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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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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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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雪

冮南的雪行踪不定,有点莫名,有时几年来一次,有时来得分外卖力,纷纷扬扬,写满一地的白。

大部分的岁月里,江南的雪懒于梳妆,像调皮的小孩,来几滴夹着雨的花花点点,潦草完事,一点也没有雪的气概。这种雪,只能把地上打湿,弄得一地的泥泞,让出行的人们讨厌至极。眼前看不到半点美景,脚下却时时打滑,弄得身上脏乱不堪。江南人就会说,这是垃圾雪。调皮的雪,背着一个骂名,一点也没有觉悟,混在寒风里,时不时又来一场,垃圾雪就戏弄着骂他的人,脚下一滑,摔个四脚朝天。

过年时,江南人会在自家的门上,贴上“瑞雪兆丰年”等字样,让老天看到,希望感动天地,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雪。江南人相信瑞雪会让来年丰收,来年有喜庆。

今年,来了一场像样的雪,轻飘飘落下,大如鹅毛细如碎棉,优雅中,无声无息地铺满了房前屋后,树上树下,铺满了农田村庄,眼前无边无际地白,一统天地,霸气地灭杀了五彩缤纷。像天上的白云降在了江南,厚实中带着纯真,这种认真负责的模样,再无半点调皮的影子。

欣喜的我,用手接住落下的雪花,一阵冰冷还没传到我的感知,雪瞬间就没了踪影,成了水珠。骨子里透着的调皮,让我无法找寻,无法爱抚。江南的雪是冰冷里的温柔,恰如江南人的性格,温柔而羞涩,一点没有北方雪的狂傲,飘飘荡荡,纷纷扬扬。

白雪不但美丽,还能发出动人的声音。当我用脚踩上白雪,白雪会发出吱吱的声响,我一步步地走去,吱吱声就会一路跟随,还在身后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这种好听的声音,让我越走越远,带上我的思绪飞到了童年。

我童年里的雪,更像是雪的童年,白得一片纯真,也白得一片凌乱。大人、小孩子玩在雪的世界里,雪也玩在了我们的世界里。

玩雪人、雪仗的同时,母亲会在家捣鼓坛坛罐罐,把几个陶罐擦了又擦,洗了又洗。她总是那么忙,一到腊月,寒风吹来,就盼着来一场大雪,大雪来了,母亲就会找出几个腌鱼腌肉用的陶罐, 在我们没玩过的雪地上,找到厚雪的地方,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一层脏雪,挑干净的雪存入罐子里,宝贝一样地藏起来。

我疑惑,这雪莫非是让我在夏天里玩?心里想着玩雪的开心,我爬在雪地里,用通红的小手一起帮母亲抓雪、装雪。

我的兴奋,让父亲在一旁嘿嘿地笑:“你妈是在装面粉。你看多白啊!来年没有粮食吃了,我们可以拿出来包馄饨。”

“要是白糖,不更好吗?”我问父亲。

母亲吃吃一笑:“别听你爹,骗小孩,他是想吃馄饨想疯了。”

我始终惦记着这几罐子白雪。开春了,也没见父母亲去动过这几罐封存的白雪。在我无聊透顶的时候,就跑去打开这几罐白雪,一股凉气冲出,只见罐里只剩下了半罐雪水。再开一个,还是一样,哪里还有白雪或者面粉、白糖之类。我对着罐子哇哇大哭,眼泪咚咚地滴在雪水里。我伤心我的白雪没有了,白雪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跑了。

母亲装的雪其实是准备腌肉的。腊月里的雪,腌制过的鱼类肉类,骨子里透着红,肉嫩鲜美。可是,母亲的辛苦,像白雪见到阳光一样,连着我的梦想、母亲的希望,化得无踪无影。

一年年的藏雪,一年年的等待,罐子里的雪一年年地变成了水,始终见不到肉。母亲说,等以后条件好了,肉肯定会有的,先给你奶奶腌一罐,再给你讨老婆时腌一罐,保证让你吃个够。

我一年年地盼着下更大的雪,母亲说的话总究会实现。

长大后发现,雪会用自己的美抹去种种不平,抹去人们心中的忧伤。如果你尝过雪中的腊肉,就会懂得雪的真美和纯真。

雪又来了,我学着母亲的传承,赶紧回家去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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