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

这些年来，虽然没有去过远方，但是长长短短的旅途编制成了我生活的全部，那些熟悉的或陌生的旅途，在地图上纵横交错，像一张蜘蛛网，网住了我这几年的日子。

今年的国庆节，像往常一样，携家带口回到家乡，与父母团聚，躲避了拥挤的旅游人潮，静静地享受着田园风光。无数次走过回家的路，不用刻意的想起，每一个服务区的名字都很自然的浮现在脑海里，这也是我这几年走过最长的旅途，但无论多长，都会有结束的时候。

边走边想着，其实每一段旅途都会有终点，只是到来的时间无法准确预料，想到这里，便不会畏惧前方的旅途，哪怕是人生这场旅途，终点终会到来。

在路上太过纠结于目的地，会陷入奔波中的疲惫，像走进笼子里的囚鸟，可能错过了沿途美景，还会错过了那些温馨的片刻，有亲情，有温暖，也有天真。

在国庆的前几天，就开始计划着要带回家的行李物品，以及路途上吃的零食，在谈论和商量中，已经有了回家的氛围，倒像有点过年回家的心情，是因为在路的另一头，有要看望的人和物吧。

在回老家的前一天晚上，妻子一个人在灯光下，扒拉出衣服、充电器、鞋子、袜子、钱包、橡皮筋等等，反复检查是否有遗漏的东西，然后分类装进袋子里。为了不影响她的杰作，我便带着年幼的两个孩子在客厅玩耍，孩子的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屋子，跌跌撞撞跑向我的那一刻，消除了一整天的疲惫，大人目睹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而孩子们全然不知道时间，只知道快乐。

妻子时不时冲我喊一句，让我提醒她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带上的，我自然每次只能回应着，实则什么忙都帮不上，但还是要尊重她的劳动成果。

很多时候的精心准备，都地抵挡不过出发后才发现少了东西，而那种预感在出发时已经存在了，只是当时怎么都想不起来。好比这次离开一样，驾车出去一两公里后才发现钱包没有带上，好在距离不远，掉头返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若是到了半路才发现，那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可能会受到几声没有意义的埋怨外，也不会影响到旅途，毕竟不是长期的移民。

沿途有沿途的风景，那是一段熟悉的旅途，车窗外面起伏变化的山脉，在孩子的世界里是会跑的怪物，他们每一次看到都觉得是新鲜的事物，只有大人才知道，那些山已经矗立在原地上万年了，也许在还没有人类的时候，它们就已经站在那里了，见证着沧海桑田的变化，托举着一条条通往各地的道路。

同样的旅途走多了，便觉得乏味，我看过了路边四季的变化，也看过了路上的阴晴圆缺，经历了日晒雨淋，知道下一站的名字，没有任何的期待。

直到那些立在山顶上的“大风车”出现，点缀了旅途上的风景，给路人带来些新奇，越来越多的“大风车”出现，便成了一道美妙的风景线，让旅途上的人有了期待。

“大风车”消除了孩子的睡意，还在学说话的儿子把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撑到了车窗上，小小的脸贴紧贴着玻璃，惊讶的眼神里透露着兴奋，激动的喊出了谁也听不懂的“大风车”，一直盯着远方。刚上幼儿园的女儿，手舞足蹈地表达她的激动，一定要让大人注意到她的喜悦，她要将快乐传递给我们。

我看见了叶片在风中轻柔地转动，把风带来的美好祝愿，悄悄转换成另一种优美的语言，传到千家万户，此刻不得不承认，“大风车”是世界上最好的翻译员，我不知道它会给谁捎去了好消息，但未来它一定会为更多人带去福音，它不断上涨的数量证明了一个名族的崛起。

于是放慢了速度，让孩子再多看几眼吧，除了“大风车”外，还有天真无邪的笑容和语言，这一片刻的温馨画面足以消除旅途的疲惫，是不可多得的恩赐，因为时间会夺走天真，顺带着无邪。

这一段旅途，在几个小时后结束了，本以为到了终点，其实是另一段旅途的开始，原以为每段旅途的终点是先知的，后来才发现除了到达的时间是未知的，有时候连终点也是未知的，但一定会有终点。

国庆除了与家人团聚外，还有一件事便是参加发小的婚礼，那是期待许久的喜宴了，想到可以与多年未见的故人聊聊天，于是在婚礼的前一晚便到发小的家里相聚，把酒话桑麻了，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另一段路途的开始。

入乡便随了俗，自己本就是这乡里的人，乡里乡亲的人，因此卸去了伪装的皮囊，操起一口家乡话，一下子轻松多了，见人就连忙问候，在开口时才发现有些人，已经忘记怎么称呼了，于是嫂子、伯父伯母的叫，也不管叫得对与错，村里嫁来些外地媳妇，看着都是陌生的面孔，要怪就怪自己回家太少了。

与好几年没见面的发小相见，握了握手，互相嘘寒问暖，才发现原来知无不言的人，也需要客套几句话了，就连打趣也显得小心翼翼，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小路上越走越远。

老一辈都能认出我，直说我变化了很多，都快认不出来了，我笑脸相迎，礼貌的招呼，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们何尝不是也变化了，有发胖变了容貌的，有皱纹爬满了额头的，有黑发变成银丝的，有直腰变成驼背的，我快速扫描这人群，这些都是当年移民时的精壮青年，他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而他们如今有的还在流水席上担当着重要角色。

在年轻人推杯换盏间，我有意来到那些老一辈人的中间，与他们聊起一些当年的事情，自然能够引起他们的兴趣，毕竟这里本是荒芜，是他们来到这里开疆扩地，后成就了我们小一辈人的故乡，讲得起劲时便要喝酒助兴了，聊到了他们的近况，在热闹过后的村里，他们又变成孤家寡人，守着那些他们开垦出来的土地，连说话的人都越来越少。

在醉意中，我看到了来时的路，一群年轻人，挑着担子，背着箱子，领着幼小的孩子，带上最简单的东西，远离他们的家乡，在另一个地方构建起故乡，于是他们有了两个故乡，现都已经年过半百，在半醉中竟不知道哪里才是故乡，回不去又离不开的地方，何处是灵魂的归处，他们开始考虑了后半生旅途的归途。

透过光影的缝隙，我看到了一群不大不小的孩子，他们也有一个老家，只是很少回去，在这里长大后，因为这里有童年，因此他们只能把这里当成了家乡，但心里面又不能完全接受，这是一个年轻的村子，没有深厚的人文气息，他们不在这里出生。在二级路和高速路的修建过程中，村子变得七零八散，挖山填土，熟悉的道路和土地，被挖断填起，河流改道，因此他们找不到儿时的记号，这始终不是纯粹的家乡，算是一个模糊的家乡。

我沿着记忆里的路回到了从前，在清澈的小河里学游泳，在马路上散步，在田间游戏，昏黄时捉知了等等，除了小孩，我还看到的全是年轻力壮的青年，回神间我确了对面和周围的老人，就是记忆里那些青壮年，才知道我走完回家的旅途后，又后知后觉地走进了心灵的旅途，这是一次既不知道终点也不知道时间的旅途，我还在担心着，以后村子里的人会越来越少，我还会不会时常回来。

开始了下一段回城的旅途，从家开始去往城里的住处，原路返回，与父母同行一段路程，在半路分开，他们也有他们的旅途，只是那走路有些吃力的步子，让他们放慢了旅途上的速度，我也开始去思考他们的旅途。

在回城的旅途中，我看到日落前的炊烟，从陌生人的房顶上缓缓升起，静悄悄的飘远，形成了一条白色烟带，像丝巾一样挂在不远处的天边，如此的眼熟，如此的美丽，在回家的路上是回家心切的缘故吧，却没没注意到回家路上的炊烟。

在高速路上看到的阳光依然刺眼，极力的躲避，后来太阳跑到了斜背后，不久后我无意回头看到了太阳，变成了一个火红的球，挂在远处的山顶上，染红了半边天，注意力回到旅途上，行驶一段距离后，我突然想再看看那火红的太阳，才发现它已经下山了，剩下的余光勉强照亮眼前的世界，它到达了一天旅途的终点，而我赶在路灯亮起前到达回城旅途的终点。

有些旅途上的美景，如果在意就要时刻珍惜，不然就会像落日一样，想再寻味时，已经不见了，人生的旅途，不会再同一个位置遇到同样的美景。

每一段旅途都会有终点，时间再长也会到来，就像国庆节假期，现在就要结束了，我回了一趟家，入了一段心灵的旅途，又赶了回来，许许多多的人还在路上，无论去往哪里，终将要结束这一段旅途，开始人生的下一段旅途，愿在去往未知终点的路上，除了疲惫，也会布满四季美景，而不只是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