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落雪（外一篇）

描 素

白天短了又短，黑夜长了又长。林里的树木落掉最后的几片叶子，田里的庄稼早已藏进了农家的院落。

天冷了又冷，雨少了又少。没有了雨水的滋润，环绕村庄的那条小河是个断了奶的孩子，郁郁寡欢地拖着瘦瘦的身子，潺缓地行走在归海的路上。

太阳是个怕冷而又懒惰的孩子，总是赖在温暖的被窝里迟迟才肯起床。疏木纤枝掩映的村落里，露出红顶白墙的房子。

出门远行的农人，望着满地的白霜打了个寒噤，回家又穿上了那件老棉衣裳。

　　乡村落雪

时令已近小雪节气，天只淅淅沥沥地落下了一场小雨，让人觉得似乎缺少了什么。细细想来，是缺少了一场雪。在这隆冬季节里，清冷疾重的雨点终究也不能代替轻盈曼妙的雪花在人们心中的位置。

雪是雨的精灵，是冬天的使者，不但城里人喜欢雪，乡村人更喜欢雪。尽管城里人很喜欢雪，但城里不是雪的栖息地。敏感而脆弱的雪，不喜欢钢筋混凝土的楼房，也不喜欢冰冷而坚硬的水泥地面。城市里已有足够的色彩和繁华，无须再让雪去妆扮。那些落在城里的雪，不是在人们的惋惜中被温暖匆匆化掉，就是被川流不息的车轮和络绎不绝的脚步碾踩成失去灵魂的残骸。很久不化的雪，会给城里人带来许多不便和麻烦。

在这个山寒水瘦的季节里，乡村呈现出少有的单调﹑荒凉和萧瑟。田野里，没有了春天的生机勃勃，没有了夏天的郁郁葱葱，没有了秋天的硕果累累，大地无可奈何地裸露出荒凉的胸膛；林子里，树木落掉最后的几片枯叶，挺着光秃秃的树干和枝杈在朔风中抖动着。没有外出打工的农人，在疏木纤枝掩映的村落里，深居简出，过着悠闲而又单调的日子。他们渴望着一场落雪来滋润他们干旱的土地和焦渴的庄稼，来装扮他们单调而又萧瑟的家园，来调节他们乏味的乡下日子。因此，乡村比城里更渴望一场落雪。

小雨之后，乡村终于迎来了一场落雪。雪花飘飘，像暮春三月纷纷扬扬地别离枝头的梨花，又像初夏四月随风而起漫天飘舞的柳絮。

乡村以博大的胸怀欣欣然地接纳这雨的精灵。跌宕起伏的群山，广袤无垠的原野，树木疏落的寒林，干坼的土地，焦渴的庄稼，村街上，农家的房舍屋顶﹑院落里﹑干草垛上，让雪以舞蹈的形式做自由地着落。于是，萧瑟而又单调的乡村有了雪的妆扮便充满了诗情画意：山舞银蛇，原驰腊象，千里沃野，银装素裹，层林疏木，玉树琼枝。乡村被落雪妆扮成一片单纯﹑朴素﹑而美丽的银色世界，仿佛走进了格林兄弟的童话里。

雪落在乡村孩子的心里。孩子们在雪中互相追逐着﹑打闹着﹑嬉笑着。在雪地里滑雪﹑打雪仗﹑塑雪人。在雪的世界里，他们找到了童趣，安放了童心，回归到了大自然的怀抱里。

雪落在农人心里。在雪天里，悠闲的农人抗起一把铁锹或背起一个箕筐，走出家门，来到田间地头，望着麦田的雪被和雪被下那些做着金色梦幻的麦子，总会想起许多关于雪和庄稼的谚语，总会憧憬起五谷丰登的来年。

在雪天里，农人一家围坐在火炉旁的饭桌上，一壶浊酒，两碟小菜，谈论的话题与眼前的这场雪有关，与土地﹑庄稼﹑收成﹑年景﹑村庄﹑乡情有关……。

乡村落雪，就是把吉祥和祝福落在农家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