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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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 晓
天将大亮。风，还是挥手拂去
视线背面的浮尘
我在月亮和星光隐设的晨曦里，伸着懒腰
而黑夜，并不甘心
在我一寸寸骨节里逐渐消亡
眼前辽阔的海岸
忽明忽暗，从缝隙夹层里走出来
呵，就只剩下光对应着光
如此甚好，有许多
迷茫的事物，因此而变得有序和明晰
仿佛被提前拟定的结局
不过是我生性愚钝
萌生出分支岔口找到新生的风向
——找到世事纷杂中
挂在拂晓前永恒不灭的灯盏
（原载《天津文学》2024年8期）
微 醺
天地在晃动与静止之间，我的视线
也在明晰与模糊中
看待当下事物，善恶和真伪
与春天，刚好遇见
有些事正适合，说出新的愿景，我们在
山水间畅游，捡拾那些
落进积雪，等待复苏的星星
再也不怕某种框架
框柱的野性，我们像风一样奔跑
黑夜笼罩着荒原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回音
中年后，永不会叛逆的
唯有星光背后
随我游走于南北或癫狂的影子
（原载《牡丹》2024年第6期）
秋之语
明显感觉到冷了，叶落人间
是秋日盛大的舞台
多少有几分落寞，在这以后的秋风
吹过来时，也会吹冷
一棵草木体内筑起的堡垒
这是我担忧的事。但它并不理会
荣辱苦乐，所有该发生的
仿佛是提前设定
我要安于季节变幻中的赐予
从爱与恨中剥离出来
而叶片不断落在时间的头顶或肩上
它假装没看见我
在碰撞间产生微妙的触动
像是零落的泥土
对微尘，也有包容之心
（原载《百花》2024年第5期）
草木内心的大雪
把自己埋进大雪，由此就不会
分辨美丑之间的歧义
躬身面向大地，在高矮中像雪内的事物
覆盖旧貌，但它不想在此处
隐藏得太久。阳光
穿过厚重雾霾照在几片积雪的背面
一寸寸，向春天逼近
露出草木头顶的眼睛继续向上
多么辽阔的天空
深邃，瓦蓝，扩充灵魂深处，因自卑
形成对峙与巨大反差
而山下的湖水，是一面镜子
它低头喝水也观察
世间万物，动静间反衬在其形体上的属性
我们都活在爱与被爱中
一棵草木内心
装着被雪融化后千万棵草木的名字
（原载《剑南文学》2024年2期）
河面上的水鸟
河面很平静，它试着向低处飞翔
涟漪层叠，看到自己
如镜片，但它不敢停下来
深浅未知，对水中游动的鱼儿
相比之下更加危险
挥之不去的影子，现在
除了捕捉食物，还多了与自己相等的猎手
这里没有其它的飞鸟或野兽
而偌大天地间
形成比想象中更大的漩涡
它还是极速离开，充满了幻象的河水
落在对岸的柳树上
三月，有风吹过远处的尘土
惊魂未定的流水
它看清自己，在经历阵痛后苏醒
（原载《星火》2024年第5期）
谶 语
从浮世中像幼苗回落到地面
抱紧干净的云朵
就像抱紧，这透明的雨滴，从内观世界寻找
成为现实的某种可能
或带有生活元素之上的神性
我时常走在具象和意象
中间，对于善恶
都不去刻意思量它会由此产生的结果
至此，话语微弱
许多事，在我眼中燃烧大半生
也不可从口内
吐出火，吐出刀剑和冷风
胸中有山河，有爱恨
以及良药可医的
所有语言，会从尘沙提炼出金子
（原载《安徽文学》2024年第10期）
题范宽《溪山行旅图》
以墨色牵着视觉里泛黄的山水
一层层渗透画绢
草木尚未凋零，流泉飞逝，趁着红日当空
从起初勾勒的线条
找到脚印里长出故事的细节
万物被时间卸下伪装
马车顺着山路
继续向东，就像流水怀揣着巨石
磨掉因皴染
留下秃笔露锋中的疤痕
小心行走，只不过是高山下
游离不定的微尘
这些属性，与我的思想渐次相揉并进
如果没有风——
我是坐在江湖马背上的人
从北宋开始，被范宽
手中的水墨激活，
也不愿走出溪山行旅者的旧影
（原载《五台山》2024年第6期）
慢慢爱
坐在阳台面向西方，夕光漫过
玻璃上的玫瑰
高楼，和低下头的青草
当我面对静止的画面，误以为它们回到清晨
善于雷电下说谎
也开始沉默。天色迟暮了
一个人的背影
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追逐落日
——从南到北奔跑，为爱
急于相守，相恋
当所有脚步随黑夜平复受伤的筋骨
独处时，仍会隐隐作痛
但我多么喜欢
中年后的你，刻入皱纹的爱恨
在我内心慢慢反刍
透过精神纬度，填补青涩年华的空白
（原载《作家天地》2024年第10期）
另一截树桩
鸟群向南，绕过居住过的树林
枝条都光秃秃的
半截木桩上，只剩下一只
大鸟，北风呼啸，而眼睛里仍然有余光
照开的风景，比天空
更加清晰，此地
伐木者和猎人已远去，清寂的旷野
孤独，是它对生命——
进入更深的思考，穿过落叶
和复杂的时光历程，
对于离群的鸟儿，裹紧自己羽毛
就是替枯木生长出的
抵御整个寒冬的另一截树桩
（原载《诗刊》2024年第6期）
未近黄昏
落日在时针上跳动，赶在脚步下的黄昏
越来越近，这是我们
还未意识到的距离和险境
围绕着群山嬉戏，追逐着阳光
远离闹市，总以为
很多愿望没有实现或成为
理想中的位置
在某个山顶，呐喊，奔跑，俯瞰人间
那些犹如蝼蚁的背影
——忽然惊醒
不过从人群中找到了方向
找到存在于落日
和群山的背面，那块小小的石头
终究随着黑夜来临
为自己背负起活在人间的重量
（原载《椰城》2024年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