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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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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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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立才//七约山记忆

三十多年前的1986年,我师范毕业以后,省调分配到阳新县七约山矿务局子弟学校,在那儿教书育人,当个孩子王,一呆就是五年。

记得第一次带着行李从大冶搭班车到小萁铺岔道口转车时,一下坐过了头跑到白沙镇去了。没办法只好又搭班车转回从小萁铺下车,再转车去七约山。那时班车还不是很多,一天只有两趟。记得那时到七约山的公路还是土路,坑坑洼洼,车子一跑,扬起一路飞尘,雾得路边行人都看不见了。

在颠簸拥挤的班车上,那天还发生了一个笑话。有一个人因为穿了一件长棉绿大衣,车上不知是哪个家伙要拉尿了,中途又没地方解决,就偷偷地拉在他大衣下摆,结果中途靠站停车,那人一下车门就看见棉大衣湿了一大片,一闻一股尿骚味,气得破囗大骂起来,让一车人忍俊不禁。

那时的七约山矿务局,风景很优美,一棵棵高大的梧桐树下,一排排的职工红砖瓦房,错落有致。矿务局旁边一座大水库,碧诐荡漾,水清澈得可见里面的游鱼和水藻。

那一年冬天,发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情,有一个读五年级的女孩子,因家庭琐事被家长骂了两句,她就想不开,边哭边走到靠山那一边水库去寻短见。水库这边有人看见了,大声叫喊都无济于事,最后眼睁睁地看见她慢慢没入水库中。

因为是矿区学校的学生,老师们觉得很可惜,后来在校长组织下,我们会水的年轻老师和矿务局其他职工一起下水捞人。寒冬腊月的,水库的水冰凉刺骨,但是大家都没有退缩,义无反顾,一次次下水,最终将小女孩尸体打捞上来。

这件事,让当时年轻气盛的我很受刺激,很悲痛了一段时间。认为对待玩劣调皮的孩子的教育,方法不能简单粗暴,还是要以关爱为主,多思想教育,少打骂惩罚。后来我把这些想法用在教学中,很有效果,学生都对我很好。记得带六年级毕业班时,有一个叫谢随安的女学生,还有一个叫梅玲的女学生,对我尊敬亲热得过了头,还叫她们父母给我做媒介绍对象。

七约山,顾名思义,有七座大山连在一起,群山起伏,连绵不绝,大山下面就是煤矿。高山上,树木茂盛,郁郁葱葱。记得那时,晚饭后或星期天,约上三五老师好友,或带上一班学生,去爬山捉迷藏,抽水竹笋,捡野蘑菇。春天采一束映山红,秋天摘一枝野桂花。到了冬天,满山霜降时,松针上结有一层蜜糖,采下来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记得那时我有一个非常要好的同事,叫王义淼,两人志趣相投,都爱好文学,经常星期天坐到江边上,望着滔滔江水,一起谈理想,谈人生;或者晚饭后到学校围墙外面田间小路去散步。学校围墙外面就是一畈畈的农田。有一次,看见成群的泥鳅鲫鱼在上水,那时正值初春,于是我们就挽起裤脚下水田去捉鱼捉泥鳅,一捉就是一桶,拿回学校与同住一排宿舍的几个单身老师一起喝酒,吃鱼吃泥鳅。

那时老师工资低,一个月才三十多元,又要顾家,又要日常开销,囊中很是羞涩,每天到食堂去打饭,不是白菜就是萝卜,不敢买带肉的菜吃,生活很是艰苦。那一段时间,每天下午放学后,和王兄一起约上几个老师翻过围墙,到农田去捉回一桶泥鳅,在昏暗狭窄的教师宿舍,将泥鳅烤得黄邦邦,香喷喷,大家围成一圈,吆五喝六喝开了。

那一杯杯小酒,抵御了初春的乍暖还寒,见证了同事之间的友谊和快乐。

记得那时学校校长姓饶,一个非常慈祥的女校长,工作方法很有一套,善于做思想工作,找老师谈话时,总是轻声细雨。星期天晚上,她还经常叫上我们这些远离家乡的单身老师,到她家里去吃饭叙家常,给我们无限温暖。

记得她姑娘十二三岁时得了一种怪病,久治不愈,后来得一土方,用癞蛤蟆嘴巴含着鸡蛋烧熟以后,吃鸡蛋,以毒攻毒。我们几个年轻老师知道以后,自告奋勇,晚上拿着手电到附近农村房前屋后去抓癞蛤蟆,然后就在野外,把鸡蛋塞进癞蛤蟆嘴巴里,随地捡来柴草,火烧癞蛤蟆。烧熟以后取下鸡蛋送到饶校长家里去,让她姑娘趁热吃下去。

那时矿务局处在三面环山一面临江的地理位置,环境虽然很美,生活条件却是很苦。值得欣慰的,那时大家都很单纯,领导与员工之间,互相信任,谁家有个急事,互相伸手帮一把,现在回想起来,仍是那么清晰,那么念念不忘。

那时还有一个老教师叫高凯南,跟我关系非常好,忘年之交,我经常晚上到他家里去喝酒。他家里有一瓶酒,是一个打吊针用的玻璃瓶子,里面装上酒,泡着人参和鹿茸,喝完了再加酒。几年过去了,酒也换了无数次,那人参鹿茸还在,每次喝酒时,高老师不忘提醒一句,“人参鹿茸这东西大补,喝多了会出鼻血。”

还有一个女教师叫高小美,很漂亮很有气质的一个女孩子,声音很甜美,唱起歌来像百灵鸟一样优美动听;还有一个年轻老师叫做陈谷良,浠水师范毕业分配过来的,跟我关系也很好,两人经常坐在一起谈心。有一次,他还特地邀请我到浠水他老家去做客,还带我到浠水师范去玩了一个晚上;还有一个老书记,名字想不起来了,但是他非常正派,正襟危坐,裤子从来没有一点褶皱;

还有一个年轻老师,姓易,别人都叫他"易公鸡",因为他喜欢唱歌,每天早上爬起来练嗓子,啊啊呀呀,唱得声情并茂;后来还从咸宁师专分配来一个女老师,长得非常漂亮,皮肤那才叫做一个白嫩,她一来,单身的男教师蠢蠢欲动,对其大献殷勤,最后因为我调回去了,不知道花落谁家。

在七约山工作到第四个年头时,我也收获了爱情,在老家谈了一个女朋友,是我初中同班同学。初中时就互有好感,毕业以后各奔东西。七年以后,那一天,我到黄石去,从七约山搭车到苇源口转车时,正走之间,突然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抱着一个婴儿迎面走过来,两人擦肩而过一刹那,互相撩了一眼,感觉好面熟。走了几步后又回头再去看时,她也正回头看我。

“喂,你不是那个谁吗?”

“啊,是哬。你怎么也在这里?”

同学异地相逄,很是亲热。但是高兴之后,见她怀里抱着小孩,又一股酸劲泛上来。

“啊,孩子都这么大了?”

“莫瞎说,这是我姑姑的孩子,人家还是一个姑娘家呢。”

确认之后,又是一阵暗自窃喜,原来她还在待字闺中,冥冥之中,与我一般,那些年似乎都在等待什么,别人介绍的高不成低不就,原来还是心早有所属,直到看见彼此才恍然大悟过来。

从此以后,两人恋爱上了,在苇源口那座临冮大山上,在七约山那些密林中,不是我搭车去找她,就是她骑着自行车走上七八里来看我。看见我被子脏了,拆开洗,看见床单破了,洗了补。饭后,或星期天,就一起手牵着手,到山上去玩,累了找片树荫坐下来,互相靠着肩膀,望着树枝缝隙中的蓝天白云,或者树荫下斑斑驳驳的光影,一起憧憬着未来。一直坐到傍晚时分,晚霞红遍时,再摘一把野桂花带回去,插在书桌水瓶中,顿时满屋生香。

那时很穷,很苦,在我的单身宿舍,晚饭就买两块豆腐用水一煮,下两片菜叶,再到学校食堂打回两碗米饭,两个人靠着书桌,挤坐在床边,吃得津津有味,也没看见她嫌我家穷,怪我无房无车。

就在我调回去的第二年,七约山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穿井大事故,挖煤挖穿了长冮,一下子淹死了不少人。矿务局马上宣布垮台,所有人走的走,散的散,走不了的在阳新县就地安置。寄托了多少人梦想的七约山也一去不复返。

2017年春,我和妻子带着儿子儿媳故地重游,回了一趟七约山,看见曾经生活过五年的七约山已经面目全非,悲伤不已。

啊,七约山,三十多年过去,弹指一挥间,那些往昔的美好记忆,如一长串珍珠玛瑙一般,刻在我的心里深处,历经岁月的冲洗,历久弥新,仍在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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