的嫩黄色,玉米胡须的粉紫色,或许你会觉得那种一整片的绿色显得过于单一,而事实上只有那一整片的绿色才会让那些田间地头的庄稼人更加有盼头。

所以,这个冬天的土地基本上没给庄稼人留下太多的盼头,反而有了一些不由自己的失控感以及措手不及。

大部分人都生活在围城里,庄稼人也不例外,在他们的眼里,田间地头以外的生活才是更好的生活,所以庄稼人常常教育自己的子女,一定得上好学,念好书,离开田间地头,去城市工作,去城市生活……

这话很多孩子都听进去了,他们也终于跳出了父母心中的这座围城,做起了别的营生。但也不是人人都想跳出这座围城,也并非人人都能跳出这座围城,所以那些留下来的人们依然跟随着四季更迭、节气变化,播种,收货,再播种,再收货……他们充满希望,他们也对土地绝望,而这些绝望只能在田间地头里沉默着,忍受着。

因为大部分人跳出了庄稼人这个职业,所以那些在九十年代开垦出来的土地大部分有回归到了原来的样子,像被遗弃的孩子一般,野蛮、无限制,毫无界限的生长,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植物,那些雨水带给的垮塌的像一块没人包扎处理的伤口,任凭其自行结巴或者接着遭受更大的创伤。

我父亲也是那九十年代初开荒种地的庄稼人之一,所以他常常背着手在那无法继续耕种而闲置下来的地埂上来回走几圈,那姿态、那样子像极了那十岁离家,六十岁重沓故土在田埂上来回走着的人的姿态,除了依恋,更多的是陌生样子面前的无力、痛惜、和感慨。

这个冬天,被动现在家里的他们,顺着大路走到了河头,据说那片庄稼田往上的吃水塘干涸了,那庄稼田脚大青树下的茅屋也不在了,还有那茅屋的主人……父亲说起那里的状况,没有了太多的往昔,大概是都是些没办法的事,反而就放下了,反而我比他更加觉得叹惜,不知道在河头的人们渐渐离开后,那里的土地下沉了多少?大路往下的土地经过十几年不休息的孕育庄稼之后,地面下沉了近一米。

上一个耕种季节,是夏天。那些留下来继续耕种的人们大多两鬓霜白,因为不忍土地的闲置,又没办法完全耕种,加上雨水迟迟不来,老阿妈蹲着身,使着小锄头一锄头一锄头挖着坑,点上了南瓜籽,大概在他们心里,等到谷花飘香的时候,这些爬藤的南瓜多少会给这片土地铺满希望的绿色吧。南瓜向来只在田埂、地埂上点种,这种土地正中的位置都得留给那些可以填饱肚子的庄稼,所以当她决定点上南瓜籽的那一刻,心里一定充满了对自己的自责,对土地的惋惜以及迫不得已的无奈。

雨水终于来了,因为长时间的干旱,土地裂开了长长的、宽大的裂缝,所以雨水来临时,它垮塌了,头发花白的老人们半弓着腰,披上蓑衣,带上斗笠,趟着洪水到了垮塌的地方,就着垮塌的口子,捞着稀泥,糊着田埂,汪住了田水,这是庄稼人对这片土地的裂口做的最后的拯救,也是唯一能做的拯救,所以一丘丘稻田,连成一片的土地,因为被不同因素造成了垮塌,一丘田慢慢的因为垮塌中断成为了两丘田,一片地成了高矮不一,参差不齐的几块土地,斜度也越来越大,或许以后这里就会慢慢形成一个陡坡,再也种不了庄稼。如今再看这个冬天的土地,饱经风霜雨雪,多了不少的伤痕。

那些依着土地垮塌后的样子继续耕种的庄稼人,是舍不得土地就此荒废而做最后的努力,也是在履行庄稼人的这份职责。

土地孕育了一茬又一茬的庄稼,只是失去呵护之后,它变得更加脆弱,它常常因为不可控因素失去了自我,就像这个冬天,除了沉默着、忍受着、等待着春天的来临,它再也没有了别的办法。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